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秀在一旁安靜等他收拾好,見他就背了一個小包，問道：“不帶別的了嗎？”

        白子慕想了想，又去拿了那個小盒子里的“指南龜”,這個小烏龜是他打算做好了之后送給雷東川的,也揣在兜里一起帶著了。

        董玉秀牽著他手出去,老宅大門外停了一輛轎車，司機(jī)早早已經(jīng)在等著了，見她們過來就給開了車門。

        董玉秀陪著兒子一同坐在后排，車子要開的時候,白子慕才反應(yīng)過來這次不和哥哥一同出行。他望著車窗外問道：“媽媽，不跟哥哥說再見嗎,他回來見不到我要著急了�！�

        董玉秀想了想,道：“媽媽這次來接你是有點(diǎn)急事,咱們要開很久的車去一個地方,來不及等你哥哥回來了，要不這樣,等會出村子的時候你在路上看看,要是遇到他，就跟他說一聲，好不好？”

        “可是……”

        “媽媽答應(yīng)你,就去兩天,回來給哥哥帶禮物好不好？”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

        雷東川今天不在村子里,去和方啟他們一塊去十方鎮(zhèn)買設(shè)備了，白子慕心里知道,但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去找,等到快出村口的時候也只遇到了孫小九,只能下車跟孫小九說了一聲。

        孫小九一臉不舍：“你還回來吧？”

        白子慕想了下,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書包放在雷爺爺家了，你幫我跟我哥說一聲，如果我來不及回來，讓他幫我把作業(yè)帶回去，開學(xué)要交的�！�

        孫小九磕磕巴巴道：“我怕說不清楚，要不你給我寫個紙條吧�！�

        老大的弟弟突然走了，等老大找不到人，這責(zé)任誰也擔(dān)待不起。

        白子慕就在他拿來的小本子上認(rèn)真寫了幾行字，寫完之后就回到了車上。黑色轎車很新，車窗貼了一層膜，從外面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孫小九只能眼巴巴看著白子慕坐車離去。

        白子慕一直側(cè)頭看著車窗外，路上沒怎么說話。

        董玉秀小聲哄道：“如果餓了就跟我說，我們開很久的車呢�！�

        白子慕坐在那點(diǎn)頭，小聲道：“好。”

        董玉秀看著旁邊的小少年，從很小的時候起白子慕就很乖，很少哭鬧，即便是哭了也是含著眼淚不怎么出聲的哭，那個委屈到小臉上掛著淚珠、長睫毛都濕漉漉的小家伙，一眨眼就長大了，像是悄悄拔高的小樹苗，細(xì)枝干，抽出的枝丫也稚嫩可愛，已經(jīng)到了童年蛻變的最后一段時光。

        她抬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發(fā)，白子慕下意識抬手，順著輕輕扯了一下發(fā)尾，想要弄整齊一點(diǎn)。

        董玉秀笑道：“沒有亂，我?guī)湍憧粗�了。�?

        白子慕信任她，就放下手來。

        和小時候一樣，即便長高了一些，也依舊是一個特別愛漂亮的小朋友。

        琴島市。

        董玉秀帶著白子慕一路開車奔波，趕到琴島市的時候天色已晚，她先讓司機(jī)按一個酒店地址找過去，母子二人安頓下來，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門拜訪，是金穗。

        金穗是上周被董玉秀派來采購面料的，這幾年外出跑業(yè)務(wù)的事情董玉秀大多都交給這個姑娘去干，金穗也十分爭氣，不怕苦不怕累，干出了幾分名氣，從一個當(dāng)初十分稚嫩的小姑娘，變成了如今&記30340;業(yè)務(wù)經(jīng)理。

        金穗穿了一件系帶白襯衫和一條淺色牛仔褲，梳著高馬尾，進(jìn)來的時候手里推著一件行李車，另一只手上還提了一份早餐，進(jìn)門先笑道：“玉秀姐，子慕，你們先吃飯，我借了酒店的行李車當(dāng)掛架，帶了一個小熨斗，等我把衣服給你們熨燙一下穿正好�！�

        90年代初，琴島市的酒店里還不包含早餐，只接商務(wù)會議和晚宴，金穗給她們帶來的是一份清淡的雞茸粥，還有幾個牛奶小饅頭，剛出爐不久，饅頭松軟口感微甜。

        白子慕有些認(rèn)床，昨天夜里并沒有睡好，因此早上也沒有胃口，只吃了兩口粥就搖頭不再吃了。

        董玉秀摸了摸他額頭，見沒有發(fā)熱，也就放心下來，沒有逼著小孩多吃飯，一會還要坐車，勉強(qiáng)吃一些怕是會更難受。

        金穗給她們帶來了要穿的衣服，董玉秀的是一套常服和一件禮服，而白子慕那邊的衣服就多了，足足帶了七八套，顯然是還要經(jīng)過一番挑選。

        董玉秀挑了一條長裙，又幫白子慕選了一身衣服，白色短袖小襯衣和一條藍(lán)色短褲，小襯衣領(lǐng)口微圓，看起來更偏休閑，配了一條同款假領(lǐng)帶，看著像是一個小紳士。

        白子慕皮膚奶白，一頭小卷毛蓬松柔軟，眼睛還帶著少年特有的圓潤，杏核一般，抬頭看向人的時候角度透著無辜，穿戴好一身小制服，像是一個隨時可以背起書包進(jìn)私立校園的小少爺。

        董玉秀看得心都化了，拉著他的手讓小孩轉(zhuǎn)了一圈，看完又笑著道：“好，這套衣服好看。”

        一旁的金穗更是夸個不住，笑道：“哪里是衣服好看，是咱們子慕長得漂亮，玉秀姐，你再多挑兩套衣服讓子慕試試，我特意多帶了呢！”

        董玉秀抬頭看著架子上，也有些心動，但在看了一眼時間之后還是搖頭道：“算了，今天時間不夠，要早點(diǎn)過去拜訪老先生。”

        白子慕問道：“媽媽，我們?nèi)ヒ娬l？”

        董玉秀點(diǎn)了點(diǎn)他鼻尖，笑道：“見一位爺爺，子慕，他是你爸爸的伯父，跟你一樣姓白，你見了記得喊爺爺呀�！�

        白子慕點(diǎn)頭，陪著她一同出去。

        下樓之后依舊是坐車，一直繞著走了好久，還坐了一趟輪船才到了一處環(huán)境偏僻的療養(yǎng)院。

        有人過來核驗(yàn)他們身份，金穗和司機(jī)被留在外面，只帶董玉秀母子進(jìn)去。

        白子慕小聲問：“媽媽，白爺爺生病了嗎？”

        董玉秀道：“他以前在戰(zhàn)場上受過傷，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好，隔兩年會來療養(yǎng)�！�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問了。

        療養(yǎng)院環(huán)境清幽，來往有醫(yī)生護(hù)士，更多的是茂密的綠植，有幾座小亭子坐落其中，偶爾能看到有人在那里下棋，只是旁邊樹影綽綽，看不清模樣。

        白子慕跟著媽媽，一直到了一處單獨(dú)的套房小院外，等了片刻，就聽到里面洪亮的聲音：“……干什么攔著人家，我是在里面怎么了嗎，不過是來住兩天檢查身體，怎么弄這么多規(guī)矩！”

        有人低聲勸道：“首長，是按規(guī)定來的，都要預(yù)約登記才能進(jìn)來�！�

        里面人說了幾句，很快就有人來給開了門，客氣請了董玉秀母子進(jìn)去。

        中式小院里，石桌椅一旁站著一位拄拐棍的老人，看起來約莫七十出頭的年紀(jì)，一頭白發(fā)，不怒自威。他視線落在董玉秀母子身上，尤其是白子慕那張臉上記，過了片刻露出笑容，嘆道：“真像，和長淮小時候一樣�！�

        董玉秀拘謹(jǐn)跟他問好，喊了一聲伯父。

        老人擺擺手，“隨便坐，只當(dāng)在自己家里�！闭f完又招手對白子慕道，“子慕啊，來，過來讓爺爺瞧瞧�！�

        白子慕看了董玉秀，見她點(diǎn)頭，這才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他。

        白老爺子即便年歲已高，略微有些駝背，但依舊很高，小孩看他的時候，他也在仔細(xì)打量這個孩子，努力用溫和口吻道：“子慕，你不認(rèn)得我，但是爺爺認(rèn)識你呢，你剛出生的時候，你爸爸就寫信告訴我，咱們?nèi)�家都特別高興。對了，爺爺這里還有你一百天的照片，你想不想看��？”

        白子慕有些好奇，見老人拿出一個小相冊，略猶豫一下就過去看了看。

        一張彩色的照片，被拿到的人愛惜地存放了很久，上面是一張嬰兒的百日照，小嬰兒戴了一頂絨帽，兩邊兩個絨球垂落在胸前，一身白色的小衣服，正睜大了眼睛好奇看著前方，咬著手指在笑，絲毫不怕人。

        白老爺子把照片給他，讓他自己看：“喏，這就是你，打小就漂亮著呢！”

        白子慕翻過照片，讀了后面的一行字：“體十斤，重一半�！�

        白老爺子哈哈笑道：“不是這么念，這里寫的是‘體重十一斤半’，這是你爸爸當(dāng)時寫下來，郵寄給我的，他在信里一直夸你長得好，比當(dāng)時去拍照的小朋友都胖乎。”老人摸摸他腦袋，看著他像是陷入回憶，面上帶著笑容輕聲道，“你長大了，反倒是瘦了些，不過也好，只要健康就行�！�

        白子慕抬頭看他，聽老人說著過去關(guān)于自己的事，心里有一絲近親。

        白老爺子跟小朋友熟悉了一點(diǎn)，又抬頭去看董玉秀：“今年工作忙？”

        董玉秀道：“是，最近好一些……”

        白老爺子淡聲道：“是真忙，還是怕受影響？一年只在年初、年尾兩封信，逢年過節(jié)也只是打電話問候，三年前倒是來了一趟，送下東西就走，旁人都是巴不得湊上來，就你和長淮兩個人，見了我躲著走。”他頓了下，又嘆道，“不必這樣，無論如何，我們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董玉秀點(diǎn)頭道：“是�！�

        她這幾年一直和白家有聯(lián)系，但大多數(shù)時候，就同白老說的那樣，她是特意避開的。

        她已經(jīng)在最困難的時候得到了白家的幫助，并不奢望更多，只愿意和丈夫在的時候那樣，對白老尊敬但也十分注意影響。

        董玉秀原本只是接到白老來魯?shù)丿燄B(yǎng)的消息，對方打電話讓她帶白子慕過來探望，她就來了。白老跟她聊上幾句，就覺出董玉秀言辭拘謹(jǐn)，也不為難她，起身帶她去了一旁的偏廳，引薦了幾位后輩給她。

        “這是我兒媳駱江璟，她家里從商多年，這次從滬市過來探望我，正好遇到，你跟她年齡相仿，你們同輩人多談?wù)�。”白老介紹完了，又指了董玉秀道：“這是長淮的妻子，也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算起來長淮算是你們堂兄，一家人，不必拘謹(jǐn)，你們坐著聊吧�！�

        老人說完，就留她們聊，自己帶了白子慕去院子里玩。

        白子慕對白老爺子的相冊很好奇，老人瞧出來，就笑呵呵的又讓警衛(wèi)員多拿了幾本過來，哄著他一起看：“這一冊都是你們小孩子的，喏，這是爺爺家的孩子，叫白洛記川，比你小上幾歲，還有這個，叫米陽，一逗就笑，回頭你來爺爺家?guī)�你和兩個弟弟一起玩兒啊�！�

        白子慕點(diǎn)點(diǎn)頭，視線落在一旁的舊相冊上，問道：“爺爺，那本是以前的照片嗎？里面……有我爸爸嗎？”

        白老視線順著他的看過去，緩緩點(diǎn)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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