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330.迷霧中的巨獸

    警局的煤油燈就像黑夜中的燈塔。

嗡嗡的翅膀扇動聲中，好幾只足球大小的蝎尾蠅追著燈光從破碎的窗戶飛進右側大廳里，蜻蜓一樣扭動長而多節的腹部，在爬過的墻壁上留下一道道粘稠而油膩的痕跡。

或許是從來沒有見過人類這種“獵物”，它們乒乓球似的大眼睛在香煙般粗細的短桿末端不安分地轉來轉去，打量大廳中的人群，震動的蟬翼中發出刺耳的噪音。

相比于剛才迪安丟下的半截死物，現在這些噩夢里的怪物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顯然更具沖擊力。

大廳里的人群一陣驚呼，本能地逃往警局的辦公室、躲到桌椅底下、有的甚至直接鉆進了監獄的鐵柵欄里。

“冷靜點，別亂跑，躲我身后！”

警長招呼同伴，勉強舉起槍自衛，但全部射中空氣，眼前又一花，一只蟲子掠過他腳下火焰，燃起火光猛地一跳蹦到了他身上，抬起了燃燒的蝎尾，對準脖子戳下。

噗嗤…

利刃入肉。

暗金光芒一閃。

一把長矛打橫刺出，一矛將蟲子貫穿高舉到半空。

飛濺的灰血中，蝎尾蠅就像開膛破肚穿上烤肉叉的魚一樣繃直身體痙攣，又被抖落到地上，一腳踩碎。

肖恩沖著臉色煞白的警長搖頭，
“我們警告過，別開燈！”

唰！
他微彎雙膝蓄力，獵豹般側向起跳，長矛劃出一道耀眼的弧線，將兩只蝎尾蠅拍翻在地爆了漿。

接著肖恩以驚人的速度飛身一躍，就像電影里鼓動斗篷從地面起飛的吸血鬼一樣，輕盈地撲到破碎的窗口邊，右手盾牌借著慣性一撞。

啪嗒！

第四只飛蟲被壓成番茄醬，鋪開在大片蛛網狀裂紋的墻壁上。

接著肖恩站在破碎的窗戶前，獨自面對缺口鉆進來的一群蝎尾蠅，擊球手般猛揮長矛和盾牌。

呼呼破空聲、肉體破碎聲、血液飛濺聲在大廳中回蕩，一只只飛蟲剛冒頭就被拍碎、壓碎，掛著粘液和碎肉落到墻上，地板上，根本無法接近大廳中的鎮民。

“神吶，這種身手，他還是人嗎？”

躲在桌椅下方的鎮民們被肖恩那恐怖的表現震得合不攏嘴，稍微恢復了一些鎮定。

而警長來不及琢磨這到底是哪里來的猛人，舉槍沖向大廳左側玻璃門附近。

但這里的情況更加詭異，幽靈徘徊半空，大衛和露西亞幾家人，觸電般立在原地，傻傻盯著門框外，嘴里念叨著什么“魔術”、“神跡”…婉達和比利更是嘴巴都張成了O型，露出齒縫大得夸張的乳牙。

而他們腳下地面堆著不下十具蟲尸，且死狀極其怪異，多環節的身體上爬滿冰霜，冒著一縷縷慘白的凍氣，又被利器一分為二。

就像是剛從冷庫里取出來的整齊切好的肉。

警長看向幾人，“那個叫做肯尼的家伙呢？”

“在屋外的迷霧里，別去插手。”神婆卡莫迪擋在警長面前，雙眼閃爍著無法抑制的興奮，“這是神明的試煉，他必須狩得寶貴的祭品，才能拿到最終的嘉獎，別的人不許去打擾！”

警長不想搭理這個神婆，抬腿就要沖出去，恰巧門外亮起一道橘黃色的光，就像是夏天正午的太陽，驅散了濃到化不開的迷霧。

警局門口的區域突然從深沉的黑夜進入了白天，一層層淡藍色電網在這耀眼的光線中浮現，組成了網格狀的“禁飛區”。

沖向警局的蝎尾蠅們瞬間被噼啪的電弧纏繞住翅膀、獠牙、蝎尾，燒焦冒煙地化作灰黑色的“蟲雨”。

但不等它們落地。

咻咻破空聲接踵而至，電網中激蕩起一圈圈圓月形的白金光芒。

每一次光芒閃爍，就有一群蝎尾蠅被切成兩截。

就仿佛電網里站著一位隱形的死神，在一次次揮舞透明的巨鐮，收割這些怪物的生命和靈魂。

咕嚕。

警長悄然吞了口唾沫，收回邁向門口的腳，他不想像蟲子一樣身首分離。

今晚發生的一切太過光怪陸離，他的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

……

警局外屋頂上。

流轉著七彩極光的影身后，靜靜懸浮著一枚枚太陽般灼熱、直徑超過兩米的火球。

明亮的光芒照出站在屋檐邊的迪安，他震動手腕，迸發生命能量拂去了獠牙長刀上的飛蟲殘肢，低頭望了眼地面。

蝎尾蠅殘尸體形成一片灰色、粘稠、散發著腥臭的沼澤。

系統中，格斗lv5(581→683/700)，影lv5(27→78/700)。

大規模殺戮、熟練度坐火箭飛升的快感卻沒能讓他有絲毫欣喜，“這些蟲子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剛才的地震，是誰呢？”

迷霧似乎聽懂他的心聲，又送來更多嗡嗡和嘎嘎的刺耳尖叫。

一只蝎尾蠅飛出了灰蒙蒙的霧氣，直奔影背后懸掛的火球誘餌，但尚未觸碰到火球。

另一只體型更大的黑影電光火石地一掠而過，將蝎尾蠅壓落到地上。

它一眼看上去就像古代地球曾經出現過的翼手龍，體長在1.3米，翼展約2米，體表呈現紅褐色，覆蓋類似爬行類的褶皺角質外皮，背部生有四只翅膀，但沒有前肢，只有一雙巨大的帶有倒鉤的腳爪，深深陷入蝎尾蠅后背血肉里。

它一低頭，禿鷲般又尖又長，帶有鋸齒的喙輕而易舉撕咬下了蝎尾蠅的腦袋，仰頭不帶咀嚼就吞入肚子里，當著迪安的面大快朵頤起來。

“翼手龍類怪物，和灰寡婦相當的2級強度，都算是迷霧世界食物鏈底層吧。”

兩種怪物都不可能制造出警局所遭遇的地震。

“到底是什么原因？”

迪安右手五指攤開，勻稱的小臂上鼓起一塊塊粗大的肌肉、筋、鱗片。

澎湃的生命能量在掌心凝聚成一團白金色的氣旋。

往下一推，洶涌的光吞噬了進食的怪物，將每一塊血肉都磨成氣體，又把堅硬的水泥地面洞轟出一個黑色深洞。

“你擊殺了翼鶇？格斗lv5(683→685/700)，影lv5(78→79/700)。

……

嗡嗡！

更多鴨子般聒噪的怪叫從前方的迷霧中傳來。

迪安隱隱看到了一群翼鶇在天空中捕食蝎尾蠅群。

他身形一閃，帶著影主動沖進迷霧，抬手劈出一道匹練般的刀光將兩只翼鶇分尸，繼續順著聲音往前沖了不知道多遠。

他突然眼神一凜，太陽穴砰砰跳動，久違的危機預兆就這么不經意地觸發。

他終于發現了地震的源頭。

一道恐怖的黑影從縹緲的迷霧中浮現，
它起碼有七、八十米高，頭顱藏在迷霧里看不清晰，但龐大的身軀形如一頭精瘦的犀牛，皮膚起皺，分布著一道道暗棕色的紋路，猶如樹木的年輪，但比那更加深邃，銘刻著歲月滄桑，給人一種佝僂和蒼老的感覺。

往下，腹部有多對作用不明的刀足，頭頸部和后背生長無數蠕動的觸須，仿佛在捕捉周圍環境里的各種信息。

六條石塔般的長腿支撐起它極不協調的身軀，這些腿是粗大蒼白的多關節骨質結構，整體呈現出石板灰色，并且遍布類似于石榴被剝掉果肉后的一個個窟窿眼，數不清的蝎尾蠅在其中筑巢，探出腦袋嗡嗡怪叫。

體型更大的翼鶇則在周圍嘎嘎盤旋，清理這些寄生蟲。

不知名的巨獸、翼鶇、蝎尾蠅，三者形成一套迷霧世界特有的小型生態。

迷霧繚繞著散開，巨獸忽然從云層中垂下頭，濕漉漉的、黑曜石般混沌不清的眼眸看向了身前不遠處靜靜懸浮、渺小如螻蟻的人類。

迪安從這外形不可名狀的巨獸眼中看到了極致的痛楚，痛得浸滿淚水。
它仿佛正身負萬噸壓力，承受地獄般的折磨。

某種偉大而無形的存在一絲絲地磨滅它濃郁如海洋的灰色生命之光，把它的實力限制到6級之下。

這巨獸實力太強，觸發了世界的自我保護機制？

迪安腦海中剛產生這個念頭，潮水般的殺機、強烈的毀滅欲順著巨獸的目光刺探了過來。

迪安渾身緊繃，無數細胞自發迸射出億萬道白金光芒，旗幟般于身后招展，與這頭自身體積千倍萬倍的巨獸眼神和氣勢交鋒起來。

霎時間，迷霧停止蠕動，沉悶壓抑到好似世界末日降臨。

幾只翼鶇和蝎尾蠅把迪安當成了空氣，追逐著從他身邊掠了過去。

……

迪安在霧氣中與巨獸對峙。

遠處的警局內部，蟲子被清理一空，大廳的火焰撲滅了，除了有個倒霉鬼摔傷了腳腕，幾乎沒人受傷。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以至于鎮民們產生一種夜晚已逝，黎明不遠的錯覺。

肖恩甩掉長矛和盾牌上的血肉粘液，繃緊的臉暫時松弛了下去。

“好樣的，伙計！”一個紅發的年輕男人走過來輕輕在他血跡斑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拯救了大家的命。”

“沒錯，你是一個英雄！”一位六十來歲瘦高的老太太給了肖恩一個感激的擁抱，“等度過難關，我們一定讓鎮長為你頒發一枚榮譽鎮民的勛章。”

另一個留著地中海的小矮個兒男人沖他豎起了大拇指，“以后你在聯邦超市消費都享受五折的優惠。”

“有女朋友嗎？我把我侄女兒介紹給你。”

“你的長矛和盾牌哪兒買的，能幫我買一份嗎？”

二十幾個鎮民對著肖恩交口稱贊起來。

不久以前，還是一個總受窩囊氣的列車檢票員的肖恩什么時候享受過這種萬眾矚目的待遇，頓時有些難為情地垂下頭。

“都是肯尼的功勞，他承受了大部分壓力，我只是從旁協助。”

肖恩謙虛了一句，心頭產生一種感悟，這一次他成功利用夜行種、“獸”的力量干了一件好事，所以是人還是怪物根本不要緊，最關鍵的是行為和表現。

“怪物也能做有益于社會的事，成為英雄。”

肖恩嘴角咧開一抹微笑。

砰！
變化驟然發生。

一前一后兩道黑影閃電般沖進窗戶，翼鶇張揚著四只翅膀，鋒利的腳爪把一只蝎尾蠅壓在了地板上，一口咬掉它半邊身體，帶有鋸齒的長喙一甩，噗嗤噗嗤大片灰色血肉落到了旁邊鎮民身上。。

凍結了他們臉上的微笑。

肖恩最先反應過來，迅疾絕倫地一矛戳向翼鶇魚鷹似的腦袋，準頭差了點，矛尖貫穿它后背的一對翅膀，把它和地上的半具蝎尾蠅釘在一起。

它鼓動另一雙翅膀尖叫起來拼命掙扎。

肖恩雙手按住長矛拼命和它角力，就像套住惡犬脖子的馴獸師。

兩個警察朝著翼鶇瘋狂射擊協助，但子彈射入它灰黑色的身體只是破了點皮就卡在肌肉骨頭當中，無法造成太大傷害，激得它更加聒噪，牛犢子大的身體爆發出一股巨力拖著長矛沖向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士。

千鈞一發。

肖恩猛獸般撲倒它后背上去，在鎮民們的尖叫聲中，雙手掰住脖子一扭。

咔嚓——

翼鶇脖子一歪倒地咽了氣。

肖恩氣喘吁吁地起身，沖眾人一笑，但來不及松口氣，后背又襲來一陣勁風。

人們看到第二只翼鶇從窗外撲了進來，獅鷲般降落到了肖恩背上，爪子一鉤，被早套在身上的5級皮甲擋開，低頭一啄。

尖嘴啄中肖恩的后脖子扯下一塊肉來。

巨大痛苦就像一把火炬，瞬間點燃了肖恩胸膛中的怒火。

吼啊！

嘶嘶——

他轉過身迅疾絕倫地抓握住翼鶇的四只翅膀的翅根，弓形的雙腿壓住它的腳爪，將它按倒在了地上，
咧嘴露出一口鋒利的獠牙狠狠咬上脖子，撕拉一聲就將翼鶇的腦袋咬了下來。

無頭的殘尸噴涌起灰血，濺了肖恩滿頭滿臉。

口腔中涌動著古怪的滋味，讓他一下子清醒，將嘴里的東西吐到地上，倉皇起身，轉向周圍，太遲了。

“神吶！”

“這是啥？狼人嗎！”

“更像蛇！”

“肖恩是怪物！”

鎮民們看著這張長滿蛇鱗的臉，滴血的獠牙，不由地噔噔后退，臉頰扭曲，表情充滿了不可思議，恐懼、厭惡，就像看到了什么丑陋可怕的怪物。

態度與之前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好似剛才的稱贊都只是虛偽的表演。

肖恩實在無法接受如此巨大的反差，臉色煞白，

“我、我是肖恩，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人類。”

肖恩舉起手解釋一句，但鐮刀般的雙爪嚇得人群連連后退，

“別過來！”警長朝他舉起了槍，眼神嚴肅到了極點，

“我向上帝發誓，絕不會傷害你們一根毫毛。”

“住嘴！上帝不是怪物的上帝！”警長指了指警局入口，“靠過去和那頭幽靈待在一起。”

肖恩懇求地掃過一張張臉，但只看到一種基因深處的恐懼，水火不容的排斥。

怪物和人類終究不一樣。

肖恩火熱的心靈被一桶冷水澆滅，轉身靠近入口。

畫家大衛將妻兒和梅迪納夫人擋到了身后，神色歉意中帶著警惕，

露西亞抱緊一對兒女，似乎想要緩和氣氛，笑著說，“肖恩先生，難怪當初伱在餐廳那么能吃，原來你、你…不過我相信你是一個好人！”

幽靈漂在她身前，黑溜溜的眼睛中放射出好奇之色。

肖恩垂下了頭。

“愚蠢的人類，沒他你們早就死了，還不明白？”卡莫迪老太太猛地一跺腳，主動靠近肖恩，圍繞著它丑陋粗獷的野獸之軀，雞皮似的老臉上滿是欣賞，“他是我們偉大神明的使者，派來保護你們，拯救你們的！”

轟隆！

卡莫迪歇斯底里的呼喊聲忽然變成了哀嚎，矮胖的身體被劇烈的顛簸拋飛到了旁邊的墻壁上，不只是她，大廳里所有鎮民都被甩得橫七豎八滿地躺。

警局的天花板和地板再度劇烈搖顫起來。

比之前恐怖得多，仿佛某種神話中的巨獸從沉睡中驚醒，撕裂大地和蒼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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