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蘇葵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開口:“這棵棗樹在這里存在多久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閆干事覺得她有些奇怪,還是翻了翻資料說道,“這座房屋登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好像當時這棵樹就在了。”
難道這棵樹有什么問題嗎?他左看右看, 這樹也很普通。
他好奇問蘇葵, 她也只是笑笑:“沒什么, 只是對這座房子有些好奇。”
“這座四合院存在的歷史很久了, 當年這里住著一戶姓蘇的人家, 建國后, 這里改名為蘇家胡同……”
這樣精美的傳統建筑, 這樣大的房子,好奇是應該的。小閆干事很理解,一邊領著她看, 一邊跟她介紹。
只是不管他們看到什么,她都好像很淡然,一點都沒有她說的“好奇”的樣子。
直到聽到他的話才問道:“是建國后改的名, 不是一直就叫這個名字嗎?”
“當然不是。這里以前是叫作圓口胡同,因為是因為那戶姓蘇的人家一直住在這里,所以就改了這個名字。”他說完還是有些疑惑, “蘇葵同志, 你對這里很熟悉嗎?”
聽到這話的時候, 她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外面那棵棗樹上。
是, 這里她的確很熟悉,因為這里曾經是她外公的家。
這座四合院正是外公祖上留下的祖產。蘇葵的父母同姓蘇, 外公祖上是當時有名的書香世家,一直都住在這里,這里也因此一直叫作蘇家胡同。
老人家是文人, 十分看重傳統文化,常常是跟外婆在農村住一段時間,在這里住一段時間,院子里那棵棗樹就是他們后來移栽的,說將來要把這座院子留給她,只是她再也沒有等到這一天。
此時聽小閆干事問道:“蘇葵同志,你姓也蘇,是不是跟房主人有什么關系?”
蘇葵只是輕輕搖頭,笑容淡淡:“沒有任何關系。”
這里不是一開始就叫作蘇家胡同,這座房子的主人不是那個叫蘇欽安的老人,這棵棗樹早就存在,不再是后來移栽,這里沒有她任何父母親人的存在……
這座房子仍舊在這里,好像什么都沒有變化,卻什么都不再一樣。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蘇葵,這已經不是她原來的世界了。
直到小閆干事問她:“蘇葵同志,你真的就要買這座院子嗎?
“是的,就它了。”看他糾結的樣子,蘇葵還開玩笑道,“難道這里不好嗎?”
說實在,這座四合院的地理位置確實十分優越,往東幾個胡同穿過一條大街就是國際飯店,往北幾個小街的距離就是公安部,往南離京城火車站的距離也不算遠。更別說婦聯、交通部、學校、醫院、銀行等眾多機構都在這附近。
并且,離這里最近的政府部門就是外交部。
除了滿足自己心里那點慰藉以外,蘇葵還真不是隨便選的地方。
小閆干事當然知道這里好,事實上,這里就是彭年跟蘇葵推薦的幾個好地方之一。
他糾結的是蘇葵的態度。買房子這樣大的事情,誰家不是斟酌又斟酌,她年紀這么小自己來買房已經是讓人驚訝了,更別說還是這樣隨意的態度。
要小閆干事形容,那就是覺得她買房就像買菜一樣,要不是房主人現在不在,她指不定今天就能買走了。
好在他還是很有理智的,刨除她的年齡太小跟買房花費的時間太短以外,這里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地方。
“蘇葵同志,如果你確定要買,我們這邊會盡快通知房主人回來辦理過戶手續,應該要不了多少時間。”
蘇葵告訴他,自己確定要買,又問起價格。
“目前這套四合院的價格在一萬元左右,具體的還要等房主人回來協商。”他又多提醒了一句,“蘇葵同志,買賣四合院是不能夠貸款的,必須一次性付清,你……”
說完他就覺得自己是白說,怎么又因為蘇葵同志的身份忘了,她還是知名作家呢?
其實他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并不是每個作家都有這么多錢的。
只不過蘇葵寫的兩部小說實在是太過出名,尤其是《清河鄉之變》這本,因為有了之前名氣的打底,給她的千字是按照最高標準15元給的,更別說后面印數十萬冊在全國發行,給她帶來的稿費收入不菲。
蘇葵兩部小說在報紙連載加上出版的價格總計一萬多元,但并非沒有支出。
自己的生活費,給家里修房子的錢,捐給賀縣高中的助學基金,零零總總算下來也是一大筆支出。后來雖然編寫了教輔資料,但費用也全部捐給了京大,按理說她早就沒有這么多錢了。
但不要忘了,針對英殖民政府的大陸禁書令,蘇葵曾經跟新馬作家提過建議,讓他們跟大陸的書籍簽訂版權轉讓協議,將大陸的書在港城重新翻印,借港城出版社的名義發行。
不只是他們,聯華書店引進大陸的書籍同樣給了版權費,就這兩筆版權收入,蘇葵就得到了不下于她兩本書一起出版的錢!
并且,她前段時間剛剛完成了《小草青青》的翻譯工作,雖然還在審核,但按照目前的稿酬標準,翻譯稿在每千字3-10元左右。
雖然這是她的第一篇翻譯稿,拿不了最高檔,但由于翻譯質量高并且是出版國外,這篇翻譯稿大概能得到千字8元的價格。更別說那邊引進這部小說同樣要付給她版權費。
總的算下來,就是她目前所擁有的錢買下這樣一個四合院都綽綽有余了。
蘇葵知道他的好意,只是笑道:“我明白的,錢我已經準備好了,等房主人過來協商好就可以過戶了。”
所有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小閆干事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只告訴她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她。
蘇葵再次謝過他的好意。
就是臨走時,小閆干事還是有些好奇:“蘇葵同志,你為什么不買京大那邊的房子?”
她既然是學生,買學校周圍的房子不是更方便?
蘇葵但笑不語。
當然是因為——她并不打算在學校里待多長時間了。
這話并不是無的放矢,回去之后蘇葵就向系里和學校里遞交了一份申請,正式申請到外語系其他專業進行學習,并且提出她能否申請學習證明。
蘇葵在學校里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大事,申請一提交,鄭云和鄭云虹兩兄妹就親自把她叫了過去。
鄭云和一看見她就問道:“蘇葵同學,你是說你想要申請其他專業的學習證明?”
他們早知道蘇葵在自學語言,也聽她說過想要進一步學習掌握這些語言。光是這件事當然不足以讓他們叫她過來,主要就是為了她提出的申請學習證明這件事。
“是的,校長。除了英語,我還想學習其他語言,如果我也能通過其余專業的考試,能不能也給我同等的證明?”
這時候,大學還沒有開設雙學位,甚至是80年代才開始實行學位制。大家一般只學習一個專業,就是要學習別的專業,也大多是旁聽學習。
而蘇葵顯然不是為了旁聽,她是英語系的學生,將來的畢業證書上也是英語專業的證明。
她既然是想要通過學習將自己的能力合理地展現出來,那就需要學校為她提供一個官方的證明,最好的辦法就是向學校申請。只是現在確實沒有這個條例,所以她才寫申請詢問。
蘇葵的意思兩人都聽明白了。
鄭云虹點點頭:“也就是說,你想要學習其他的語言,并且希望你的語言水平是得到權威承認的。”
這里又沒有考級,官方證明就是學校。
鄭云和考慮了很久,問道:“蘇葵同學,你是打算學習哪些語言,并且想要學習到哪種程度?”
這個蘇葵其實已經在申請書上寫了,但她還是重復了一遍。她目前想要學習的語言大概包括法語,俄語,日語,德語以及西班牙語。至于學習的程度,她要達到能夠熟練聽說讀寫,能達到翻譯的級別。
即便是已經看過了,鄭云和還是有些心情復雜。學習語言是一件非常需要耗費時間精力的東西,熟練聽說讀寫已經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想要達到翻譯級別,就是一般大學畢業生也很難說有這個水平。
但世界上有難題,卻也有天才。
對于一般人是難題,對于天才不過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尤其是得知她通過自學就已經遠遠超出現在學生的水平時,仿佛以后水平再提升到怎樣的高度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鄭云虹是清楚蘇葵的能力的,就說道:“對于學有余力的同學,我們確實應該鼓勵他們多學習知識。如果蘇葵同學真的能達到和專業學生同等的水平,這個證明確實應該給。”
鄭云和也明白依照這個學生的天賦,她說不定真的可以做到,但畢竟事情重大,他說道:“蘇葵同學,你的訴求我們收到了,這件事我們會和學校老師進行商討。”
蘇葵要到外語系進行專業學習的話,還是要和那些外語系的主任教授商討。
他又告訴蘇葵,他們或許可以批準她的學業申請,但同樣需要她和同學們一起參加考試。
蘇葵又提出了一個意見:“校長,這樣的話,期末考試同時進行,時間會有沖突,到時候我能不能申請緩考,在下學期或者本學期錯開時間進行考試?”
這個問題鄭云和也說到時候他們一并商討。
這個問題學校里非常重視,何況提出的人還是學校的名人。終于,三天后,經過學校領導和外語系各個主任教授的商討,同意蘇葵在其余專業進行學習,只能達到同專業水準,學校可以為她出具證明。
這條條例同樣適用于學校的其他學生。
甚至鄭云和告訴她,有賴于她在英語系免修的壯舉,幾位主任甚至提出,鑒于蘇葵同學自學的水平高,如果她到時候能夠通過他們的專業考試,一樣可以允許她免修。
于是,這周星期一的早上,西語系法語專業的學生就迎來了這樣一位特殊的同學。
蘇葵現在在京大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說以前她是因為作家的名頭在校園里出名,大家還不一定全部認識她。但自從京大的希望基金建立后,再也沒有一個同學不認識她。
沒有人會不認識那個編寫了《決勝高考》又把所有錢都捐給他們作為獎學金的同學。
那捐出去的不是錢,對很多人來說,那就是一份切切實實的希望。
此時,蘇葵這個名字在他們眼里已經成了奉獻的代名詞,成了模范的最佳詮釋。就是她現在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也不影響大家心里對她的感激。
甚至由于這份感激太深重,而她坐在那里又很認真地不知道在寫些什么,竟導致沒有一個人愿意上前打擾她,教室里詭異地安靜。
這種安靜一直持續到秦教授來上課。
秦教授一看教室里的情況就笑了,不僅是大家都不說話朝著一個地方看。就連蘇葵坐的第一排,竟然都沒有一個人。只有蘇葵一個人在那里,十分顯眼。
秦教授就笑道:“大家怎么都坐到后面去了,沒人想跟蘇葵同學坐在一起嗎?難道是對蘇葵同學來我們這里有什么意見?”
大家都對視幾眼,紛紛搖頭。他們當然對蘇葵沒有什么意見。
只是蘇葵同學目前取得的成就實在是太大了。大家能考進京大,誰不是天之驕子,但遇上這樣一種天才,大家也只能仰望了。
他們雖然是同學,但真的沒辦法把她當做普通同學。
見秦教授含笑看著他們,有膽子大的學生就說:“我覺得坐蘇葵同學旁邊有壓力。”
“是這樣,我覺得她特別像老師……”
可不是嗎,對于已經在某個行業取得重大成就的人,可不是要叫老師嗎?
就是作協的那些成員,他們見了都是要喊老師的。只不過因為蘇葵的年紀太小,這聲老師喊不出口而已。
秦教授一聽就笑了,對蘇葵說:“蘇葵同學,聽到沒有?同學們都把你當老師了。”
蘇葵知道這幾位老師的性子,只是笑道:“秦教授,同學們開玩笑而已,我可不是什么老師,反而是來跟您這個老師學習的。”
“誰說只是開玩笑?”秦教授當然知道蘇葵申請的事情,直接對蘇葵笑道:“蘇葵同學,我是知道你的水平的,這門課你想不想免修?”
“……您的意思是?”
“蘇葵同學,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秦教授笑道,“今天這堂課就由你來上。如果你上的好,我這門課你就可以免修了。”
秦教授的話一落下,本來就安靜的教室更是鴉雀無聲。
教授剛剛說什么?讓蘇葵來上課?
看見大家驚訝的表情,秦教授笑瞇瞇道:“ 大家可不要驚訝,蘇葵同志的水平可不在我之下,給你們講講課還是綽綽有余的。”
大家仍舊不敢相信,不是為讓蘇葵來上課的事情驚訝,畢竟學校里也會請行業大佬來給他們上課開講座,埃德蒙或者外交部的李先河都來過,他們驚訝的是這個人!
就是知道她英語好能免修,但法語呢?還說水平不在秦教授之下,這怎么可能?
秦教授也不解釋,只是笑著看蘇葵:“蘇葵同學,還不上來,也讓同學們看看你這位老師的水平。”
說著,他竟然真的走下講臺,讓蘇葵上去。
蘇葵也沒想到會有這一遭,在秦教授帶著笑意的目光下站起來,略微思考了一下:“教授,一定要這樣我才可以免修嗎?”
秦教授故作沉吟:“至少我的課是這樣。”
于是蘇葵笑了笑,真的走上了講臺,所有同學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教授,那我給同學們講些什么呢?”
這堂課是精讀課,目前教材還在準備編寫之中,蘇葵也沒有準備任何講義。
“現在你是老師。”秦教授只是笑,“上任何內容都由你決定。”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把這堂課交給了蘇葵。甚至自己還直接坐在了剛才蘇葵坐的位置上。
現在就他們兩個人最顯眼。
面對底下所有人不同的目光,蘇葵沒有任何擔憂不自在,在秦教授的話落下后,就微微一笑道:“好吧,既然是精讀課,那我們這堂課就來分析文學作品好了。”
看她這么快就進入了角色,秦教授滿意點頭,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才。
蘇葵在黑板上快速寫下了一段文字。
還沒有寫完,就有人認出來了:“《小草青青》,這是《小草青青》里的段落!”
不得不說,蘇葵的作品還是有影響力的,尤其是在年輕人中,之前京大就有不少人讀過她的小說,在得知她加入作協后,更是有好多人慕名去看了她的小說,可以說熟悉的人還真不少。
“對,就是《小草青青》。”蘇葵放下粉筆,“有沒有同學能將這段文字翻譯成法語?”
大家還是有些疑惑,他們之前上精讀課大多數是外國的文學作品,一邊學習文章,一邊練習翻譯,還能一邊分析文學作品。
翻譯課上也學習將中文翻譯成法語,但一般是翻譯基本語句,就是長篇也多是報紙上的報道,帶有濃厚的色彩。
因為精讀課上的講義基本都是法語原文,就有人問道:“我們不是精讀課嗎,這篇小說并不是法語小說,我們應該怎樣學習呢?”
他們不是對蘇葵的小說有什么意見,事實上大家都很喜歡,也很清楚這部小說在文學上的地位,只是不知道她的用意。
“這篇小說的確不是法語小說,卻不是沒有法語版本。”
面對大家的疑惑,蘇葵的話輕飄飄的,卻好像在人群中扔下了一個炸彈,“目前,《小草青青》已經被翻譯成法語作品,即將在法國出版,當然國內也會同時出版這部小說的法語版本。”
《小草青青》有了法語版本?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
“是……是誰翻譯的?”
話是這樣問,但大家心里莫名有了答案。
果然,見她點了點頭:“是我翻譯的。”
“之前埃德蒙教授來京城,曾提出想要將這部小說引進法國,于是我趁著免修的空暇,在前段時間將它翻譯完成。”
埃德蒙教授他們知道,是巴黎大學的教授,還是法國文化協會的會長,他們也學過他的作品。之前還來給京大他們開過講座,又以協會名義給京大捐了一批圖書,讓大家多了不少可以學習的資源。
大家都咽了咽口水,剛才秦教授告訴他們蘇葵的水平不在他之下他們還不相信,誰知道現在就聽到她說自己翻譯了自己的小說,并且還要出版了!
就是再怎么樣,他們也知道翻譯作品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還是出版國外!
這還不止,坐在第一排的秦教授還告訴他們,之前埃德蒙教授來給他們開講座和捐贈圖書的事情,竟然還是蘇葵提議的!
這會兒是沒人會懷疑她的水平了,但也導致蘇葵說話他們也不敢出聲了。
讓他們來翻譯?文學作品和翻譯作品的作者是同一個人,現在還就在這里!
即便蘇葵選擇的段落不長也簡單,他們也不敢在她面前表現了。
說來也奇怪,要是是秦教授讓他們翻譯,他們就不會有這種感覺,但要是面對的是蘇葵,那就有種怕丟臉的心態在了。
面對蘇葵的鼓勵,只有兩三個同學猶豫了很久舉了手,他們才進學校沒多久,很多人從前從來沒有接觸過法語。即便是有天賦的同學,說起來也不是很流利。
蘇葵沒有任何高傲的姿態,無論他們什么水平,說得怎么樣,都很耐心地聽著。面對他們忘記了的詞,說不出來的句子,還會溫和提醒,說完還給了他們大大的鼓勵。
眼見她言語溫和,有人蠢蠢欲動,但想了想還是沒敢開口。蘇葵也不強求,只是快速在黑板上寫下了本段落的法語。
很明顯,這就是她翻譯的版本了。
“同學們,既然我們這堂課是精讀課,那我們就來仔細讀一讀這個段落——”
她話音一轉:“同樣,這堂課我也想請大家探討一下,這篇文章的思想能否在法國被接受,或者——被哪些群體所接受?”
秦教授含笑點頭,或許這才是她這堂課的真正的上課方式。
不知什么時候,教室后面里來了幾位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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