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亂步拉著我徹夜長談，我也放肆的干完了好幾包薯片，惹得他一陣不滿，非要我賠償他雙倍的零食才行。

        他好像完全忘記了銀行卡在我這里這件事。

        雖然已經得到了敵人的情報，但還沒有將組合從橫濱徹底趕出去，偵探社目前還是處于歇業狀態。亂步從一開始遭受攻擊，到搬到晚香堂，組合針對橫濱城市的計劃，以及最后和太宰他們的會議內容完完整整的講了一遍。最多的還是夸贊自己的帥氣，我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興奮的樣子。

        他這個人不管是興奮，還是心虛都會不自覺的加快語速，剛開始會覺得有些不習慣，聽久了反而會覺得他這種表達方式出乎意料的可愛。

        “喂！貍奈！你怎么又在走神！”他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猛的回過神，“唔，可能是太累了的原因，已經不早了亂步先生不早點休息嗎？”

        “喂！我剛才在夸耀名偵探的厲害！你好歹給點反應吧！”

        “是，沒錯！名偵探大人是最厲害的人！畢竟小時候就能偷拿父母的電擊器，換做別人怎么也做不到吧！”

        他被我說的話堵住了嘴，從沙發上跳下來，拍了拍肚子，“吃飽了！名偵探要去睡覺了！貍奈你也早點休息！明天是名偵探休息的時間，千萬不要喊我起床！”

        他說著沒等我反應，便一蹦一跳的跑回了房間，我只能跟在后面無語的敲他的房間門。“你還沒刷牙！喂！江戶川亂步！你要長蛀牙了！！”

        “名偵探才不會得那種東西！！！可惡！”

        “等你有蛀牙的時候就晚了！！”

        ++

        第二天一早，我被鬧鐘吵起來，像往常一樣做好早飯，把亂步從床上強行拽了起來。他洗漱完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昏昏欲睡，我往他嘴巴里塞了個雞蛋，他咀嚼了幾下，閉著眼睛差點歪倒在凳子上。

        “趕快吃啦！”

        “貍奈你是要謀殺親夫嗎……睡眠不足對亂步大人的大腦可是影響很大的。”他咕噥著嘴巴，飛速的把雞蛋咽進肚子里，眉頭微微蹙起。“雞蛋好難吃……我想吃蛋糕。”

        “現在去哪里給你買蛋糕！街邊的商鋪還沒有完全恢復開業！”我把牛奶推倒他面前，撐著下巴，“快點吃，等下還要跟我去密魯菲奧雷的大樓，把你一個人放在家里，我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亂步先生你在說什么！我剛才沒聽清！”他額前的劉海已經長到低頭就會遮住小半張臉的程度，我用手把他的劉海往旁邊撥了撥，“總之，跟我一起去上班，我有單獨的辦公室，你在那邊玩游戲也不會打擾到別人的。”

        亂步表現得非常不情愿，我瞪著他不說話，很快他就敗下陣來，趴在桌子上，聲音委屈巴巴，“唔，不去不行嗎？很麻煩啊，要認識這么多人——我認識貍奈就夠了。”

        “那可不行！亂步先生不覺得很過分嗎！我都認識了武裝偵探社的人了！你卻連我的朋友和家人都不認識！真的是！”我的話停了下來，故意露出生氣的語氣。“還是說，亂步你根本不想認識我的朋友！”

        “倒也不是。”他懶洋洋的回答，困倦的打著哈欠，眼睛下方還有淡淡的黑眼圈，“我和你說偵探社的事情不是跟你交換情報，你沒必要把——”

        “江戶川亂步！你的腦袋用在推理上是聰明！用在我這里就是愚蠢了！”我生氣的錘了他頭一拳，他抱著頭撲通一聲倒在桌面上。“沒有什么情報互換之類的，我只是單純的覺得不應該瞞著你這些事情。而且……我也不是不相信你。”

        我將頭扭到一側不去看他，磕磕巴巴的說。“上次說你感情兒戲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一直不跟你提來歷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我并不是核心成員，所以沒有權利將這些機密的事情告訴你。”

        “那現在你怎么又不怕我知道了？”他抬起頭，若無其事的拿起牛奶面包撕了一角塞進嘴里，剛剛的疼痛果然是裝出來的。“是因為昨天的首領告訴你，你是他們的一員嗎？”

        “你怎么知道？”

        “笨——蛋，我都說了名偵探的超推理是世界上最強大的異能力。”他嘟囔了兩句，“這種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那你剛才還說我在跟你交換情報！！”我生氣的拔高分貝，亂步心虛的喝了一口牛奶，結果差點嗆到，不停的咳嗽著。我頓時恍然大悟，“你就只是單純的懶得去！不要找借口！”

        “好吧，我就是懶得去。”他扁了扁嘴，“有些東西直接說就沒什么意思了。”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表情格外認真。

        “可是，我想你知道。”

        他放下杯子，也正經的反問我，睜開的眼睛倒映出我的影子，泛著星星點點的光。

        翠綠色的眼睛，不管是之前看到的小時候的他，還是現在的他，都不曾有過變化。

        同樣都是，注視著我。

        “你說的想讓我知道，也包含那段你不想記起的事情嗎？”

        我伸出手掌攤開在他面前，他疑惑的瞅著我，把自己的手放在我的掌心上方。我握住他，“亂步先生你還記得上次我和你說死氣之炎的時候提到過，霧屬性的死氣之炎，代表著虛幻與真實的交替。如果我說，平日里表現出來的我的性格，并不是我真實的模樣，你還會喜歡我嗎？”

        “或許真實的我，要更為瘋狂，會為了自己的生命，犧牲掉無辜的人，會為了生存下去，不顧一切的茍延殘喘。”

        “你會覺得那是一件陰暗的事情嗎？會覺得我是一個可怕的人嗎？”

        我的聲音微微顫抖，我努力克制著讓它平靜下來，用闡述的方式表達著。

        “你有想過，或許，我們兩個本身就不應該有焦點嗎？”

        他歪了歪頭，一副不解的姿態，用另一只手撓了撓前額，“吶，我說——原來你一直在擔心這種事情嗎？怪不得與謝野跟我說，女生的心思縝密，就算我再聰明也讀不懂。確實，我沒讀懂你的這一層想法。”

        “明明是我問的問題，你怎么開始說我了！”

        “因為你是笨蛋啊。喜歡一個人當然會去接受她的全部啊。”他臉頰微微發紅，稍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掌，“你不也接受了我的缺點嗎？而且還是在沒有和我有過多交集的時候。”

        “你知道這叫什么嗎？人的身體會有一種條件反射。因為你已經答應我的事情，即使被什么東西影響遺忘掉了，也沒有關系。”他理直氣壯的說，“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我會讓你喜歡上我。不管是誰出現，都會讓你在我身邊。”

        “你是說弗蘭嗎？”

        “誰管他叫什么！名偵探說出去的話，是絕對會實現的。”他頓了頓，“說起來你還記得四年前跟我聊天的時候是什么狀態嗎？”

        “當然記得了！”我反駁他，“我是忘掉了以前的事情，不代表我是金魚記憶好嘛！”

        正如沢田綱吉所說，我被就出來的時候狀態非常不好。

        畏光、畏懼別人的觸碰、甚至是畏懼人多嘈雜的說話聲。

        一切能讓我感覺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情緒，都被我統統屏蔽在外面，不再想去有任何的接觸。

        因為我覺得，我不配。

        在那種骯臟的地方不斷的被各種冰冷的儀器控制，到處都是□□裸的目光。即使是同樣被囚禁的人，也是如此。

        在這里的人性，毫無掩飾，我見過太多。

        為了能夠多活一段時間，兄弟自相殘殺。為了能夠在死前不留遺憾，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整整半年的時間，我都被沢田綱吉強制關在了一間用軟橡膠打造的房間里，雖然每天都有人來看我。但我知道，每天每天那些死去的人的身影都會在夢中折磨的我無法呼吸。

        他們害怕我死掉，害怕我自殺。

        直到沢田綱吉不知道從哪里抱回來一臺手機，他遞到了我的面前，說著外面的世界，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暖絢爛。你用這臺手機吧，試著用網絡，去接觸世界，去拯救過去的自己。

        再往后的記憶在之前一直都模糊不清，而現在反而隨著記起費佳和果戈里變得清晰了。

        我多次嘗試學著打開手機，里面的東西并不多。一個瀏覽器，一個社交網站，還有一個可以拍照的相機。

        社交網站上是沢田綱吉幫我注冊號的賬號，名字叫做【千歲綠】

        后來我知道了這是希臘seriphos小鎮特有的水晶結晶，象征著長久的，永恒的生命。

        通透的水晶，在陽光的照射下能夠折射光芒，散發著生機的顏色，這是他們對我的期望，希望我能夠重新振作起來。

        我的第一個好友，是棉花甜甜圈先生。

        想到這里，我用手掐了一下亂步的胳膊，他疼得叫出了聲，捂著胳膊上的肉，眼眶紅了一圈，“你干嘛掐我，我又哪里惹到你了，不記得就不記得，亂步大人也沒有逼你想起來——”

        “亂步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四年前是在蹲時間加我好友嗎？”

        我在觀察著他的表情，但亂步聽到我的這句話，連眼皮都沒跳一下。甚至反過來問我，“可是我也是那時候剛注冊的軟件！你是我的第一個好友！我還要問你是不是在蹲名偵探的注冊時間！”

        唉？是這樣嗎？

        棉花甜甜圈加上我的好友后，沒有立刻理我，是我先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他當時回了什么——他什么也沒有回復，而是發了一張照片。

        是一張橫濱三溪園的櫻花，是橫濱漫山遍野開放的櫻花。

        他說今天早上和社長去爬山看了櫻花，分享給你看一看，不要太羨慕我哦！還吃了櫻餅！非常好吃！

        小時候，爸媽也會帶我在初春時期，穿著慶典的衣服，買慶典上總會售賣的御幣，還有各種糖果，看著漫山遍野開放的櫻花。

        真好啊，普通人的生活。

        棉花甜甜圈很少會跟我直接交流，他總是在抒發著自己的情緒與意見。比如今天去中華街吃飯，社長不讓他吃粗點心，非要讓他吃掉不入味的年糕，他很生氣，偷偷背著社長狠狠的吃上了兩大碗麻薯。

        又比如，他說他去北美出差，遇到了很多人，吃不慣這邊的食物，想要吃紅豆餅，可是一直在被委托人纏著，完全沒時間去買。配圖是一副北美風情，當地的街道。

        等等，還有很多很多。

        他像我的眼睛，帶我看遍了整個世界的美好。

        這種感覺很奇妙，與自己搜索世界各地風景的圖片完全不一樣。

        明明是沒有見過面的人，卻在長時間的分享中，讓我產生了一種情愫，一種想要和他對話，想要見他，一定要見到他的沖動。

        長時間沒有與人聊天，我甚至連一句完整的字都打不出，他多次以為我是機器人。

        甚至在半年后，還發了一條語音確認我是不是真正的人類。

        清爽的少年音，還有習慣性上揚的尾音。所有的詞匯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聲音，對我帶來的沖擊。

        ——很好聽。

        曾經的我在黑暗之中，茍延殘喘，拼命的活下去，希望與果戈里和費佳一起從這里離開。

        隨著果戈里的死亡，希望徹底破滅了。

        即使被救出來后，也沒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直到現在，我找到了我的光。

        他是我不可被褻瀆的光——

        “既然你都問我了，我也有一個問題。”亂步打斷了我的思緒，“為什么四年來，一次語音與視頻都沒有過？你說前期是因為精神狀態的原因，那么后來呢？”

        “后來……”我閃爍其詞，“哪有這么多原因！趕快吃！吃完了要出去了！”

        我不顧他的聲音，直接走回房間里，把門帶上，隔著門對他說。“趕快換衣服！等下我出來收拾盤子！”

        為什么不視頻，不語音。

        因為我害怕——

        這種感覺就像是喜歡上了一個虛擬偶像，突然有天他跟你說，他其實是真實的人，想要接觸你。

        但你覺得完全配不上他。

        如果不是我媽催我去跟別人相親，我也不會鼓起勇氣，約他面基。當時我的想法非常的簡單，只是為了想要在被催婚，與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共度余生之前，能夠見他一面。

        這樣就足夠了。

        被拉去結婚這件事，很意外，也很突然。

        愿不愿意，我很矛盾。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一股力量控制著我，答應了。

        直到我們兩個辦完手續，看著手里的證明，我才猛的回過神。

        和自己的光結婚什么的——聽上去就很可恥。

        我靠在門上，捂住滾燙的臉。門外亂步的腳步聲，朝我這邊走過來，他的聲音透過門，帶著笑意。“其實，我是故意的。”

        我們兩個之間間隔了一道不到十厘米的木門，他說完后，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一頭霧水，快速打開了房間門，“你說故意什么？我怎么沒聽懂！亂步先生！！不要裝死！”

        他把房門反鎖上了，我敲了好幾下，他也不愿意打開。

        “啊？你說什么——我剛才什么都沒有說，你是不是聽錯了！我要換衣服了！不是說要出去嗎！”

        “可惡——你又耍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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