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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喜宴成喪


  席魎迫不得已右掌中途變向,劃過半道圓弧側(cè)身擊中射來的銀光。

  「砰!」光飆四分五裂,竟是一只大廳內(nèi)俯首可拾的尋常銀杯,勁力卻大得驚人。席魎的右掌一陣發(fā)麻,攻勢消弭殆盡。

  厲無怨聽到背后動靜,一掌迫開鍾鼎擰身側(cè)目,嘿嘿笑道:「席長老,好手段啊!」

  席魎老臉微熱,明白對方是在譏誚自己暗中偷襲、卑劣無恥。他目光匆匆往酒杯射來的方向一掃,只見桌翻椅倒亂作一團,哪里找得到出手之人?

  席魎把心一橫,雙掌赤光迸現(xiàn),一虛一實拍向厲無怨胸口,厲喝道:「看掌!」

  厲無怨不敢托大,掣出魔劍「端陽」放過席魎左手的虛招不理,直削他的右腕。

  鍾鼎見席魎親自出手襄助,抖擻精神揮舞幽泉毒龍錐吞吐閃爍,從側(cè)翼襲向厲無怨的右肋。

  三人走馬燈般鏖戰(zhàn)了七、八個照面,厲無怨終究雙拳難敵四手,漸漸守多攻少,憑借楚望天親傳的忘情八法與席魎、鍾鼎周旋游斗,神情陰沉鎮(zhèn)定,不見喜怒。

  那邊小蛋用一只銀杯擊退了席魎的偷襲,不久就見厲無怨形勢吃緊,于是故技重施,趁人沒注意,甩手又?jǐn)S出一只酒杯,朝著鍾鼎的眉心打去。鍾鼎見得眼前銀光閃動、勁風(fēng)迫面,連忙揮毒龍錐招架,「砰」地?fù)羲殂y杯。

  但他的攻勢不由隨之一緩,教厲無怨抓住機會連攻三劍,被迫得連連后退應(yīng)接不暇。幸虧席魎從旁策應(yīng),令厲無怨無法繼續(xù)猛攻,才沒亂了陣腳。

  小蛋見厲無怨扳回頹勢,心里一寬,不意聽到身后有人怒罵道:「臭小子,敢情是你在搞鬼!」

  一股雄渾拳勁,虎虎生風(fēng)朝他背心轟到。

  小蛋不及回頭,急忙施展穿花繞柳身法中的「風(fēng)逝」一訣,身軀前沖,順手抄起一把傾倒的椅子往背后一擋。

  「啪!」堅實的花梨木椅碎如齏粉,拳頭上的余勁擊在背上隱隱生疼,幸被烏犀怒甲化去。

  他回身打量,只見出拳打自己的,是一個身材壯如鐵塔的中年大漢。入席時小蛋曾聽宋爽介紹過此人,好像是涼州「煉金門」門主鄒漢,一身硬功頗為了得。

  鄒漢沒想到一個丹萍門門下的年輕弟子,居然能輕易接下自己崩山裂石的鐵拳一擊,不禁愣了愣道:「龜兒子的,你還挺硬!」

  驀地小蛋袖口輕輕一動,從里頭射出道赤紅光芒直奔鄒漢面門。

  鄒漢給嚇了一跳,忙不迭揮拳格擋。孰知這束赤芒竟會半路拐彎,從鄒漢拳風(fēng)間一掠而過,「啪」地打在他的臉上,恰似蜻蜓點水般一沾即走。

  鄒漢一聲痛吼,飛身疾退,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著小蛋罵道:「王八羔子,你用什么東西暗算老子?不是英雄好漢所為!」

  就聽半空中那赤芒回罵道:「黑甲魚,你從背后出拳偷襲我干爹,就算英雄好漢了?」

  原來是霸下不忿鄒漢辱罵小蛋,借著靈動身法避過對方遮擋,在他鼻子上狠狠咬了口。

  鄒漢抬眼看到霸下,瞠目結(jié)舌道:「你、你這小王八還會說人話?」

  霸下勃然怒道:「黑甲魚,看我怎么把你給一鍋燴了!」嘴里噴出一溜火線。

  鄒漢修為盡管不弱,卻是個腦筋不怎么靈光的渾人。聽霸下說要做道燴黑甲魚,他心中兀自納悶道:「奇怪,難不成這王八不光會說話,還會燒菜?」

  正感詫異間,霸下的「荼陽火罡」已然襲到,鄒漢這才驚覺不對,匆忙轟出一股拳風(fēng),「呼」地?fù)糁休标柣痤浮?br />
  「劈啪劈啪」火星四散飛濺,少不了有個三五點灑落在了他的腦袋頂上,登時點燃了頭發(fā)。鄒漢嗷嗷怒吼,雙手運勁拼命拍打頭頂火苗,險些用力過猛把自己給拍暈了過去,卻依舊沒能把火給撲滅。

  眼看就要火燎眉毛,這家伙才想起來滿地找水。可今夜喜宴之上美酒佳釀固然應(yīng)有盡有,卻偏偏找不到半杯清水。鄒漢再笨,也明白要是把酒倒在腦袋上,燴黑甲魚多半做不成,炭烤豬頭倒是新鮮出爐。

  「嗚──」手足無措之際,一蓬白茫茫的掌風(fēng)寒息襲人,拂過鄒漢頭頂,燃燒的火苗瞬間熄滅,冒出冉冉輕煙夾雜著一股刺鼻的焦臭。正是小蛋用溜火神掌催動圣**精氣凍滅了荼陽火罡。

  鄒漢驚魂未定地伸手往腦袋上摸了摸,大把的焦黑碎發(fā)飄落,好在他皮糙肉厚修煉的是硬功,這點皮肉燒傷原也算不得什么。

  他望望小蛋,想說兩句感謝的話,可怎也吐不出口;又瞧瞧霸下,更不敢再去招惹。

  他一口怒氣憋在胸中難平,忍不住在喉嚨里咕噥道:「王八羔子的,什么玩意兒啊!」

  小蛋見他如此狼狽,也過意不去,說道:「對不住,我代小龍向您賠不是。」

  周圍幾個和鄒漢交好的賓客看不過眼,其中一人忿忿不平道:「輕描淡寫賠個不是就算完了?你小子的腦袋也讓我放把火燒一燒!」

  尹雪瑤一聲冷笑,玉指捏起一只酒杯,也不見她有什么動作,那酒杯上「絲絲」冒起白煙,銀杯表面轉(zhuǎn)瞬變得一片幽藍,漠然道:「你很不服氣么?」

  霸下本就是個搗蛋王,瞧著大殿里打得不可開交,早就心里癢癢,此刻見有人主動找上門來,不由得興奮道:「好啊,要借火么?小爺這里有!」

  忽然宋爽晃身插到雙方中間笑呵呵道:「鄒兄,人家已經(jīng)道過歉了,你大人大量何苦跟個孩子過不去?咱們是來作客的,可不是給主人添亂來的。大伙兒都消消氣,看在小弟的面上都讓一步罷。」

  鄒漢本不是個記仇的人,又對霸下和尹雪瑤的手段頗為忌憚,見宋爽出面打圓場,摸摸焦發(fā)道:「也罷,老子不跟他們一般計較就是。」

  突聽「嗤嗤」聲響,尹雪瑤掌中那只幽藍色銀杯,不知是被何種劇毒侵蝕得千瘡百孔,竟化作一股股金水從指縫間滴落,灑濺在地上腐蝕出一個個半指多深的小洞。

  眾人相顧駭然,更有人半是驚異半是暗自慶幸道:「何時丹萍門學(xué)會了這般厲害的使毒絕技?還好我剛才沒有強出頭。」

  這時長生殿中的其余所有人,盡皆將注意力聚焦在殿心的打斗之上,卻沒有幾個人關(guān)注到這邊的小打小鬧,更沒人見著尹雪瑤露了一手毒功。

  厲無怨在席魎和鍾鼎的夾擊下,似逐漸不敵,席魎雖占得上風(fēng),心情卻是不松反緊。

  磨心、見性兩莊方向的喊殺聲已慢慢減弱,葉無青始終深居幕后未曾現(xiàn)身,此刻,或許大殿的某個角落正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和滕皓。想到這里,席魎心里發(fā)寒,手頭上一招緊似一招,只盼能盡快收拾了厲無怨。

  突然大殿外飄入兩道鬼魅般的身影,一晃眼掠進戰(zhàn)團。席魎眼角余光掃到來人,禁不住凜然道:「這兩個老家伙居然也回來了!」

  他心念未定,戰(zhàn)團中響起滕遠(yuǎn)陽一記聲嘶力竭的慘叫,被來人一左一右擊中胸口,吐血飛跌出數(shù)丈,摔在地上時,業(yè)已氣絕身亡。

  滕皓目睹愛子慘死,睚眥欲裂,猙厲長嘯道:「姜山,簡丹!老夫與你們誓不兩立!」

  來人正是姜山夫婦。他們兩個一年前被迫舉家遷徙亡命天涯,早對席魎、滕皓恨入骨髓,故此待到葉無青登門,兩人便毫不猶豫重新出山。

  今日姜、簡甫一出手,便在滕皓的眼皮子底下格殺了他的次子滕遠(yuǎn)陽,著實出了口惡氣。

  劭勁翰人單勢孤,不敢接戰(zhàn),收劍退到劭嶸身側(cè),柳翩仙也不乘勝追擊。

  姜山瞥過滕遠(yuǎn)陽的尸首,快慰笑道:「滕老賊,你早該知道會有今天!」

  簡長老冷然接道:「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忘情四莊眼下已全數(shù)重歸葉宮主掌控。今夜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雖說滕皓對這消息并不意外,還是心頭一沉。他竭力抑制怒火,思忖道:「這兩個老家伙修為與我只在伯仲之間,若逞一時血勇憤然出手,十有**要吃大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穩(wěn)住殿內(nèi)戰(zhàn)局再說!」

  他迅速冷靜下來,稍一盤算計議已定,以傳音入密向身旁端坐的童崢道:「童老仙,待會兒滕某佯裝急于為愛子報仇,牽制住姜山夫婦。您便可趁亂出手,一舉擊殺厲無怨,斷了葉無青的左膀右臂!」

  他這算盤打得不可謂不毒,只是童崢恍若未聞,瞇縫著雙眼也不曉得是醒是睡。

  滕皓心下暗惱道:「這條老狐貍,難道他真以為咱們請他來,只為喝酒么?」禁不住有些埋怨姜山和簡丹,怎么剛才殺了自己的兒子之后,沒順手牽羊把劭勁翰也給宰了?

  他心知肚明,己方邀來的賓客看似人多勢眾,可多半是忘情宮的舊藩屬。西域五大派帶頭這么一倒戈,難保他們不會見異思遷,明哲保身。

  而剩下的一小半,又有許多是童崢、劭嶸師徒的賓朋,只要這老狐貍還穩(wěn)坐觀望,想叫那些人替忘情宮出頭賣命,簡直就是大白天說夢話。

  如此算下來,能真正死心塌地追隨他和席魎的朋黨心腹,少之又少,多數(shù)還不堪大用。惟一還能指望上的,便是那十余位花重金買來的各路高手。

  然而除了業(yè)已出手廝殺的鍾鼎、云霞四仙等人,宋爽和另外四、五個平日拍著胸脯叫得震天響的家伙,如今卻成了縮頭烏龜,待在一邊袖手旁觀。

  見此情景,滕皓越加懊喪道:「可惜毒醫(yī)蔣百里已死,不然有他在,今日之局?jǐn)嗖粫兊萌绱吮粍樱 ?br />
  忽然殿外彷佛有千軍萬馬,齊齊山呼海嘯般唱諾道:「葉宮主駕到──」

  這聲音如滾滾洪濤涌入長生殿,將激烈的拼斗聲盡數(shù)淹沒,震得人們心弦一顫。

  只見葉無青背負(fù)「焚淚沉灰劍」,龍行虎步邁入大殿,歐陽霓和姜赫分在左右,身后是大批西域五派的精銳人馬,以及四隊歸順麾下的灰霜營鐵衛(wèi)。

  竇憲等人率先退出圈外,躬身向葉無青施禮道:「屬下拜見葉宮主!」

  惟有厲無怨無法脫身,依然苦戰(zhàn)不休。與他交手的席魎和鍾鼎兩人對葉無青的到來視若無睹,反而更加不要命地發(fā)動攻擊。

  葉無青木然朝戰(zhàn)團里望了眼。

  正當(dāng)眾人都以為他會下令姜、簡兩大長老出手替厲無怨解圍之時,身側(cè)的歐陽霓陡然嬌軀晃動,如一道拂過廣寒曠野的雪風(fēng),欺近至席魎與鍾鼎的身后,一雙玉掌泛起妖艷的暗紅色光芒,分向二人背心拍落。

  席魎、鍾鼎各自側(cè)身出掌招架,「啪啪」兩記脆響,兩人悶哼退步,手掌像是抓在了一團滾燙的火炭上彤紅刺疼,吃了不小的暗虧。

  席魎吐氣揚聲,迫出攻入左臂經(jīng)脈的灼熱魔氣,微微轉(zhuǎn)動了兩下兀自發(fā)麻的手腕,才看清楚與自己對掌的,居然是個還在豆蔻年華的嬌柔少女。

  歐陽霓亦被震退兩步,但在這場掌力比拼中,她令人驚異地獨對兩大魔道高手,竟然能平分秋色,不落下風(fēng)。

  她檀口輕舒一口濁氣,朝兩人微一欠身含笑道:「得罪了。」

  翩然退回到葉無青身側(cè)站定,纖手上迅即恢復(fù)到羊脂玉般的潔白細(xì)膩。

  厲無怨趁勢脫出,喘息稍定道:「葉師弟,下面就交給你了。」

  葉無青點點頭,森寒銳利如刀鋒般的目光環(huán)顧過大殿,緩緩說道:「今日之事,本屬清理敝宮門戶的內(nèi)務(wù),不意驚擾了諸位貴賓,葉某甚為歉疚。還請諸位暫作壁上觀,待此間事了,葉某定當(dāng)向各位敬酒壓驚。」

  他說得客氣,言下之意只要不是傻子,大殿內(nèi)的眾多賓客無人不懂,明白稍后自己如果再不識抬舉、莽撞出頭,那就是插手忘情宮的「內(nèi)務(wù)」。等葉無青解決了滕皓、席魎,別說討一杯壓驚酒,連自個兒的老命也難保全。

  滕皓見葉無青一出面,僅靠著只字詞組便威壓全場,心中且怒且懼,故意哈哈大笑道:「葉無青你這叛師逆賊,還有膽子回來?」

  葉無青對他震耳欲聾的笑聲置若罔聞,氣定神閑緩步走到一張尚算完好的酒桌前,伸手拿起一壺酒注入銀杯,雙手捧起酒杯,向四面微一抱拳。

  「諸位貴賓,葉某先行謝過了!」

  他仰首將酒漿一飲而盡,甩手「啪」地一聲把杯子扔擲于地。銀鑄的杯盞猶如泥捏,應(yīng)聲碎散一地,風(fēng)一吹化作銀屑,緩緩?fù)闹芰鲃印?br />
  滕皓和席魎不曉得處心積慮了多少個日夜,想著如何對付葉無青。可當(dāng)對方赫然出現(xiàn)在長生殿中,一時竟為他深不可測的威儀所懾,任由葉無青在面前隨心所欲地放手施為,連一兩句壓場面的話都說不出。

  席魎定了定神,色厲內(nèi)荏道:「葉無青,你當(dāng)自己還是忘情宮宮主么?」

  葉無青木無表情地轉(zhuǎn)頭望向席魎,問道:「席長老,我?guī)煾改兀俊?br />
  席魎一震,明白葉無青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依舊要拿老宮主楚望天來做文章。

  假如現(xiàn)在楚望天好端端地待在忘情宮中,葉無青絕不會這般明火執(zhí)仗,率著五派高手殺進長生殿,而厲無怨更不可能義無反顧地完全倒向自己的師弟。

  至于滕皓,當(dāng)然也不必匆匆忙忙就把自己的孫女下嫁給劭勁翰,以求得童崢的強援。

  不容席魎和滕皓有絲毫喘息之機,葉無青咄咄逼人接著道:「你說葉某是叛師逆徒,為何又不敢請出家?guī)煯?dāng)眾對質(zhì)?」

  一旁姜山冷冷一笑道:「你們兩個既不說話又交不出人,莫非楚老宮主已被你們害了?」

  滕皓口氣強硬道:「姜山,你休要血口噴人。楚老宮主不過是靜極思動,日前離宮出游散心而已。此事忘情宮上下眾所周知。說不定明天,老宮主便會回轉(zhuǎn)忘情宮!」

  簡長老低哼道:「你當(dāng)我們是傻瓜,會被你這樣不著邊際的鬼話給騙了?楚老宮主的狀況別人不知端倪,難道我忘情宮部屬還不清楚?靜極思動、出游散心?哼,一派胡言!」

  厲無怨不耐眾人的唇槍舌劍,沉聲喝道:「廢話什么,手底下才見真章!」

  滕皓暗忖今日之事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厲無怨的說法倒是最實在。

  他迅速估算一下雙方在大殿內(nèi)的實力對比,己方無疑稍遜一籌。可如果加上不老峰童崢一系的強助,就算沒有與葉無青一拼之力,至不濟還可以學(xué)葉無青當(dāng)日之舉,先趁亂突圍,待日后積聚力量重整旗鼓,再尋機殺回來便是。

  正這時候,大殿外突然一陣騷動,只聽眾護衛(wèi)七嘴八舌地驚叫道:「咦,那不是楚老宮主么?」

  「楚老宮主回來啦!」

  眾人聽到話音俱都驚訝莫名,數(shù)百雙目光齊刷刷朝著長生殿外望去。

  但見一對英姿颯爽的青年男女?dāng)v扶著一位老者顫巍巍走進大殿,正是楚望天!

  這一下節(jié)外生枝,令得葉無青始料未及。

  他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一定是滕、席二人的詭計!」

  可凝目仔細(xì)觀瞧須臾,眼前的楚望天絕非是他人易容喬裝而成;而身旁的那對青年男女,更不是滕皓和席魎所能差遣得動。

  霸下在人群里也看呆了,低聲道:「干爹,那不是衛(wèi)驚蟄和農(nóng)仙子么?」

  小蛋點點頭,同樣弄不明白這兩人怎么會跟楚望天走在了一塊兒?

  席魎卻是大喜過望,宛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往前迎去,不料竇憲夫婦一聲不吭往上邁了兩步,攔住了他的去路。

  楚望天茫然打量四周,見到紅燭高燒貼掛喜字,喃喃問道:「誰要娶新娘子了?」

  滕皓縱聲道:「葉無青,楚老宮主就站在你的面前,還有何話可說?」

  葉無青沉吟不語,急思對策。

  厲無怨已搶先迎上,跪拜道:「弟子叩見恩師!」

  楚望天傻呆呆瞧著厲無怨,問身邊的農(nóng)冰衣道:「他是誰,干嘛向我叩頭?」

  農(nóng)冰衣笑了笑,道:「這位是你的大弟子厲無怨,正在向你請安。」

  楚望天「哦」了聲,自言自語道:「厲無怨,厲無怨……是你啊,起來罷!」

  殿中的賓客雖對楚望天失憶癡呆之事隱有耳聞,可直到今日才算親眼目睹,一個個尋思道:「今日忘情宮這出戲,可越來越精采了。」

  忽然童崢慢悠悠睜開晶瑩深幽的雙目,傲然瞥過楚望天,似乎是在判斷對方是真傻還是裝呆,而后徐徐站起身道:「滕老弟,敢情你還偷偷留了一手。」

  滕皓正欲開口回答,猛然靈臺生出警兆。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童崢的雙掌殷紅如血、鼓脹倍余,毫無征兆地拍出,「砰砰」兩記悶響,結(jié)結(jié)實實轟在了他的胸口上。

  滕皓一聲狂吼向后摔飛,撞碎了座椅后的一排玉石屏風(fēng),靠倒在一根朱紅色的粗大立柱上,胸膛深深凹陷、胸骨盡碎,雙眸爆出難以置信的光芒盯著童崢,「哇」地噴出一大口瘀血,澀聲道:「童老仙,你、你……」

  童崢的「朝來暮去神功」已修煉至「日上三竿」的化境,距離「破曉飛升」不過咫尺之遙,如此蓄勢一擊,便是鐵打的金剛也難有僥幸,況且全無防備的滕皓?

  他悠然對視滕皓,淡淡道:「你可以安心去了,你的小孫女老朽自會妥善照料。」

  滕皓掙扎著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凄厲嘶吼,作勢欲向童崢撲去。

  童崢傲然佇立不動,就聽「喀喇喇」爆豆子般一串爆響,滕皓全身筋骨碎裂成粉,肌膚上泛起一層詭異的彤紅血色,身軀猶如一灘稀泥緩緩軟倒,兩只眼睛兀自瞪得滾圓。

  這番兔起鶻落,遠(yuǎn)遠(yuǎn)超乎眾人的意料之外,誰也想不到在紅燭高燒的喜宴上,童崢竟會下殺手宰了自己新結(jié)的親家公。

  侍立在滕皓身側(cè)的兩名心腹弟子這才回過神來,口中怒吼瘋了似地?fù)湎蛲瘝槨?br />
  童崢哪會把這兩人看在眼里?大袖一揮,拂起一蓬剛猛無儔的勁風(fēng),便將二人震飛。

  「砰砰!」兩人飛出數(shù)丈仰天跌倒,身體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彈,胸膛上卻多出一個數(shù)寸深的血洞,汩汩往外冒出熱血。

  大殿內(nèi)無論敵我,都被這一幕深深震撼,久久無人說話。惟有懵懂癡呆的楚望天瞧著地上扭曲變形的三具尸體,低低囁嚅道:「喜事變喪事了,喜事變喪事了……」

  「啪、啪、啪啪──」葉無青忽地輕輕拊掌,陰沉的臉龐上現(xiàn)出一絲笑意道:「「血虹掌」、「破繭指」,童兄掌指雙絕,令葉某大開眼界!」

  童崢神情倨傲如故,但話語里略多了一縷謙和的口氣說道:「葉兄過獎,較之貴宮的忘情八法,老朽這三招兩式不過是些許雕蟲小技而已。」

  目睹此景,人群里尹雪瑤用極低的聲音道:「原來童崢早已和你師父串通一氣。」

  小蛋默默點頭,看著葉無青高昂著頭對眾人不屑一顧的神情,心中無端多了幾分莫名寒意。

  他的視線悄然落在滕皓死不瞑目的尸體上──這個人曾經(jīng)就在自己的眼前一掌殺了阿青,又險些害死了他和葉無青。難道「算人者,人必算之」?他終究還是倒在了另一場更血腥無情的陰謀之下。

  此刻,滕遠(yuǎn)程父女不顧一切地?fù)涞乖陔┑纳砩希盒牧逊蔚睾艉爸豢椫穷^勝利者的晏晏談笑,顯得越發(fā)教人心悸莫名。

  滕昱淚流滿面地抬起頭,臉上精致的紅妝已被淚水沖刷得模糊一片,沖著呆如木雞的劭勁翰嘶聲叫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們怎么可以殺死我爺爺?為什么!」

  劭勁翰嘴唇張了張,卻發(fā)不出聲音。

  前一刻他還是滿心歡喜的新郎,一瞬間慘變已然發(fā)生。而下手殺害自己新夫人爺爺?shù)膬词郑尤痪褪亲约核貋矸钊羯衩鞯膸熥嫱瘝槪?br />
  他失魂落魄地?fù)u著頭,不知所措地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驀然,他如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握住劭嶸的胳膊道:「爹,你早知道會是這樣,你一直都在瞞著我,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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