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胡子爺爺
董天碩嚇一跳,他也是被大人們講“鬼宅”嚇唬長大的,冷不丁聽見人聲扭頭就想跑,剛路過一處碎磚堆放的矮墻,忽然瞧見了里面一抹嫩黃衣角。
白子慕今天就穿著一件嫩黃色毛衣,即便縮成小小一團,也能從磚塊縫隙里模糊看到一點。
董天碩瞧見他就來氣,也不跑了,轉頭去抓白子慕。
白子慕躲在半截磚墻后面,忽然喊他:“表哥,姥姥讓你照顧我的!
“誰要照顧你!”董天碩手腕上還有一個明晃晃的牙印,這會疼得一抽一抽的,“你現在知道喊我哥了,平時躲雷東川后面干嗎去了!”
董天碩去推外面的碎磚,他力氣大,還真被他推開幾塊,但剩下的依舊和灰白的院墻行成一個夾角,穩穩支撐在那。夾角縫隙很小,只能容納一個年幼瘦弱的孩子在里面藏身,董天碩把臉湊過去都能看到白子慕了,更是不肯離開,伸手去抓。
白子慕又往里面縮了縮,險險避開。
董天碩又氣又急,他卡在縫隙外面,因為長得太過壯碩而進不去,氣呼呼地在外面推了磚墻一把,還要去拽白子慕,這次只差一點就抓住了,已經勾著小孩的衣角。
“小王八蛋,在那扔什么呢?!”剛才怒氣沖沖的聲音這次直接開罵,很快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從房子里出來,一雙眼睛渾濁布滿血絲,頭發胡須斑白,尤其是胡子更是亂糟糟長到了胸口那。老頭健步如飛,能看得出是一身硬骨頭,手里拿著一根竹竿大老遠就舉起來,“你再扔一個試試,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董天碩嚇得夠嗆,但還是用最后一點時間去拽里面的小孩,磕磕巴巴道:“我,我是他表哥,我帶他回家!”
白子慕看到有人立刻求助,喊道:“爺爺,他打我呀!”
老頭看不見磚墻夾角里什么樣,就直直盯著董天碩,問他:“你是他表哥?”
“是,是啊。”
“以大欺小,還是一家人,虧你干的出。”
董天碩已經看出他是人,不是鬼了,梗著脖子嘴硬道:“他做錯了事,我這是教育他,我,我大義滅親……”他也不會成語,這一句還是聽評書從里面學來的話。
老頭臉色變了,沉著臉直接伸手把董天碩推搡出去,“滾吧,少來我這臟了地方!”
董天碩再厲害,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老頭一雙手鐵鉗子似的十分有利,推了兩步沒什么成效,干脆拎起他后衣領來直接扔出去了。
“你怎么打小孩!”
“打的就是你,滾出去!”
院子的大鐵門“哐啷”一聲當著董天碩的面關上,老頭干脆反鎖了,董天碩差點被磕到鼻子,氣呼呼在外面抓著門上的小欄桿使勁晃了幾下,發出噪音。他在家生氣的時候,都這么干,也習慣了別人都讓著他,但“鬼宅”里的老頭半點都不慣著他,直接拿竹竿隔著鐵門捅了他好幾下!
一老一少隔著鐵門互相瞪眼,最后還是董天碩慫了,跑出去幾步忽然又調頭回來,沖房子吐了口水:“呸!”
老頭在里面罵他:“小兔崽子,你哪家的,。浚
董天碩聽著鐵門響,怕他出來,一溜煙跑沒影了。
老頭氣得夠嗆,開了門鎖拿竹竿出去追了幾步,“甭讓我再瞧見你,記見一次打一次!”
老頭脾氣顯然也不好,罵了幾句退回院子里。
墻角那有個小影子動了動。
老頭站那,冷聲道:“出來!
小影子又縮回去一點,依舊不吭聲,但很快這次就被老人單手拎了出來。
白子慕被追了一路嚇壞了,先要咬人,想跑,但被制住發現跑不了之后,小孩就仰頭乖乖喊了一聲爺爺。小孩身上沾了泥水,小鞋子掉了一只,小卷毛都亂了,看起來像一只可憐巴巴的貓崽子。
又兇又乖,而且非常識時務。
即便弄得一身泥,也不難看出這孩子模樣十分漂亮。
老頭冷笑:“心眼倒是不少,你是哪家的孩子?在這亂跑亂闖,一會就找你家長去!”他還想教訓幾句,就看到手里的小孩抿了抿唇,一雙眼睛里含了霧氣,睫毛上掛了淚珠要掉不掉的。
老頭:“……”
他這輩子脾氣古怪,沒跟誰服過軟,平時說話都跟吵架一般,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里拎著這么一個軟乎乎的小家伙,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只能把語氣再略微放平和一點,“行了,行了!別哭啊,你們倆跑進來給我這弄得一團亂,我還沒罵你們哪!”
白子慕哽咽道:“爺爺,他欺負我。”
老頭本來想批評一頓就把這小卷毛放了,但對方像是把他當成長輩一樣,竟然理直氣壯告狀起來。
老頭擰眉:“你們家的事兒我管不著,少跟我說這些,煩死了!”
雷東川聽了楊蒙蒙的報信兒,立刻扔了手里的東西,撒腿就往白子慕那邊跑。
楊蒙蒙小辮子都跑散了,她腿短,追不上雷東川,扭頭又往自己家跑,她被人欺負了,得找姐姐幫她報仇!
雷東川一路跑一路喊白子慕的名字,大院就這么大,他對這一帶胡同太熟悉了,也知道他弟肯定往難走的地方跑,找了沒一會,就看到了董天碩遠遠的在前頭。雷東川氣壞了,喊了他一聲,董天碩下意識回頭,瞧見是雷東川頭發都嚇得炸起來,比剛才瞧見鬼宅的老頭還害怕,蹦起來撒腿就跑!
“董天碩,你再跑一步試試!”
董天碩跑得更快了,可他壓根不是雷東川的對手,三兩步就被追上,求饒的話一句沒說就被雷東川捏著脖子拽回來,“嘣”一聲,倆腦門磕到了一處!
雷東川帶著火氣,撞得特別兇,董天碩腦門沒他硬,再加上本就慫了,一下淚花就出來了。
雷東川沒饒他,他腦門硬,嘣嘣又是兩下,他沒什么事,董天碩那邊已經滿頭包了。
“疼疼疼——”
“你再喊一句,我就捶你!”
董天碩咧著嘴哭哭啼啼,雷東川不放他走,找了個路邊犄角旮旯的地方把他拽過去,沖著屁股踢了一腳:“我弟呢,他人在哪了?說!”
董天碩哭著道:“在,在前面,灰房子里,關里頭了!
雷東川火冒三丈,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你要死啊,你把他關鬼宅里了?!”
董天碩欲哭無淚,不是他關的!
他走的時候,里面那老頭自己關的門啊,那老頭還拿竹竿戳他,可疼了。
雷東川急著去找白子慕,不解恨地踹他兩腳,罵道:“你給我等著,這頓揍先欠著,回頭你放學別走!”
雷東川往前頭去了,董天碩爬起來就往家里跑,他可不敢再待在外面了,萬記一等會雷東川回來,又要挨打。
雷東川一邊喊著白子慕的名字,一邊找到那所有灰白院墻的房子,外面看著很舊了,是所有小孩都怕的一處兇宅,他停下辨認了下大門,上前拍了拍,喊:“白子慕?小碗兒?”
里面沒聲音,安靜而沉悶。
雷東川推了推門,果然是關上的,打不開。
他不死心,繞了一圈,找了一處較矮的地方順著爬上墻,翻了進去。
地上有被推開散落的磚塊,和北方常用的紅磚不同,是青灰色的,四四方方一塊,猛一看像是半截磚一樣,雷東川腳邊不小心踢到一塊,那磚骨碌轉了一下翻了面,露出一個猙獰的佛頭,雷東川嚇了一跳,他膽子大,再去看的時候,才看出是一個怒目羅漢像。
地上其他被推倒、堆在墻邊的青色方磚都一樣,全部被雕刻了非常精細的東西,有些是佛頭,有些則是器物,上面蒙了一層灰塵,還有蛛網,看起來陰森森的。
雷東川又喊了一聲:“小碗兒!”
院子斜對角的一個房間里傳來回應,聲音很輕,但雷東川一聽就知道是白子慕。
他跑過去,推開門果然瞧見了白子慕,小孩正站在一個水盆架子前,一個模樣看起來很兇的大胡子老頭拿了肥皂在給他擦手,瞧見有人進來老頭立刻就把肥皂扔水盆里,甩手氣呼呼道:“你自己洗!什么破毛病,吃個烤花生還非得洗手!
白子慕踮腳洗干凈了手,還把肥皂也從水里撈出來,放回原位。
白子慕一雙眼睛原本就水汪汪的,含著淚,這會兒瞧見雷東川才敢哭出來:“哥哥!”
雷東川心疼壞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下,“沒事吧,他打到你沒有?哪摔著了……你鞋呢,鞋怎么少了一只?”
白子慕抽噎:“鞋,鞋跑掉了,哥哥,他拽我的腳!
雷東川蹲下身看了看小孩的腳,腳腕抓紅了一塊,小襪子半掉不掉的,上面都是泥水,而穿鞋的那只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沒吭聲,給白子慕盡量拍干凈了身上的泥土,又脫了自己一只鞋,把他只穿小襪子的腳放進去。
白子慕躲了下,扶著他肩膀打了個哭嗝兒,“哥哥,臟。”
“不臟,你先穿我的,回家給你換!
白子慕穿著一大一小兩只鞋,對他道:“哥哥,爺爺幫我。”
一旁的老頭坐在小木凳上斜眼瞧他們,聽見小孩這么說,立刻就移開視線,裝作在喝水的樣子,茶水太燙,一口下去差點吐出來。
老頭硬憋著咽下去了,沒被胡子遮擋的臉上漲得通紅。
雷東川牽著白子慕的手過來跟他道謝,老頭沒聽兩句就不耐煩了,擺擺手道:“快回家去吧,給我這弄得一團糟,我得收拾好幾天,煩死了!”
雷東川道:“爺爺,我明天放假,我來幫你收拾院子……”
老頭瞪眼:“快拉倒吧,今天就給我鬧得頭疼,還來?以后都別來了!”
他話說得氣呼呼的,聲音又大,雷東川下意識護了一下白子慕,意外的,他發現小孩竟然沒怎么害怕,竟然還笑了一下,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老頭催著他們走,雷東川也擔心弟弟傷著,牽著白子慕走了幾步,小孩忽然掙脫記他的手,跑回去抱了老人一下:“爺爺再見~”
老頭反應比剛才被熱茶燙著還大,張開手也不敢推他,也不敢去碰,瞪著那個小卷毛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快走,快走!”
雷東川等一出大門,就蹲下身道:“小碗兒,上來,哥背你回家!
白子慕趴在他背上,問道:“哥哥,我不用走路,你把鞋穿上吧!
雷東川搖搖頭:“不用,你穿著。”
他固執地讓弟弟穿著那只不合腳的鞋,哪怕路上掉了一次,也撿起來給白子慕穿回去,自己光著一只腳走回去。
白子慕趴在他背上,小臉都貼在上面,“哥哥,那個爺爺很好,他幫我。”
“嗯,我知道!
“爺爺的胡子這么長,他不讓人碰,花生烤的也不好,糊了好多呀,沒有奶奶烤的紅棗好吃。”
白子慕在他身邊十分安心,已經放松下來,可以說開心的事了。
雷東川一路很沉默。
雷家一直放著白子慕的小衣服,有些是董玉秀送過來的,有些則是雷媽媽平時瞧見有好看的小衣服,就給他買一兩件,還有親手打的小毛衣,和雷家三兄弟穿的是同款。
雷東川帶他回去,一進門就碰到了雷奶奶,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拿一個簸籮曬紅棗,瞧見嚇一跳,忙走過來問道:“這是什么啦?小碗兒,你這身上怎么弄成這樣啊,東川哪,你鞋怎么就一只了呀!”
雷東川道:“小碗兒讓人欺負了。”
雷奶奶心疼的夠嗆:“怎么就一天沒看住,就出事兒了,咱家小碗這么乖還有人欺負,太壞了!誰家的啊,東川,你跟我說說,我去找他們家大人去!還有沒有王法了!”
雷東川磨牙:“還能是誰,董天碩干的!”他把白子慕往前輕輕推了一下,“奶奶,您給小碗兒換身衣服,他褲腳濕了,襪子也不能穿了!
白子慕被雷奶奶牽著手回房間換衣服,小孩走兩步,扭頭見雷東川沒跟過來,站在那喊了一聲哥哥。
雷東川本來想出去揍董天碩,但瞧著小孩沒安全感的樣子,還是沒忍心走,跟過來道:“我在一邊看著你,別怕!
白子慕換了一身干凈的小衣服,他手肘和膝蓋上磕破了一點皮,雷奶奶擔心發炎,給涂了一點紅藥水。
這個年代家里常備的外傷用藥就兩種,一個紅藥水,一個紫藥水,兩種差別不太大,紅藥水里面有酒精,涂抹在膝蓋上之后小孩輕輕抖了一下,小朋友沒吭聲,一邊看著的兩個人心疼的夠嗆。
雷奶奶放輕了動作,問道:“乖寶,奶奶慢點,馬上就好了啊,腿上還有哪里疼?”
白子慕搖搖頭:“不疼了。”
雷奶奶更難受了:“怎么可能不疼呢,你跟奶奶說,別怕啊,他還打你哪兒啦?”
白子慕想了想,“他拿石頭扔我,但沒打到!
雷東川正低頭輕輕給他吹膝蓋,聽見臉都沉下來:“他拿石頭了?”
白子慕點點頭。
雷東川沒吭聲,心里又記了一筆。
小孩穿的挺厚,那一點傷是鉆在碎磚墻里的時候蹭的,并不嚴重,但是涂抹上紅藥水之后顯得“血淋淋”一片,再加上白子慕本來皮膚就白,腳腕上還有一塊被抓的痕跡蛻變的青色,紅一塊、青一塊的,看起來記有點可怖。
雷媽媽回來之后,嚇得差點送去衛生所看醫生。
雷奶奶跟她解釋了一下,她還是不放心,抱著去衛生所讓醫生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么外傷才給帶回來。
雷媽媽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過董家,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直接過去拍了拍門:“吳金鳳,你出來!”
董家今天格外熱鬧,院子里還有一伙人,楊家的老太太也領著倆孫女找上門來,讓他們給個說法。
里面院子里嚷嚷的厲害,雷媽媽在外面拍了好幾下門,里頭的人才聽見,給開了門。
雷媽媽以前是礦區女工籃球隊的,站那就比吳金鳳高出大半頭,居高臨下看著她怒道:“你怎么教育的孩子,以大欺小,你瞧瞧,都給我們打成什么樣了!”她把懷里的小孩給她看,白子慕腳腕上纏了幾圈紗布——上面是雷媽媽硬讓醫生給涂抹的一點藥粉,纏起來是怕藥粉掉了,猛地一看顯得很嚴重。
白子慕褲腿一直卷到膝蓋那,上面擦傷的地方涂了大片的紅藥水,看起來十分嚴重。
“哎喲,這,這怎么摔的。 眳墙瘌P看到嚇一跳,天黑,院子里燈光很弱,她湊近一點剛想上手去摸,就被雷媽媽抱著小孩躲開了。
雷媽媽冷笑:“怎么摔的,問問你的好兒子董天碩!”
董天碩正在院子里挨批斗,楊家老太太可沒那么好脾氣,掐著腰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把院子里的董家人罵了一遍:“……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你們一大家子還養孩子呢,養一個都是禍害!出去打小孩,還打小女孩兒,你看看把我孫女辮子拽成什么樣啦!”
吳金鳳提高了聲音,指著白子慕道:“董天碩,這也是你打的。俊
董天碩一肚子話要說,“媽,就我一個人在外頭打架了嗎,我這一身腳印,全都是被那個雷——”
白子慕忽然趴到雷媽媽肩膀上,說道:“雷媽媽,我想回家,明天還要去學校!
董天碩:“……”
對啊,他明天還要去學校,要是今天晚上說了,明天雷東川可就不是收拾他一頓那么簡單了。
吳金鳳聽著兒子忽然讓人掐脖子一樣后半句沒聲了,追了一句,董天碩支支吾吾,抬頭去看白子慕,“我就跟他鬧著玩兒的,追了沒幾步!
“讓我說你什么好!”吳金鳳手指點了他腦袋幾下,權當教訓了,故意大嗓門罵了幾句,“整天惹是生非,得虧是一家人,不然還得了?”
董天碩一句也不敢多講。
吳金鳳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嗓門挺大,一下都沒打,想就這么糊弄過去。她看了董姥姥,對她道:“媽,我沒文化,也不會說什么,天碩是您一手帶大的,最聽您的話,您說兩句!
董姥姥有些為難,但還是站了出來:“子慕傷的重不重?醫藥費我們這邊出,都是親戚,要不算了吧……”
白子慕歪頭躲在大人懷里,他雖小,但也聽得出姥姥在替表哥道歉。同樣的事他經歷了好幾次,小到一個包子,一個煮雞蛋,大到他被追受傷,每次都是“算了”,已經習慣了。
雷媽媽只當小孩白天受到驚嚇,害怕了,心疼地哄了好一會。她也不好出手打一個孩子,教訓了吳金鳳一會,又扭頭擰眉對董姥姥道:“姨,我知道您為難,這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也不能老讓大的欺負小的呀!子記慕讓的還不夠嗎,玉秀為什么搬出去,您心里明鏡兒似的,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今天這事,玉秀不方便來,我替她講,沒您這么偏心的!
她說完,抱著白子慕出去了。
回去路上,白子慕輕輕捏了她的手一下。
雷媽媽問他:“怎么了,乖寶,哪兒疼?”
白子慕搖搖頭,道:“雷媽媽,姥姥對我也很好!
雷媽媽這會兒滿心不平,憤憤道:“哪就對你好了,早點都只舍得給你買根油條!
白子慕抱著她,歪頭靠在她身上乖乖的說:“姥姥給我煮粥~”
“嗯?”
“我剛來的時候,媽媽不在家,都是姥姥給我煮粥喝!
白子慕聲音很小。
但是他都記得,一點小事也都記在心里。
雷媽媽覺得小朋友又乖又好,揉了揉他的小卷毛,親了一口:“乖寶,剛才是我不對,我下回只沖你舅媽發脾氣,不跟你姥姥大聲說話了啊。你累不累?可以閉眼睡會,咱們一會就到家!
“哎。”
董玉秀忙到深夜,第二天一早才過來知道了這件事,早飯都沒吃,就找去了董家。
她就這一個孩子,是她全部的念想,平時大嫂貪點錢和東西她也不放在心里,惟獨孩子,絕對不行。
董玉秀拎著那一袋糕點,放在了董家桌上。
董玉海剛從礦上輪休回來,聽她說完,黑沉著一張臉把董天碩按住打了一頓屁股。吳金鳳昨天一直拖著,雖也罵了兒子幾句,到底她自己沒舍得打,這會兒老公一出手,她也不敢攔著,還主動送上了雞毛撣子,聽著兒子在那哭爹喊娘的,也不敢勸上一句。
董玉秀冷著臉看著。
董姥姥起初沒說話,但到底董天碩是她一手帶大的,見兒子打的太厲害,還是心疼了,勸了兩句。
董玉海不聽,老太太就急的去找董玉秀:“玉秀,這,這……”
董玉秀道:“媽,您知道他拿石頭扔子慕了嗎?”
董姥姥吃了一驚,她并不知道,只以為是小孩子間的玩鬧。
“媽,您疼天碩,我疼子慕,人心都是肉長的,我試問沒有任何一點對不起家里,我就子慕一個盼頭了,他要是沒了,我也活不下去!倍裥闫降f完,轉身走了。
董家院子里,董玉海惱怒的聲音隱約傳出來,這個沉默的男人罕見的發火了,“……告訴吳金鸝,我不缺她這些東西,你也不要再收……一家人不得安寧!”
吳金鳳委屈地低聲辯解著什么,走得遠了,已聽不清楚。
董玉秀關店一周,一直在家陪著白子慕。
她給白子慕在學校里請了假,一直看著他膝蓋上的傷結痂、掉落,才放心。
白子慕反過來安撫她:“媽媽,我沒事了,其實不疼的!
董玉秀抱著他,額頭抵著輕聲道:“可是媽媽嚇壞了!
白子慕輕輕頂了一下她的額頭,笑了一聲,像平時玩游戲那樣,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哄她:“媽媽不怕,我跑的很快,而且雷哥哥和老爺爺都保護我!彼肓讼耄盅a充道,“爺爺還烤了花生給我吃!
董玉秀笑了一下,親了親他的小臉,“那等明天,媽媽陪你去謝謝那個老爺爺,好不好?”
“嗯!”
記第二天,董玉秀準備了一份禮物,親自提著上門拜謝。
住在兇宅的老頭脾氣古怪,要么對人不理,要么就兇神惡煞的,說話都不怎么客氣。董玉秀碰到的是前者,在門前敲了一會,也不見有人出來,里頭空蕩蕩的,像是不曾住過人。
董玉秀向里面張望一下,只看到一角漏出來的石刻雕像,像是未完成的獅子,輪廓未出,兇相畢現。地上一層厚厚的石粉,猛一看像是蒙了一層厚重塵土,給人一副多年未住的錯覺。
董玉秀敲不開門,去問了周圍鄰居,也沒幾個認識的,她沒有辦法,只能把禮物從大門里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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