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屋出來潑水的女人,  眼睛直勾勾盯著謝煬推的車，可惜上面蓋了層樹葉。

        “娟子？又來看你爸媽啦。”她不甘心，眼睛滴溜溜轉問,  “這是拿的什么東西呀,  咋還推著車？”

        “李姐啊。”樊幼娟見那人瞅，笑瞇瞇，“這不快過冬了，讓我男人給砍了點柴火運過來,  給爸媽熱熱炕。”

        “還是閨女好啊，真孝順，這是你男人吧，可真聽你的話。”樊幼娟支使男人推著車往里去,  男人就聽話的過去了,  老樊家的大閨女在婆家啥時候腰桿這么硬了,  她不懷好意道。

        這時謝煬推著車過來，問樊幼娟東西放哪，眼前的女人頭發(fā)細軟稀少,  有不少白發(fā),  估摸年齡五十歲以上的謝煬一律叫嬸子,  于是他張口就來，“嬸子好。”

        把女人給噎的不輕。她三十出頭有那么老嗎？

        謝煬悶頭往前走根本不理打量的目光，直接往樊父樊母門口推。

        女人聽完謝煬的話抹了把臉，樊幼娟見那人進屋了,  這才有空轉臉問她嫂子。

        那料程玉梅竟然大顆的眼淚滴噠下來，拉著樊幼娟手不松口，給她說起剛才有人來給小妹說親，她想著家里條件差,  大寶和媽又病病殃殃，就想著小妹趕緊找個好人家說出去，給人家倒碗茶，誰知道就這個舉動小妹就生氣了。

        把人趕出去，還把那一袋子米面讓馮母他們帶走了。

        那二十塊錢自然也給了，她白落一頓不是。

        關鍵樊幼海還在外面挖河壩，他要是回來知道了，肯定跟她大眼瞪小眼護著樊幼錦這個妹妹，誰讓整個樊家就她一個外人呢。

        末了給樊幼娟說了句她真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嫂子明顯不高興，從屋外到屋里嘴就沒停過，樊幼娟安慰她嫂子，“哎呀，爸媽不是那種人，還有大哥更不會了，你們一起從高中到大學畢業(yè)結婚，他怎么會因為一點倒茶的事兇你。”

        “你是不知道你大哥變了，整天悶頭悶腦地，現(xiàn)在都學會抽煙了。”程玉梅說到這擰緊了眉頭，自己有一點小委屈，然后到了屋里樊幼錦樊父樊母都在這，小屋里有點擠，謝煬小車卡在這，她一愣妹夫也在里面老老實實，突然話頭打住。

        因為這會樊父樊母坐在凳子上看她呢，她打住話頭。

        “玉梅啊不是爸說你，你能不能管住嘴巴，不要大事小事都往外說，剛才你和娟子擱門口說了半天，要是這事成了還好，人都叫趕走了，你讓幼錦咋辦，名聲不要啦？往后出去指不定被村里人指指點點呢，怪不得幼錦心寒。”

        樊父是她的公公，教訓她程玉梅就得受教聽著，樊父一番話說的她面紅耳赤，也顧不得生悶氣，目光落在樊幼錦身上。

        小妹一直給大寶跑腿買藥，她望著樊幼錦，對上她的眼神竟然有一絲心虛。

        誰讓她剛剛對著一袋子面就心動了。

        這時候樊父突然起身，然后一個晃蕩，周圍沒人眼看就要摔倒，在邊上的謝煬上去扶住，蹲太久就是這種情況，猛地起身容易體位性低血壓，謝煬忙扶他到旁邊歇會。

        樊父見是謝煬扶住他，咳了一聲，“你來了。”

        然后就是看著謝煬開始卸車子，露出來足足三四袋糧食，搞不清他什么狀況，樊父坐在那沒吭聲。

        程玉梅瞪大了眼睛，這種好事她本來都是第一個過去的，但今天她吃了掛落沒臉過去，就假裝喝水往那瞅。

        這時候樊母開口了，“解放和家寶怎么沒來。”

        “媽，他們放學被我拘在家里寫作業(yè)的。”說到這樊幼娟就覺得可省事了，今天謝煬直接騎著自行車把兩兒子從學校接回來的。

        有謝煬在，她不用再擔心倆兒子路上出事了。

        甚至謝煬見她看自行車的熱切模樣，還揚言要給她買輛自行車呢，樊幼娟還是第一次見謝煬這么自信燦爛的笑容，當時忍不住嗔怪了幾句。

        說他還是先給自己買個車吧，吹牛害不害臊。

        那知道謝煬來勁了，讓兩個小孩背著書包回家，直接把她抱上前面車梁，騎著圍著新房小路轉了一圈，讓她又驚喜又后怕的錘了謝煬兩下，嘴角卻是帶著笑容的，因為謝煬說周末要教她學車。

        樊幼娟聽見她媽的聲音回過神來。

        “娟子，你老實說是不是女婿有什么事求你。”女婿見過幾面都是陰沉著臉，現(xiàn)在嘴角勾笑還能和樊父嘮嗑。樊母覺得不對勁，趕緊拉著一旁傻樂的閨女過來嘀咕。

        而且拿這么多東西，今年不過年了，閨女和兩個外孫吃啥？

        里屋里樊母擔憂的看著樊幼娟。

        樊幼娟則面帶笑容，“媽，這是桂圓特意拿來的，再說他現(xiàn)在賺了不少錢，孝敬你呢，你就收著吧。”

        “媽，你還沒給我說呢，嫂子干什么呢一副委屈的樣子，還有有人要給小妹說親。”

        一說到這樊母可有話題了，忙給她大閨女說道。

        “啥，是馮進喜？”樊幼娟聽到這有些不可思議，這人前段日子還狗皮膏藥黏著自己，現(xiàn)在又來找她親妹妹結婚，莫名某種說不出來的膈應。

        “那小孩其實長得挺高，就是話少，看著老實，你說幼錦也到結婚的年紀了，要是就他倆嫁過去也行，他那個媽不是個善茬，一個寡婦把孩子拉扯大，肯定把兒子當眼珠子疼時刻看顧著，媽不是看不起寡婦的意思，就是這不是你妹妹能應付的來的。”

        樊幼娟從牛棚出來就一直不說話，謝煬不理解，樊幼錦好像也就十九歲吧，不必急著這么快相看對象呀，他給樊幼娟說了后樊幼娟不解的看著他，笑道，“這有啥年紀小的，我嫁給你的時候才十六七，當年解放都生出來了。”就是沒想到婚后簡直變了個人，她看謝煬現(xiàn)在的改變都不可置信。

        所以說女人結婚真是一道坎，怎么擦亮眼都沒用，有時候人比畜生吃相都難看。

        一說到這，這回輪到謝煬不高興了。

        到底謝煬他們沒在聽說樊幼錦的事，好像這事就不了了之。

        當天夜里樊幼海回來后，摸到床上，被程玉梅趕去洗澡，他去院子后面臨時搭的棚子沖了個涼水澡回到被窩，見程玉梅竟然在給大寶吃鈣奶餅干，想起回來聽到的話，問了句旁邊的程玉梅，“那人走了，禮金給退了嗎？不是聽說還給了兩張大團結。”

        “當然退了，咋？你懷疑我沒給她吞了，爸親自給我讓我追出去送的，行啦趕緊睡吧，明天還要挖山平坑呢，隊里什么苦活累活都是咱干。”程玉梅一副不愿多說的樣子，抱怨了一通，也沒看樊幼海就躺下睡啦，不一會平靜的呼吸聲就傳來。

        樊幼海也沒多想摟著她睡了。

        新屋的主房房頂還沒封，一家子都在前院的小屋里，兩兄弟一間屋，謝煬和樊幼娟兩人一間，這會兩孩子都睡了。

        樊幼娟坐在床上縫著被罩，謝煬則是外出的衣服沒換在鼓搗東西，只見樊幼娟突然臉色一陣蒼白，捂著肚子在床上。

        “娟子你沒事吧。”

        “沒事老毛病了。”她手里還有縫被罩的大洋針，這時候被罩縫的差不多了，謝煬讓她下來，旁邊還有微黃的白色棉花，樊幼娟不放心。

        “快去躺會吧。”

        樊幼娟這會沒推辭，瞅了他一眼，神神秘秘從柜子里拿出來白色的布，謝煬又給她倒了碗熱水，換下后她躺在床上，還是惦記著被罩。

        謝煬自己套了半天發(fā)現(xiàn)還真是個技術活，于是在樊幼娟的口頭指導下，完成了艱難的任務。

        緊趕慢趕他就得抓緊時間走了，因為這會他還不能睡覺，白天上班沒空，他和柳凱旋約好半夜去市里進貨，估摸著早晨五六點能回來就直接在縣城住。

        縣城北，柳凱旋見他果真騎著自行車來了，早就在一旁柳樹等著，沒想到看到謝煬后面的大木箱樂了。

        謝煬微笑，這還是二姐夫給他打的箱子，反正現(xiàn)在用不上不如先裝點東西。

        “行，我沒看錯人。”見謝煬這么謹慎柳凱旋放心了。

        柳凱旋拉著謝煬第一次來，敲了敲廠子后門，然后一個師傅出來，瞅了瞅四周讓他們進來。

        謝煬進去發(fā)現(xiàn)這別有洞天，竟然是個食品加工廠。

        里面琳瑯滿目地羊角蜜、三刀子、鈣奶餅干、紫皮糖。很多縣里見不到的東西，這會就稀松平常地放在地上的箱子里，那師傅顯然是柳凱旋的熟人，領兩人進去挑。

        進去才發(fā)現(xiàn)，還有幾個謝煬打扮的人扛著蛇皮袋，幾人相遇都嚇出了一跳，看看各人手中的東西才發(fā)現(xiàn)是同道中人。

        謝煬也是沒想到，大家都挺有商業(yè)頭腦，難道他現(xiàn)在起步算是晚的了？貌似現(xiàn)在剛七十年代初期吧，他還能當上第一只螃蟹，于是他信心滿滿挑東西。

        只能說人外有人，不是一個村的甚至都不是一個縣的，大家都不怕認出來互相打了招呼。

        要不是太多人，謝煬都想直接往空間裝，這大木箱子來回抬太沉了。

        第一回合作很愉快。

        謝煬沒想到第二次去的時候，就被門口的謝勝男攔住了，她背著書包笑嘻嘻看著他，謝煬蹬自行車的腳一頓，還沒等他問話，只見謝勝男語氣認真跟他說，想入伙跟著他干？

        謝煬握著車把沉思。

        期間，謝勝男眼巴巴觀察他神色。

        謝煬問她，“你真想跟我干啊，你會騎自行車嗎？還有你父母二伯和二嬸子知道嗎？”

        這事越少人知道越少，據(jù)他所知他們家之所以讓謝勝男這個女娃上學，就是因為謝勝男猴精猴精的，能在學校護著孫子，學多少知識他們就不管了。

        到時候?qū)O子上四年級了，就打著讓謝勝男趕緊下學嫁人的譜。

        謝勝男低下頭踢著石子，她早就知道她媽把她當工具人，“哥你要是同意我跟你干，我就有辦法，不過你得把自行車借我使使。”

        謝煬淺淺一笑，“給你行，但是現(xiàn)在不能給，我晚上還得用，明天下午這個時候來找我拿車子。“

        第二天，謝勝男就高高興興過來給他說她媽同意了，然后小心翼翼跟著謝煬保證，“不過哥，我沒說跟你鼓搗東西，就是說跟著你給廠子里跑跑腿。”

        說起來簡直可笑，她推著自行車一進門就被高小芳和嫂子圍住了，都瞪著眼眼饞急了要摸，侄子身上臟兮兮還要過來爬。

        她說這是謝煬哥的，誰要是摸了他跟你們急眼她可賠不起。

        謝煬沒打算給謝勝男賣多少值錢的東西，小孩也買不起多少，而且是按分成多賣多給分紅，謝勝男沒有本錢啟動資金就少。

        先給了她一些糖果試手。

        謝勝男給他保證，肯定賣完。

        結果某天他下工接兩個小孩，就聽見老大謝解放神神秘秘跟他說，謝勝男那也有謝煬從市里買來的糖，那糖不是平時縣里吃的硬糖，是很軟糯彈牙的紅色彎月牙形狀的軟糖，糖紙都是同學們沒收集過的。

        謝解放自己還偷偷貼了幾張在屋里，怕被說小女生他貼在床底的。

        謝勝男自己吃的嘖嘖的，把小孩饞的不行，她專門趁著下課賣給周圍的同學，供銷社離學校又遠，就有幾個同學忍不住跟她買。

        然后就鬧出紛爭讓隔壁班的謝解放知道了，這人就是謝解放的好哥們李小虎。

        他質(zhì)問謝勝男，憑什么給李小紅的價錢比他的便宜啊？

        “李小紅有木塊塊你有嗎？她在我這買好幾回了。你下回多買幾次你也便宜呀。”謝勝男擺擺手，讓李小紅給小男孩看看手里簡陋的小木塊，上面謝勝男專門做了記號，李小紅最嘴饞經(jīng)常找她買。

        聽謝解放這么一說，謝煬覺得謝勝男還挺有經(jīng)商頭腦的。

        就把謝勝男當成下線發(fā)展了。有空間在謝煬進的貨都很平穩(wěn)，每次只進自行車能裝的下的。

        但是柳凱旋忍不住了，難得見一個合拍的人，就要拉他去市里的百貨商場。

        百貨市場還有人？謝煬發(fā)現(xiàn)這個柳凱旋背景著實不簡單，不過去百貨市場，他選擇的東西就更多了。

        這段日子兩人跑了火車站，黑市，柳凱旋白天能回去補覺，謝煬則是白天上班，趁著中午午休補覺，一天只能睡幾個小時，這會也沒了困勁，只想趕緊去百貨商店進貨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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