第160章  160.夜色訪客

        午夜。

        霍金斯墓園。

        一叢灌木里閃過一點亮光，比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更耀眼，但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迪安就一動不動地臥倒在里面：

        左腿直伸右腿屈曲，腰背之間、小臂與大臂之間、左右兩小臂之間的角度全部保持不變。

        眼睛透過倍鏡盯著五十米外，那棵松樹下屬于彼得的墓碑不時開啟上帝視角，觀察周遭的動靜。

        黑暗籠罩整片墓園，夜風輕撫，蟬、蟈蟈、和紡織娘在簌簌抖動的灌木和草叢里此起彼伏地唧唧叫著，雜草和枯枝掠過地面發出更加細碎的響動，

        而漆黑的夜空，昏黃的月光下，婆娑的樹影好似靜立在黑暗中的守衛，數十年如一日，忠實地看守著墓園里蒼涼、蕭索的墓碑。

        …

        一種異常的陰森和滲人的涼意，不知不覺地彌漫著，好似死者的手在觸摸后脖子，讓人喘不過氣來，皮膚發麻發癢。

        但迪安一動不動，穩如泰山。

        迪安突然眼皮一跳。

        倍鏡之中，一個意外訪客踩著鬼魅的腳步，身形輕飄飄地，無聲無息地飛過墓園的草地。

        一個呼吸間，就掠過了十米的距離，來到了彼得的墓碑之前。

        果然！真兇來了！

        強烈的激動敲打著迪安的胸膛，心跳快要來到嗓子眼。

        系統同時一振，調查進來跳到了百分之五十。

        他屏住了呼吸，進一步透過倍鏡觀察。

        這個訪客是個人形生物，穿著一身黑色的披風，頭戴黑色尖頂帽，渾身上下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而披風下的曲線驚心動魄，

        翹臀、細腰、豐隆，如肥沃的山丘。

        迪安的角度還能看到她的側臉，在黑色披風襯托下蒼白如紙，下頜線、頸項，優美得猶如藝術品，鼻梁秀挺、嘴唇紅得就像染了鮮血，而一雙明眸蕩漾著攝魂奪魄的魅力，仿佛沖著暗處的觀察者脈脈含情地笑。

        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性感尤物。

        而且迪安曾在電影院里看到的那張海報上看到過！

        “魔術師莫妮卡，彼得‘死亡’的幫兇，你終究露出了破綻。”

        迪安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稍微活動了一下手腕。

        就見莫妮卡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一把鐵鏟。

        纖細的雙手抓住鐵鏟就開始瘋狂地挖剖挖掘的墳墓。

        外表是性感美女，但她的動作之迅速，足以讓最熟練的礦工汗顏。

        噗噗噗——

        雙手揮舞鐵鏟快到讓人看不清，一堆接堆土壤拋飛在半空連成線，估摸著一刻鐘就能挖出棺材。

        “莫妮卡究竟是什么生物？”

        迪安沒有輕舉妄動，身在暗處的他掌握了先機，可以耐心思考。

        這女人，唇紅如血、皮膚呈現病態蒼白，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氣質，讓他聯想到了一個詞——

        吸血鬼，

        美艷、優雅、神秘，生活在黑夜之中的吸血鬼！

        “這個世界存在吸血鬼嗎？”

        這玩意兒善惡不明，迪安索性把她當成一個敵人來看。

        “如果她是吸血鬼，我又該怎么對付？”

        迪安腦海中閃過翠貝卡那本超自然百科和傳說故事中的介紹說明。

        吸血鬼擅長催眠、高速移動、幻化蝙蝠，吸血愈合、飛行？

        但應該是個高攻、高敏的生物。

        “不能貿然靠過去，就算要交流談判，也得先讓她失去戰斗力！”

        “而且120點經驗獎勵，證明她的實力恐怕還不如先前刺猬頭的夜行種。”

        “可以干！”

        ……

        迪安目光轉動，先從幻想空間中取出了武器裝備：M1900，AR15，一枚M26武裝在身上。

        掛腮，眼睛湊到瞄準鏡前。

        食指輕扣住扳機。

        某一刻，墳墓被挖開大半，露出了沾滿泥土的棺材蓋子，莫妮卡嘴角微翹，露出一絲動人的微笑。

        就趁現在！

        幽靈甲！

        “往昔之影”裹住了迪安的身體。

        他同時扣下扳機！

        砰！

        槍響。

        巨大的聲浪撕碎了寂靜黑夜，強勁的氣流沖得灌木叢東搖西晃。

        五十米的狙擊，快如閃電。

        站在墳墓前的的女人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猛然一晃，左側大腿上破開血洞，噴濺的鮮血染紅了黑色的披風。

        美艷的臉頰布滿錯愕！

        砰！

        迪安辣手摧花。

        第二槍。

        但女人驚人迅速地從僵直恢復，火辣的身體鬼魅地先一步側跳，完美避開了子彈。

        她后背像大貓般拱起，纖薄的嘴唇咧開露出兩枚獠牙，

        唰——

        精致如瓷器的雙手十指末梢鉆出寒光閃閃的鋼錐，她托著一對利爪，飛快撲向了迪安藏身的灌木叢。

        大腿受傷，她奔跑的姿態再不復之前的輕盈敏捷，身體在失衡中搖晃，速度減緩，但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愈合！

        迪安繼續扣動扳機。

        砰！

        詭異的一幕出現。

        莫妮卡迅速揮了一下身前的大披風，變魔術似地將子彈收入一片黑暗不知所蹤。

        而披風后的嬌軀毫發未損，帶著一陣香風貼地疾掠。

        五十米…

        三十米…

        她再度以魔術手段躲開了一槍。

        身上馥郁的芳香順著疾風涌入迪安鼻腔，他莫名心笙搖曳，精神恍惚了一下，小腹間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熱流。

        但超人的意志不是擺設。

        迪安一搖頭就擺脫了魅惑。

        眼前又陷入一片漆黑、耳邊的聲音，鼻子間的芳香、掠過皮膚的氣流，也統統消失…一股神秘的力量瞬間奪走了他的視覺、聽覺、嗅覺、以及被連續擊中的痛感，

        他彷佛被關在了黑暗空虛的宇宙真空中。

        下一秒。

        迪安開啟了上帝視角，失去的五感重新回歸！

        一把推開壓住自己瘋狂爪擊的女人。

        一個僵尸起身，同時端起TAC-50，槍口正正對準女人的高聳的胸口，一記近身爆射。

        莫妮卡朝著槍管揮動右爪。

        砰！

        金鐵交鳴！

        半空爆出一團火星，槍口偏轉射中空蕩蕩的夜空。

        狙擊槍也被巨大的力量帶飛五米后落地。

        兩人幾乎臉貼臉相撞，就像溫存的情侶僵持了一秒。

        莫妮卡鬢角的幾縷長發吻過了迪安的臉頰，一種讓人骨頭發酥的香氣隨之而來。

        同時，莫妮卡蒼白臉色反射出一種動人的粉色光澤，蕩漾起水意的明眸浮泛著渾然天成的魅惑。

        但她的媚眼拋給了“瞎子”看，迪安的意志直接豁免了這次魅惑。

        念力悄無聲息操縱著AR-15騰空而起，漂浮在莫妮卡身后。

        他手中上膛待發的M1900對準女人揮來的爪子。

        砰！

        噠噠噠！

        下一秒，雙方戰做一團。

        兩把槍圍著女人前后噴吐著火舌，彈殼瘋狂墜地，利爪呼呼撕碎火藥制造的白霧。

        在這塊墓園之地，兩人圍繞著對方轉圈、追逐，撞擊。

        不只是地面。

        迪安操縱念力縱身而起，女人震動披風，兩人飛上數米的半空，猛烈碰撞爆出火花，又相攜著墜落。

        槍聲、嘶吼、悶哼、和鋒利的冷光縱橫交錯，將黑夜切割得支離破碎，這片草坪也坑坑洼洼地冒起白煙。

        短短一分鐘。

        半空中的兩人驟然分開、落地。

        汗水浸透了迪安的短發和臉頰，勢均力敵的戰斗讓他體能飛速消耗，而莫妮卡尖頂帽被擊飛，露出一頭披肩的黑色秀發。

        凹凸有致的身體上浮現出一大片血肉模糊的彈孔，破壞肌肉和血管，擴大傷口。

        莫妮卡刺痛地擰緊眉頭，驚懼交加。

        她的利爪無法撕碎“幽靈甲”，一分鐘激戰，對面可恥偷襲者連根頭發都沒少！

        而她全身傷口出現的速度已經超過了自愈速度，消耗過大，愈合速度開始飛快減慢，體力和生命力駭人地流逝。

        必須抓緊時間！

        女人再度飛撲而至，腦后長發隨風飛舞，宛如一叢翩躚的黑蝴蝶。

        迪安迎著她揮來的利爪伸出雙手。

        14的敏捷，讓他動作不比女人慢半點，一雙鐵手后發先至地擒住了女人手腕。

        對等的力量在兩雙手中爆發，他們就像摔跤手一樣角力！

        轉圈。

        迪安還無恥地發動念力，定住了莫妮卡的身體，又突然睜眼，瞳孔中閃過一抹駭人的精光。

        lv3的格斗，本能般的偷襲！

        左膝微屈。

        右膝前頂。

        右小腿由下至上挑擊。

        撩陰腿，正中要害！

        唔——

        嬌柔的鼻音、痛苦悶哼。

        受到重擊的女人身體一顫，

        迪安抓出MP5對著這個活靶子一陣突突，飛濺的鮮血中，念力卷起一根生銹的墓園鐵欄桿，橫過夜空，長矛般貫穿了女人的腰腹，把她狠狠釘在地上！

        掙扎，尖叫。

        女人回光返照地迅速拔出了鐵矛一丟，斗篷下的身軀在劇痛中顫栗。

        迪安趁機張開鋼鉗似的雙手把她冷得像冰棍似的嬌軀抱進懷中，雙腿也像捕食的蟒蛇一樣纏住了對方一條腿，貼著草地滾動幾圈，壓倒在彼得墓碑之下。

        她氣息奄奄，徹底失去了反抗力，黑發像海草一樣狂亂地向后鋪開，沾滿泥土和草莖。

        而迪安坐到了她腰上，手中M1900的槍口抵住了她的額頭。

        ……

        戰斗匆匆結束，墓園重新恢復了寧靜，躲到云層后的月亮重現，月光灑落在莫妮卡身上。

        晶瑩的汗珠順著她姣好的臉龐向下滑落，滑過修長的脖子和破開大洞的衣襟，然后是下面玉一般細膩光滑的美好春光。

        她認命一般閉上眼睛，等待死亡臨幸。

        但整整五秒鐘。

        對方都沒有動手，她忍不住打破了死寂，

        “你不殺我？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么？”

        她的嗓音清脆甜美，就像十七、八歲的少女，又因為害怕和憤怒而顫抖不休，還帶著一絲惹人憐愛的嫵媚。

        迪安深呼吸，平復下躁動的心情，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也許我會放你一馬，但要是撒謊…不老實，”迪安語氣一頓，睜開眼，嘴角咧開一抹獰笑，“相信我，你會比死更慘。”

        女人的眸光在他臉上盈盈一轉，老老實實地點頭。

        兩人就以一上一下的別扭至極的姿勢開始了漫長的對話。

        “你究竟是什么物種，傳說中的吸血鬼嗎？”

        “吸血鬼？或許吧。”莫妮卡自嘲一笑，“我的確每過一段時間都需要補充一丁點人類的鮮血來維持生命…量不多，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很少的量？有多少？”迪安語氣充滿不信任，

        “半個月，差不多100ml，還不如普通的一次獻血。”

        “你有兩枚尖牙。”迪安瞥了眼她水潤的紅唇，

        莫妮卡張開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貝齒，之前的獠牙又縮了回去，她如此解釋，

        “那只是擺設，硬度和普通人的牙齒差不多，我通常用指甲劃破目標的皮膚喝一點血。”

        “是嗎？”迪安不置可否，“我就當你是個吸血鬼，那么你怕陽光嗎？”

        莫妮卡沉默了一下，俏臉繃緊露出一絲掙扎，槍口悄悄湊到她的心臟位置。

        “怕，陽光會極大地削弱我的身體素質，傷害我，甚至殺死我。”

        “曬多久太陽能殺死你？”

        “我沒試過，根據我的經驗，至少需要三小時以上。”

        迪安訝然了一下，書中記載的吸血鬼最多幾分鐘就會被陽光燒成灰燼，這位莫妮卡對陽光的抗性更大，

        “那么除了陽光之外，大蒜，銀，十字架，能傷害你嗎，你們還有些什么弱點？”

        女人鼻子里發出一道輕哼，“抱歉，我平時也吃人類的食物，尤其喜歡在披薩和意大利面里加入放大蒜，我偶爾也會拿著十字架向上帝祈禱。”

        “銀？只要不過量吞服導致中毒，對我沒影響。”

        她頓了一下，“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弱點。”

        ……

        迪安沉默著用上帝視角掃視她左胸位置，哪里有兩道子彈制造的傷口正在緩慢地止血、愈合。

        這女人貌似是一頭非傳統的吸血鬼。

        不知道用木樁釘心臟，子彈暴擊心臟，能否殺死。

        “吸血鬼女士，你有哪些看家本領？”

        “力量、速度超過普通人不少，但和你差不多。”

        她閉上眼睛，無比坦誠，或者說，她明白反抗無效。

        但她的聲音偶爾會因為身上的傷口隱隱作痛而顫抖。

        “低空飛行，飛得比你稍微快一點。”

        “用氣味和眼神魅惑人心，對你無效，”

        “蒙蔽目標的五感，對你無效。”

        “傷勢快速恢復。”

        “身體永遠健康、活力，不會生病，我的衰老速度是普通人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說我每過十年才長一歲。”

        迪安無比羨慕。

        如果普通人能活七八十歲，這家伙豈不是能活七八百年？

        “你現在多少歲了？”

        “按照人類的計算方式是70歲。”

        “你說你70歲？”迪安居高臨下“打量”這張絕美的臉，好似上帝的造物，皮膚嫩得能滴水，沒有一絲皺紋，怎么看也不超過三十歲。

        “按照你口中吸血鬼的算法是二十五歲。”

        “好吧，繼續，還有什么本事。”

        “黑暗視覺，感官強化。”

        “記憶超群。”

        “其他地方和人類一樣，我們也需要進食、呼吸、休息，也會受傷，死亡，我也有心跳，只是心跳非常緩慢、微弱。”

        ……

        迪安驚訝更濃，

        這和傳說中的吸血鬼完全不一樣啊，她真的是吸血鬼嗎？

        “你們不能變成蝙蝠，或者操控蝙蝠？”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和蝙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自然不能變成它們，也不能命令它們，”女人有些刺耳地笑了，“我們也無法變成貓狗、牛羊、汽車、輪船，自行車…我只能維持人形。”

        “你給我認真點！”迪安厲聲問，“你聽說過夜行種嗎？”

        “只有一點印象，他們大部分居住于米甸，尊崇一位叫做巴弗滅的古老存在，在它庇護下免受匯聚律迫害。但我們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吃人，我只喝一點點血。”

        迪安頷首，莫名覺得這家伙還有點萌，接著一搖頭咬了咬舌尖。

        “你有多渴望鮮血？”

        莫妮卡低垂眼簾，抿了抿紅唇，“我們聞到人類的鮮血，就跟饑餓的人類聞到食物一模一樣。但食物有美味的，也有難吃的。”

        “有的人類血液芬芳撲鼻，對我有莫大吸引力，有的卻惡臭難耐，聞一下都讓我嘔吐。”

        她呢喃道。

        “根據我的經驗，越是殺人如麻，殺死越多強大生物的人，血液越好喝，但我一直保持克制，半個月喝一回，否則太麻煩了，我都沒時間美甲。”

        “為什么殺人多的血好喝？”迪安露出兇狠的表情，

        “我說不清楚。”她突然沖著迪安動了動秀挺的鼻子，魅惑的眸子里瞇了起來，絕美的臉蛋浮現陶醉之色，舔了舔嘴唇，“但我知道，你，血液非常美味，你殺過不少人和怪物。我活了七十年，也就一些參加過戰爭的士兵和變態的超自然生物殺得比你多。”

        ……

        迪安聞言神色一凜，悄然握緊手中的M1900，食指在扳機上摸了摸。

        女人瞬間渾身僵硬，分毫不敢動彈。

        一種可怕的殺機攝住了她。

        念力化作死亡的陰影撲面而來。

        堵住了她的喉嚨，壓住她起伏的胸膛，讓她無法呼吸。

        整整半分鐘。

        迪安身上那股氣勢松懈了下去。

        “你是怎么變成吸血鬼的？以前的幾十年都怎么過來的？”

        呼…吸…

        莫妮卡先是長長松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一絲慶幸，才徐徐解釋，

        “我在佛羅里達快樂地長大，但二十歲時查出絕癥快死掉了，一個吸血鬼突然找到我，轉化了我，治愈了我的絕癥。”

        迪安聽到這里眼皮跳了跳。

        “然后我跟著她離開了佛羅里達，相依為命著，開著大卡車全國各地流浪，跟她學習謀生技術、隱藏的技術…”

        “隱藏？”迪安打斷，

        莫妮卡深深看了他一眼，

        “因為這個世界很危險，有很多像你一樣不先問候就把我當成怪物攻擊的人類，但他們的手段比你更殘酷爆裂，根本不會聽我解釋，直接下殺手。”

        “此外，還有想要抓住我解剖研究獲取長壽秘密的實驗室和公司機構，潛藏在陰影里渴望吞噬我血肉的怪物，每過幾年必定降臨到身上的可怕的厄運。”

        迪安一點也不尷尬，仍然坐在她腰上，面無表情地說，

        “能在超自然匯聚律作用下存活幾十年，你已經非常幸運。”

        “那多虧了我的自愈能力，否則我已經死上十回。”

        “你的另外一位同伴了？”

        莫妮卡神色一黯，

        “二十年前就死了，死在幾個超自然者的圍攻下，尸體都被打包帶走研究。”

        “所以你獨自生活了二十年？”

        “沒錯，為了減少被發現的幾率，我從來不在一個地方待得超過半個月。但有的東西比生命危險更加讓我難受。”

        “什么東西？”迪安問，

        莫妮卡竭力地扭頭看了一眼彼得的墓碑，心酸地說出一個詞，“孤獨。”

        一陣冰冷的夜風忽然吹了起來。

        迪安莫名地感覺心中極度蕭索和凄涼。

        “成為吸血鬼之后，最讓我畏懼的一件事就是孤獨，你無法想象這種空虛，比死亡更可怕，蔓延了幾十年。它就像長在嘴邊的爛疽一樣，不去舔，就不會惡化，但我活太久了，我做不到，我已經被它折磨得痛不欲生。”

        莫妮卡臉頰痛苦地扭曲了一下，顫聲續道，

        “這二十年我一直在尋找合適的轉化對象，一個和我一起長生的新同伴。”

        “所以你最后選擇了彼得？”

        “嗯。”她干脆地承認，眼中充滿欣賞，“很少有彼得這么癡迷于怪物的人類，但這很完美，在挑選同類方面，選一個喜歡自己種族的，遠好過選一個討厭自己的。”

        “他的血液很難喝，這說明他是一個單純的、無害的人類，他年紀很小，更容易改造，接受一套全新的世界觀、價值觀，適應怪物的生活。”

        “最關鍵的一點，”莫妮卡幽幽一嘆，明明是一頭異類，眼中卻充滿了一種人類的復雜情感，迪安知道，那叫做同情，“他活得很痛苦、孤獨…”

        “周圍的人都在不停傷害他，人類的世界不理解他，接納他，他為什么不能化身怪物？而且你知道嗎，他的嬸嬸…”

        “我調查過，我清楚。”迪安打斷了她，又問出徘徊在心底的疑惑，“彼得告訴過你嗎，他恨嬸嬸盧西亞嗎？”

        “不恨，但他不想繼續維持那種畸形的關系，甚至寧愿用死亡來解脫，”莫妮卡深呼吸，飽含感情地說，“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過去也這么絕望，當時我的老師向我伸出了援手。”

        “這次，命運把他帶進我的魔術秀，帶到了我面前。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行動？”

        “那么你為什么不直接帶走他，而是要讓他假死？”迪安問，

        莫妮卡笑了，“你以為那么簡單嗎？要成為怪物，必須先死掉！”

        “一個人，只有在世俗社會中死亡，才能徹底斬斷與過去的羈絆和枷鎖。只有如此才能從痛苦的泥潭中拔足，洗去身上的污垢！才能以最干凈的、全新的身份、完美的狀態迎接新生！”

        “我把一切都告訴了你，毫無保留！”她就這么躺在地上，仰頭凝視迪安的臉，一字一句地懇求，“請讓我把彼得挖出來，完成最后的轉化。”

        “還差什么步驟？”

        “他喝下我的血，陷入了假死。還得再喝一次，才能告別過去重獲新生。”

        “先死才能重生。那么你可以無限的轉化同類嗎？”

        “要是那樣，世界早就變成我們的天下。”莫妮卡搖頭，“我們終生只能轉化兩次。”

        迪安點頭，臉上閃過明顯的猶豫，他要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類變成類似于吸血鬼的存在？

        “你愿意耐心地聆聽我這么一個怪物說這么多話。”

        莫妮卡病態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來一抹血色，同時閃爍起一種圣潔的光輝，好似誓言拯救迷途者的牧師。

        “這證明你心腸并不壞，你并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為所欲為、理智崩潰的超能力者，你身上肯定有原則和底線。”

        “你錯了，我專門獵殺怪物。”迪安語氣冷漠。

        “那你認為我是需要被制裁的怪物？我從來沒殺死過無辜者，除了那些覬覦我美色想要傷害我的罪犯。”莫妮卡語氣充滿了自信看了眼遠處墓園入口的房子。

        “就連那個守墓人我也只是把他催眠了，沒有殺他，你可以隨時去確認。”

        “那我怎么清楚，之前的說法是不是你的謊話，你強迫彼得接受了你的轉化。”

        “我沒有強迫他。”莫妮卡搖頭，秀發海藻般跳動，“我給過他后悔的機會，在昏迷的最初幾天，他每天都能醒來，只要他反悔了，留下記號，我將終止轉化儀式，讓他重新回歸正常人類的生活。”

        還能逆向操作？

        迪安算是長見識了，然后腦海記憶閃回，盧西亞的第一次談話就提到彼得昏迷又蘇醒，循環往復。

        莫妮卡的確沒說謊。

        “但彼得有種超出年齡的堅定，始終如一，他沒有后悔。”莫妮卡欣慰地說，“比我預想的更適合轉化。”

        ……

        “我什么都說了，我向上帝、撒旦、德古拉發誓沒有半句虛言，我懇求你…讓我把轉化繼續下去。”她語氣突然多了一絲焦急，“儀式已經進入最后階段，沒辦法終止，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彼得就由假死變成真死！”

        迪安仍然舉著槍，看了眼旁邊的墓碑，又看看身下蒼白的、淚痕交錯的臉。

        陷入深深的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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