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聲音耳熟,  不耐煩地催但又帶著點微妙的黏膩，兩人很快動作起來。

        聽墻角這種事挺尷尬的，尤其是兩輩子都沒有經驗的小學雞,  為了等謝永根和謝勝男,  謝煬扣著手指甲呆在那盡量不出聲。

        順便想著新房子浴室的事，他打算地上鋪鐵皮水龍頭淋浴，但是沒有票，鐵皮也難弄。

        這么思考著他察覺到不遠處有動靜,  發現另一邊距離他十幾米遠的地方還窩著一個人，只是天太黑看不清楚模樣。

        原來不止他一個變態聽墻角。

        等謝永根從大隊部出來，謝勝男還在咋咋呼呼。

        苞米地，男人,  女人。

        聽得謝永根眉頭緊鎖,  路上盯著興沖沖往前走的大侄女,  斟酌了下，假裝不在意地問，“勝男啊,  你沒看見啥不該看的吧？”

        “什么呀。”謝勝男拽著兩根小辮,  邊回話邊拽路邊草往嘴里塞,  嚼完吐出來樂此不疲。

        謝永根沒再問，謝勝男撇撇嘴，“是桂圓哥讓我來喊的，大伯我可什么都沒看見。”

        聽到謝煬也在,  謝永根嘴角抽動了下。

        謝永根來的很快，對于村里的歪風邪氣他一向是很厭惡的，今天他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謝煬見他直沖沖過來連忙攔住他。

        并且看向謝勝男，她在旁邊伸長了脖子,  眼睛滴溜轉想往里瞅，小孩子可不能整天想這些。

        意識到什么，謝永根也看她。

        謝勝男被兩人一看，頓時撅嘴，失望的扯著小辮離開。走的時候不高興就踩到了空石子，她捂著嘴小聲哎呦一聲，這聲音動靜不大。

        苞米地里的聲音卻戛然而止。

        謝勝男吐吐舌頭，見出了地就趕緊找條大路溜了。

        祝遠隱隱覺得不對勁，趕緊提上褲子。

        果不其然，

        下一秒。

        一個穿著洋氣地男人映入眼簾。

        謝煬示意謝永根躲遠點，謝永根雖然不理解還是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所以當祝遠出來的時候只有謝煬一個人。

        祝遠一向以讀書人自居這下被人抓包鐵青著臉。

        “謝兄弟，看老婆不順眼跑來這看野鴛鴦了？”

        謝煬本來眼睛盯著祝遠，女人從祝遠身后突然出來，再仔細一看這不是王秀秀嗎？

        她臉色紅潤，眼角眉梢都帶著嬌俏，想起之前在赤水塘和樊幼娟打了一架，還有她在供銷社門口和兩個兒子的事，謝煬對她沒好印象，徑直繞開她，倒讓王秀秀撲了個空，本來穿的就少這下弄的渾身是土。

        王秀秀的臉色驟變罵罵咧咧拉上衣服，拉了把旁邊的祝遠，給他使了個眼色。

        那眼神分明是這里就謝煬一個人，而他們有兩個人，雙拳難敵四手。

        而且她還有后招，王秀秀的內心得意起來。

        被人看見和農村婦女扯上關系，祝遠臉色陰郁著，心里百轉千回。聽說最近已經有知青回城的消息，受夠了這破山村，黑夜里看向王秀秀的眼神也絲毫不掩飾厭惡，王秀秀沒看見，謝煬卻看在眼里。

        祝遠穩住氣息，臉上浮現出笑容想要讓謝煬高抬貴手。

        可謝煬明顯不如他的愿，直問他另一件事，“我家的房子是不是你弄的？”

        此話一出，祝遠一愣，謝煬的話戳中了他敏感的神經，他心虛的避開謝煬眼眸，立馬張口否認，“什么啊，你家房子塌了關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拿锨鑿的。”

        王秀秀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謝煬，來捉奸扯什么房子？但看祝遠一口咬定謝煬誣賴他，她也疑惑了，這房子和祝遠有什么關系。

        “你怎么知道是用锨鑿的？而且那天下著大雨你確定沒有被什么人看見嗎？”

        謝煬一家之前住的土房是老房子，年久失修墻體雖然有裂縫但不大，可謝煬后來去看后墻裂縫有個大洞，不然房子不會暴雨一沖就塌，還險些砸到人，幸好樊幼娟她們幾人沒事。

        謝煬步步緊逼，祝遠剛運動完后腰隱隱發酸，昏昏欲睡，這會也急了，直問他有什么證據。而且他也沒有見過謝煬，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恩怨，他為什么要去弄塌他的房子，一通追問下來祝遠恢復了點理智，嘴角上揚。

        王秀秀聽明白了事情原委倒是想到那天，祝遠問過謝小軍的名字，好像還隱約問過自己他家住哪。

        不過她并沒有開口，而是見謝煬和祝遠沒注意到她，打算跑。卻被謝煬攔住。說他有證據，就算沒有證據，有夫之婦和知青通奸罪名好像比破壞他人財產更嚴重，這時候村里還是有民兵隊持槍的。

        謝煬全程笑瞇瞇，王秀秀被他嚇住，忙問祝遠到底有沒有做，別最后她被拉去□□，祝遠一個男人沒所謂，她可要身敗名裂了。

        祝遠還是不吭聲，上下打量了謝煬穿得干干凈凈，也就是身上沒有帶東西，他在賭謝煬沒證據，不然也不會來抓他倆來威逼。

        但是下一秒謝煬就讓他失望了，他從廠里工作服懷里掏出來一塊鐵鏟頭，那正是祝遠丟的鐵锨，只不過沒了棒子，但祝遠能一眼認出來，因為那上面有他為了防止知青偷他東西特意刻上去“遠”字。

        “沒錯是我弄的。”祝遠索性破罐破摔了，誰讓謝煬弟弟那次碰見他偷人的，再加上他老惦記知青點的女知青，和他們一起下來的一批知青有不少漂亮的，這讓祝遠有種自己窩里的白菜被拱的窩囊氣，所以他就趁著大雨偷偷去挖了謝小軍的家。

        這次又讓謝煬看見，他們一家都有病！憑什么謝煬浪子回頭就能去縣城當職員，聽說還蓋了大房子，不過初中都沒讀完的混混，他是高中生卻只能窩在村里靠著念詩討女人歡心才有點飯吃。

        這會又和村里的潑婦搞在一起，甚至起晚了沒能去縣里考試，若他去了第一便是他，他心里的怨懟酸都朝謝煬射過去，然后突然笑起來。

        “我承認我做了又如何，只要我跑掉了，這一切都是你污蔑的，你猜大家會聽我的，還是聽你這個混混的？”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王秀秀和樊幼娟有梁子。

        謝煬挑了下眉看著他沒說話，祝遠整了整衣領，斜睨著他。

        王秀秀見平日里溫和談康橋的男人突然大笑，還沒來得及有反應，聽到有腳步聲從另一處過來目瞪口呆狀。

        “我猜，會聽我的。”謝永根咳嗽一聲，從旁邊出來。

        謝永根是紅旗渠第三生產隊隊長，有他作證自然大家都聽他的，王秀秀和祝遠怎么也想不到謝煬在詐他們，祝遠轉身就要跑被謝煬一飛腳踹到地上直接暈了過去，而王秀秀則是看著兩人欲哭無淚，尤其是她和謝永根還有親戚關系。

        謝永根嘆了口氣，地上祝遠躺著，王秀秀也低著頭，他要謝煬扛著祝遠走，到村部再說這件事，反正事情已經明了。

        結果謝煬眼神盯著一個地點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果然下一秒，見事情不妙一個男人躥出來，撲通一聲跪在謝永根，謝煬一人面前，“大叔別讓秀秀的事傳出去，侄子求求你了。”

        是王秀秀的男人周大河，而且身上渾身是汗顯然窩在遠處不是一時半會。

        被人看見老婆和知青亂搞，周大河險些破防，但他還是陰沉著臉給王秀秀說情。

        謝永根震驚的看著出來的周大河，“大河，你怎么……”后面的話他說不出口。

        謝煬懶得將時間浪費在無用的人身上，直接扛著祝遠先行一步，村里民兵隊都有槍，到時候自有處罰。

        謝煬就沒有管這件事了，反而謝勝男這段時間倒是往謝煬這邊跑的勤，她和謝解放謝家寶一個學校，他過段時間要往周意民那邊去，就不能經常回村了，給她點小零食讓她給兩邊捎信。

        謝勝男哪見過瓜子和水果糖，那都是她媽高小芳給孫子吃的，這會見謝煬這么大方更是緊緊抱著大腿。

        謝煬之所以不回去，是因為周意民希望每天下午他女兒放學的時候謝煬能去輔導，這樣一來自然沒有回家的時間，樊幼娟聽說的時候倒是很吃驚，不過她的重點卻不是謝煬教人家英語去了，謝勝男說完后見她嫂子沒像前幾天給小零食有些失望，一轉身見樊幼娟連筐子都忘了拿，趕緊喊她。

        這天謝煬打扮打扮就去了，周意民的女兒叫周寶珠是個打扮洋氣的女孩，初中生，扎著高馬尾頭發黝黑，馬尾辮上綁著亮晶晶地頭發，和謝煬見過的村里糙女孩都不一樣。

        “老師你好，請問你不帶書嗎？”周寶珠很有禮貌，看向謝煬的穿著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后埋頭寫東西。

        謝煬一進門就發現周意民家里的家具設計很有格調，周寶珠的房間還有旋轉鉛筆刀，文具盒，貼滿了水果糖紙的墻，很多小孩都羨慕的東西，周寶珠這會正在精美的筆記本上拼寫單詞。

        聽見周寶珠滿不在意，謝煬也不生氣而是回她，“不需要哦，腦子里有東西。”

        說完周寶珠不說話，謝煬也靜靜看著，新來的老師不冷也不熱，周寶珠沒趣哦了一聲。

        謝煬考察了一下她的英語水平，周寶珠每個單詞都拼寫的很對。

        這次謝煬并沒有不冷不熱，而是夸了一下周寶珠單詞量儲備豐富。

        周寶珠這才彎了嘴角，不過謝煬下一瞬就搖了搖頭，周寶珠微微皺眉，話沒說出口，門就被人推開。

        周寶珠的媽媽大概是不放心這么年輕的人教她女兒，進來送水果好奇的看了眼謝煬，對著謝煬一個勁客氣讓他吃水果，謝煬微囧，只喝了一杯茶，周寶珠則是見她媽走了之后一副吃膩了的樣子，在果盤里挑挑揀揀撕著橘子皮只吃果粒。

        “老師，你教我高中的單詞吧？”周寶珠說完突然小臉一皺，捂著肚子。

        謝煬眼尖的瞅見周寶珠座椅上有紅色的痕跡，心道不會這么倒霉吧，剛來就碰見女學生小日子。見周寶珠一副不知所措地樣子，謝煬不動聲色朝門口過去，果然周寶珠的媽媽在門口，見謝煬過來她不好意思笑了笑。

        謝煬點點頭表示體諒她，換成自己女兒和成年男人在一屋他也不放心，果然聽見女兒出事，女人立馬急忙忙進去。

        謝煬本來以為今天就結束了，沒想到周寶珠處理完還是回來上課，這讓他對這個小女孩印象加深不少，而周寶珠剛明白來了小日子代表成為少女，她見謝煬還有點不好意思。

        見她甚至一副難以啟齒，謝煬臉上沒有學校里男生的嘲笑玩味，很是認真科普，這是每個女人都會有的現象，不要覺得羞恥這很正常，全華國有一半的人都會經歷。

        周寶珠像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言論，“老師你和我們學校的男生不一樣哎，男生只會說矯情。”

        見她逐漸要跑題，謝煬笑笑不搭理她而是找了一圈。

        周寶珠見他像是在找紙筆，把正在寫的筆記本給謝煬。謝煬沒要，而是從懷里把一堆廢紙拿出來，這些紙都是用過一面的，謝煬卻把它翻過來用鉛筆寫了一堆符號，左右兩邊是豎杠，中間的字像是字母又怪異。

        謝煬告訴她是音標，學會讀音標是學英語的一大助力，如grandmother，d是不發音的。學會音標就可以自學詞典加大詞匯量。

        周寶珠從沒用過這種劣質紙，也沒學過音標，大家都是跟著老師讀，自己在本子上標漢語，這種教法很新奇，她很快就被謝煬講的音標吸引，他聲音清亮，讀起音標好聽得就像收音機里的人。

        “大膽念出來。”謝煬給了一組音標和單詞對照，周寶珠對自己擅長的拼寫很自信，對于剛接觸的音標讀的聲音卻很小，英語就是要有環境，謝煬鼓勵讓她念。

        周寶珠也不是害羞的人，這會硬著頭皮大聲念，念了幾組單詞音標后漸入佳境，看天色不早了，謝煬提出離開。

        “啊這就要走了嘛。”周寶珠還有點意猶未盡。

        第一天謝煬去的時候，周寶珠明顯很積極，說她用音標記單詞還被老師夸了，謝煬依著前世教授們教的知識點再教給周寶珠自然得心應手。

        在謝煬教了周寶珠一個月后，這天周寶珠在他臨走前，遞給了他一張電影票，希望他能和她一起去順便指導下英語，謝煬看著名字是一張外國電影票，還是愛情片。

        謝煬拒絕了。

        周寶珠不高興都寫在臉上。

        謝煬只告訴她好好學習，他則是這天周六騎著自行車回了筒子樓，他自然是要去看電影的，不過是和樊幼娟他們。

        謝勝男一大早就上他這預告，縣里來了放映員在縣城北一個村子放武打電影，所以這會他屋子里除了謝勝男還有兩個兒子和許久不見的樊幼娟。

        三個小孩嘰嘰喳喳，樊幼娟則是正在掃地，出租屋里收拾得特別干凈，連他昨天換的衣服都被樊幼娟洗了，謝煬突然莫名有點愧疚。

        正好樊幼娟也看了他一眼接著就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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