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臟不好
特護病房內,一張占據了房間內大半空間的功能床上,躺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若忽略她臉上因虛弱浮現的不正常的酡紅,當真是不可多得的漂亮女人。
“謝女士您確定不治療了嘛!背鲇诼殬I道德,醫生皺眉,最后問了一句。
“治療又有多大希望呢?”手術臺上她聽的清楚明白,心臟前降支,回旋支血管已經有80的鈣化狹窄,右冠狀動脈又出大問題。
不管是安支架也好,還是造影也好,用力莽,明顯不讓人好好活的節奏!
拋開她聽不懂的醫學術語,這意味著什么她很清楚。
久病成良醫,現在自己的心臟血管就好比萎靡的氣球一樣脆弱不堪,而要安的心臟支架則是那根隨時能打爆氣球的壓力氣筒,不然也不會手術做到一半就被迫中止了。
不是沒有可能成功,不過這種事發生在女人身上的可能始終幾率太小,他們做醫生的無法承受這種后果。
最重要的一點,床上的女人是孤兒,沒有人能替她承擔責任,萬一出現些醫療事故一輩子就這么毀了,任誰也不甘心。
醫生們你看我,我看你,皆沉默不語。
床上女人點點頭,朝著他和善的笑了笑,示意他下去。
自己可不是醫生眼中的孤兒,甚至可以說是父母雙全了。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管子,謝煬愣了下,內心嗤笑。
謝煬小時候便跟著姥爺在鄉下生活,和爸爸媽媽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后來姥爺心梗去世,沒人照顧,父母就把她接回了城里,然后她得了病,父母不斷發生爭吵,那時候她正上小學還沒有畢業,父親在外面有了個兒子,母親知道了吵著要父親和離婚。
這段婚姻并沒持續多久,就在謝煬在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環境里磕磕絆絆到中學畢業的時候,這段婚姻破裂了,中考結束前一晚,這時父母已經離婚…正沉浸在各自成家立業的喜悅里,出去吃散伙飯了。
根本就沒有人,哪怕一個人想起明天要面臨中考,而又因為考試緊張心絞痛的謝煬。
急診室里,一向不管父母的爺爺連夜趕來,訓斥了謝爸謝媽的不靠譜,黑了臉把謝煬接去了市里的家。
當時的謝家謝煬可謂風光無兩,想來也是,本就是市龍頭企業,謝煬又是被爺爺當做繼承人培養的。
爺爺為自己打算的很清楚,幾乎大部分股份都記在謝煬名下,還雇了職業經理,就等孫女成年后接管公司了。
作為獨生子的謝爸只分了流動產自然不會甘心。
上次來醫院看自己還是五年前呢,這回就是大包小包的,想到這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門口的謝爸謝媽。
有時候謝煬覺得父母血緣真的很微妙,就像他和謝爸謝媽,雖然和記憶中的父母長得不太一樣了,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謝爸謝媽。
可惜,長時間不在一起相處,他們很難親近起來,親情牌沒打起來,謝爸謝媽的臉色當場就變了,很難看。
不明白是誰給他們的臉在飯桌上說出這種沒臉沒皮的話,既然選擇生而不養,就別舔著臉來求所謂的“原諒”。
好在,旁邊吃飯的人看不過眼他們一群人撕一個小女孩,便上前勸了勸,都把人小女孩逼到墻角了,哪有這種逼女兒的父母,真是。
和幾年前不同的是,這次看著父母再爭吵,謝煬內心毫無波動。
要真說的話,就連剛才見到父母的那點小雀躍都沒了,只剩下濃濃的不耐。
謝爸一見女兒不搭理他們,二話不說便把她拉進桌角,拽住她衣領,低聲惡狠毒辣的威脅:“父死子繼理所應當,你爺爺是老糊涂了,你個小丫頭也是傻,財產難不成等到你嫁出去,落到外姓人手里,讓人吃絕戶了我可不去給你撐腰。”
謝煬緊皺眉,難道這種情況下,她就要母慈子孝,痛苦流涕地和他們在一起嗎,聽你媽呢!這種思維謝煬理解不了。
“你拽疼我了!泵鏌o表情推開謝爸的手。
作為子女最后的一點情分,沒當場掀桌子,打電話報警告他人身攻擊就是她的底線了,以父母的身份威脅她,臉呢?
隨便捧了桌邊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她妹妹的小臉,不是也無所謂,笑著把這桌飯錢遞手里。
至于面部猙獰,氣得腦抽血的謝媽。
和把她老謝家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慰問了一遍的謝爸。
“……”謝煬:對不起啊,我祖宗也是你們祖宗。
出了門,深吸一口氣,困在她心里好多年的事情解決了,謝煬找了個地方大哭了一場,感覺渾身輕松,就算立刻死也沒有遺憾了。
此時見年輕女人臉上一副淡然平靜,作為27床的專屬醫師,那醫生心中一痛,雖覺可惜,但還是沒有再勸,沉默了一會兒,拿著病歷本就出去了。
……
紅旗渠,第三生產大隊。
七月艷陽高照,一出門就汗涔涔的打濕了衣服,急忙出門的樊幼娟抬眼看了下拿著鐵鍬直冒汗的大兒子,又遠遠的看了看西南角的屋子。
默了默,把嘴里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小孩子鬧騰這么大的動靜謝桂圓都當沒聽見,不用想,一定又是在床上呼呼大睡。
修水壩是一場硬戰,公社里早就不像幾年前管夠糧食了,大鍋飯都吃不飽。好在公公婆婆接濟,不過現在小姑都大了,過幾年結婚要嫁妝,怎么好再這樣下去……走過去念叨謝桂圓的話,她知道,謝桂圓肯定會不耐煩而踹她幾腳。
想到這,樊幼娟嘆了口氣,自己的孩子都不心疼,她怎么就命不好嫁了個這種人,小兒子謝家寶將她從內心世界拽了回來。
謝幼娟給兩個兒子一人背了一個筐,又拿了個斗笠戴在頭上,今天上工可以晚上會學,小兒子面露喜色。
“媽,公社今天有硬飯,味道還是那樣,就是我比量了一下,分量比以前的小了點,我剛還吃了一塊玉米饃饃呢,沒吃飽灌了碗米湯就飽了哈哈!
“媽,”旁邊的大兒子點點頭,想想又笑了笑,看著她說:“媽,一會去自留地摘個茄子吧,放上腌菜蒸一蒸更好吃了我覺得,你說呢?”
兄弟倆齊齊扭頭看著樊幼娟,見樊幼娟點了點頭,又說明天帶你們去姥姥家,歡呼著在地埂上跑,大兒子謝解放拉著謝家寶叮囑了會,才有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孩氣,小步的跑著。
謝家寶直接如驢打滾般撒了歡的樂,樊幼娟看的心里不是滋味,眼淚涌出來,低頭窸窸窣窣一陣,這才穿上膠底黑布鞋打算出門。
余光里瞥見西南角的房間門喀哧一聲開了門,樊幼娟下意識地把兩個孩子拉在身后了,母雞護崽警惕的盯著謝煬,皺眉道:“你怎么出來了,身子好了!”
???謝煬迷惑的眨了眨眼,看向周圍的環境,和善的笑容瞬間凝住。
伸懶腰的手也停在空中,不敢動,因為院里不止有眼前呆愣的母子三人,這時一個中年婦女打扮的人也推開門,走進來說話,好像是在喊他的名字。
“哎呀呀!”
“桂圓你怎么出來了,我不是給你大爺說了嗎,不舒服你就別去上工了,你媳婦能干讓幫著多干點。”看到謝煬大敞著衣服,游銀鳳急忙忙道:“媽給你拿了點紅糖,暖壺里有熱水,一會別忘了沖著喝!
接著門外邊響起一個洪亮的男聲:“行了,幼娟她一個女人家,自己男人整天混事,她干兩份活難不成特么顯得你兒子多地道,快去幫忙!
“這不是兒子上工掉水里了嗎,水壩那么深,再有什么后遺癥。”
“嘿,我看你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胳膊肘直接斷了吧,幼娟和那幾個小的還能干多少活,還不都是我們幫忙,哎你謝老根膽子大了還和我吵,我不就是發發牢騷。”游銀鳳氣的擓了下男人。
男人嘆了口氣:“哪天找糞叉叔給看看,沒事也抓點藥吧,補補身子。”
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絲毫沒打算讓兒子出工,謝解放暗自撇撇嘴,反正爺爺奶奶護著自己爸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扭頭看了看樊幼娟臉色正常才放下心來,不懷好意地看面前男人何時發飆。
謝家寶不顧形象的蹲在狗窩邊,正揪著狗毛。
低頭看看自己,指節修長,手指寬大,腳上一雙男人的膠底黑布鞋,上半身的軍綠色中山裝洗得發白,肥大寬松。
這場景甚至于謝煬很是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謝煬眨了眨眼睛,總覺得身上哪塊地方有點不太對,摸了摸胸口,心知一定是心臟又不好了。
打量了一下周圍,這里是和她生活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看不清顏色的木漆柜,劣質的水果糖紙,一排柳釘頂著的泛黃的日歷和坑洼洼的地面。
屋子簡陋到,就是現在房梁掉下來,壓扁自己,謝煬都不意外,所有人眼睛都盯著自己,不說點什么很尷尬,謝煬正要站起身和他們聊聊天,突然愣住了。
“你叫我什么?”看著一臉害怕的謝家寶湊過小臉,謝煬輕咳一聲。
謝家寶正含著水果糖,聞言他抬了抬頭,“……爸爸!
謝家寶說完,掏出糖紙迅速包了塞進兜里,小眼珠子一動不動瞅著要和他搶東西的謝煬。
他后悔剛才叫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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