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一分價錢一分貨。”有人貶低他的東西，攤主竟然也不惱。

        四人自然不可能花一萬三千枚磁玉去買一塊不知是什么材質的玉牌，當然她們也沒有這么多的身家，自覺被攤主戲耍了一番，邊婷玉招呼著三人準備離開。

        宋十音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停下了腳步，又問了一次攤主。

        “道友，‘你’，可有？”一字一頓。

        邊婷玉不明所以，薛歡歡仿佛神游天際，只杜云曦微微皺了眉頭。

        “有。”還是那個說了許多次的回答。

        “此物便是聽心傀儡。”剛說完，攤主的身體就驟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以及一個石制小人。

        三人面面相覷，眼里滿是震驚。

        “他……他究竟是真人還是傀儡？”邊婷玉顫抖著聲音問道。

        “我猜是傀儡。”杜云曦此時也完全明白了。

        這攤主根本就不是腹語，并且他所謂的“應有盡有”，恐怕也只是個障眼法罷了，只是不知他是何身份，既然能在花月市集售賣物品，想必也是宗門弟子吧。

        隨著攤主一起消失的，還有攤子上擺著的物品，以及那塊寫著應有盡有四個字的木牌。

        宋十音走上前去，撿起放在一堆衣物上的石制小人。

        “只需一萬三千枚磁玉，就可帶走聽心傀儡。”傀儡突然開口說話，給宋十音嚇了一跳。

        她的手一抖回來，小人又回到了堆疊的衣物上。

        “這也太詭異了……”邊婷玉一噎，不知接下來該說什么話才好。

        “十音，你是怎么發現他不對勁的？”杜云曦好奇地問道。

        “對呀，對呀，十音你快跟我們說說！”邊婷玉也回過神來，追著宋十音要一個解釋。

        “你們可曾見他露出過雙手？”宋十音沒有說自己是怎么看出來的，反而拋出了一個問題。

        這句話點醒了幾人，三人皆搖了搖頭。

        “遞給我們烏神簡的時候，他動作很快，并且他的衣袖寬大，雙手都藏在里面。”杜云曦回憶著剛才的那一幕，回答道。

        “我想起來了！剛才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咔咔咔的聲音，那時我以為是我聽錯了，現在想來恐怕是這傀儡的動作并不靈活。”邊婷玉一拍額頭，恍然大悟。

        旁邊的薛歡歡一臉懵的看著三人一問一答。

        “你們在說什么呢？”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不告訴你，這是我們的秘密，誰叫你剛才不認真聽？”邊婷玉撅著嘴，滿臉得意。

        薛歡歡切了一聲，隨即把目光轉向了杜云曦，在邊婷玉威脅的目光下，杜云曦咳嗽一聲，別開了頭。

        她又轉頭過來看向宋十音，此時宋十音的手正被邊婷玉緊緊握著，她也沒說話。

        “好啊，你們合起伙來欺負我是吧？”薛歡歡明顯不樂意，她摩拳擦掌準備收拾眼前的三人。

        轟的一聲，三人做鳥獸散，分別跑向不同的方向，這邊的動靜引得花月集市上的其他人紛紛側目。

        一鼓作氣跑回了住處，三人暫時逃離了薛歡歡的追捕。

        宋十音上氣不接下氣，默默的從桌子上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一邊喝一邊休息。

        “壞了！咱們東西還沒買呢！”邊婷玉猛地站起來，大聲說道。

        “你才想起來呀。”杜云曦一邊喘氣一邊說著，導致這句話的音都變了調。

        宋十音覺得有些好玩，學著杜云曦的語氣，“你才想起來呀。”

        身邊的兩人被她逗笑，小小的屋子里傳出了少女們的歡聲笑語。

        “我不在，你們就這么開心是嗎？”薛歡歡大力推開房門，砰的一聲，嚇得里面的三人一驚。

        “哎呀，我說今天怎么天色這么好呢？原來是貌美如花的薛師姐來了。”邊婷玉起身去拉薛歡歡的手。

        “就你說的好聽。”薛歡歡假裝生氣，頭高高的揚著，并不看這三人。

        “這個生氣的人是誰呀？一定不是薛師姐吧？我們師姐是天底下最溫柔，最體貼的人了。”邊婷玉眼睛亮晶晶的，沖著薛歡歡瘋狂眨眼。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薛歡歡沒好氣的說道，她拉著邊婷玉走到桌子前坐了下去。

        “你們剛才匆匆離開花月集市，想必東西還沒換吧？”薛歡歡雙手環胸，幸災樂禍。

        “哎呀，真是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多虧了薛師姐提醒啊！”邊婷玉適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有些過于夸張了。

        薛歡歡輕哼一聲，回應道:“太假了，邊婷玉！你們留了什么后手？”

        說曹操曹操到，幾人身后響起了敲門聲。

        “自然是送貨上門咯！”邊婷玉邊說話邊走過去開門，期間還抽空回來對著薛歡歡眨了眨眼。

        來人是文促。

        邊婷玉熱情地拉著他進來，屋內僅有四個椅子，沒有文促坐的地方，杜云曦站起身來，讓出位置，示意文促坐下。

        文促搖了搖頭表示沒事。

        “文師兄，我們的東西呢？”邊婷玉問道。

        “這么著急？我又不會貪了你們的。這是十音托我換取的符箓，你看看數量對不對？”邊說著文促從儲物袋中取出東西，擺在桌子上。

        “這是云曦要的。”不知道是不是宋十音的錯覺，她總覺得文促說這句話時語氣明顯放緩了。

        “這是婷玉想要的法器，薛道友沒說要什么東西，我就自作主張備了些丹藥。”

        薛歡歡不允許別人叫她歡歡，她說總覺得這樣像是在叫小狗。

        這邊杜云曦正在清點東西，她手上動作一頓，問道:“文師兄，怎么多了幾個？”

        “多了嗎？額……這也不好拿去退了，那你就收著吧。”文促有些驚訝，他的聲音略顯緊張。

        杜云曦也沒推脫，點頭收下了。

        宋十音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隨后低下頭悄悄笑了。

        文促此次前來，除了送她們托他換取的東西之外，還與四人確定了明日的出行安排。

        第二日一大早，薄霧籠罩，天色還有些暗。

        一行人在宗門門口匯合，準備前往蓬矗域。

        見人已來齊，文促從儲物袋中取出一樣東西，是一艘僅有巴掌大的小船。

        沒錯，小隊終于有了飛行法器，這十年間，眾人辛辛苦苦湊的磁玉，斥巨資勉強買下了一樣黃階上品的千風船。

        千風船沒有別的作用，僅能用來代步，但黃階上品要比下品的防御性更好，能夠抵擋住筑基期靈力部分的攻擊。

        “我一想到咱們以前徒步去做宗門任務，兩條腿就開始隱隱作痛。”孫堯扶著額頭，哀嚎道。

        “我看你就是富貴命，我曾經靠著雙腿走了整整五月，橫跨數十個城池，早已習慣了。”蘇聞虹臉上帶著笑意，對孫堯說道。

        “富貴命有什么不好？我若是發達了，兄弟們也能跟著我沾光啊。”孫堯朝著蘇聞虹擠眉弄眼。

        聞言，蘇聞虹失笑，他將頭微微偏過去，沒再說話。

        聽著那邊的動靜，宋十音想起了曾經蘇聞虹對他們訴說過他的過往。

        蘇聞虹與她們一樣也是通過撞仙緣來的修仙界，但他沒有宋十音和邊婷玉兩人這么好運。

        他是家中的大兒子，父母都是普通的農民，家里的田地遭遇旱災，顆粒無收，還欠著旁人的銀錢。

        蘇父蘇母整天滿面愁容，他們游走于各個村子，想要找鄰居借些錢來周轉，但無一人肯借，因為被旱災影響的不止他一家。

        只村頭的爺爺給他們賒了一枚雞蛋。

        家里沒有糧食，野菜都需要與人爭搶。兩人最終決定送走一個孩子，他們家有四個孩子，最小的那個孩子才剛剛剛學會走路。

        那一年蘇聞虹十二歲，他去找到父母，懇求道:“爹，娘，你們送我走吧，我吃的最多，弟弟妹妹們還小，他們只用吃一點點飯就飽了。”

        “我有力氣，總有地方愿意收我做工的，待我掙了錢再回來看你們。”

        蘇父蘇母無可奈何，含淚答應了，那枚賒來的雞蛋成了蘇聞虹上路時身上帶的唯一一樣東西。

        他給父母磕了三個響頭，隨后決然轉身離去。此后輾轉于許多城池，被打罵，被欺凌，他全都忍了下來，憑著一口氣，他終于有了些許積蓄。

        他不愿意用他掙來的錢雇車，想多省下一些，拿回去給父母和弟弟妹妹們，是以他靠著雙腿走了整整五個月，回到了他出生的那個小村落。

        可那里已被夷為平地，荒無人煙。

        他的家人都不知所蹤，街坊鄰居也沒留下任何東西，從此他成了沒有家的人，四處飄蕩。

        他在各處尋找著家人的蹤跡，可天下那么大，他能做的也不過是大海撈針，全是徒勞。

        后來他聽聞有人在撞仙緣，無所不能的仙人，或許能幫到他吧，就這樣，他去往了仙山。

        他剛到達滿巡域，就被一個窮兇極惡的修士騙走了全部身家，甚至連衣服都沒給他留下，他赤裸著身體面對著周圍人嘲諷的目光。

        他仍然沒有倒下，借用他的話來說，對于這些“已經習慣了。”

        這世上終歸是有善人的，他被好心的仙社收留，為了償還仙社借與他的點數，也為了報恩，他在仙社呆了五年。

        直到十年前他參加了凌云仙宗的宗門試練，成為了外門弟子。

        無論在哪里，受苦的總是普通人，他們掙扎著想從地里鉆出來，卻有人在上面填了一層又一層的土。

        他們以為是他們不夠努力。

        嘆了口氣，宋十音收回思緒，身邊是其他人玩笑的聲音，驅散了她一時的郁結。

        孫堯兩兄弟，蘇聞虹以及文促四人，正圍坐在一起玩游戲，那是三年前四人在元關域時買來的。

        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法器，而其余幾個人站在他們的身后圍觀，至少現在，看起來他過的還不錯。

        “十音，你坐在那兒干嘛？快來看快來看，這個太有意思了！孫堯是個大笨蛋，被他們幾個耍的團團轉。”邊婷玉語氣輕快，轉過頭來招呼著宋十音過去。

        宋十音無奈地笑了笑，這個游戲邊婷玉是永遠都看不膩。

        她索性也站了過去，看看場上的戰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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