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五章·“他早就死了。”
“沒事，只是失手打碎，你出去吧。”蘇明安說。
他看了眼漂浮在視野里的彈幕。
自從那個消息傳出后，這些人就像瘋了一樣，在他的直播間里聊天。
【——我要殺了那個女人！！有誰知道她的坐標(biāo)，我要防止她影響我的蘇明安！】
【呵呵，家暴的能有什么好人？這女人連小孩子都能下手，還有什么她做不到的？道德綁架蒸鵝心。】
【換在我們鷹國，早就把這種瘋婆子趕出去了，龍國人真是軟弱。】
【第一玩家咋不是孤兒捏？我覺得這種異軍突起的人就是傳說中的主角，起碼得來個父母祭天吧，現(xiàn)在有家人牽扯真不爽。】
【什么？？岳母大人醒了？岳母大人，您看我當(dāng)您女婿行嗎？】
【我查過那個女人的背景了，她叫林望安，是個有名氣的鋼琴家……前幾年噴她的人好多，我看著都覺得心慌，這幫人嘴真毒。】
【網(wǎng)絡(luò)暴力真是嚇人，幸虧我是施暴者。】
【明安，明安，媽媽愛你——不要那個媽媽了好不好，我來當(dāng)你的媽媽——】
【……】
【……】
蘇明安移開視線。
碎裂的玻璃碎片，躺在光滑的地面上，旁邊的清掃機器人自動前來清掃。
他伸出手，面前擺放著一只鳥兒雛形的肉塊。它的羽毛是被移植上去的，雙眼由黑色的義眼制成，整體呈現(xiàn)展翅欲飛的形態(tài)。
當(dāng)他切開它的胸口，為它嵌入一顆血紅的蹦跳的心臟，它的眼神逐漸有了亮光，金屬一般光滑的羽毛開始微微顫動。
“就叫你……”他看著逐漸有了生命的鳥，為它縫合胸口：“緋。”
艷紅如火焰般的鳥兒鳴叫一聲，接受了這個名字。
“叮咚！”
系統(tǒng)提示響起。
……
【焰鳥（成長：紅）（命名：緋）
等級：lv.10
HP：500
MP：0
方向：偵查型
天賦技能：
躲藏：善于躲藏，很難被敵方發(fā)現(xiàn)。
飛行：能持續(xù)飛行，飛行高度不得高于3000米。
觀測：在飛行時，能為主人提供一定范圍內(nèi)的視野，距離地面越近，提供視野清晰度越強。】
……
10級【生化】，為他提供了制造生化寵物的能力。這只鳥的飛行視野，將為他在凱烏斯塔的闖關(guān)提供幫助。
他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了雙胞胎極具辨識度的大喇叭聲音。
這一對雙胞胎是實驗室的著名活寶，開局三天給他提供了不少八卦。
“博士最近很沉迷機械啊，還造了只新的機械貓。”雙胞胎的哥哥冬旭說。
“博士一直很特別，他就是天才。”弟弟旭冬立刻接口，馬屁拍得無比順暢。
“畢竟動物在廢土中養(yǎng)不活。”哥哥說。
“你傻不傻，城市剛剛穩(wěn)定，人們都快餓死了，哪有功夫養(yǎng)寵物，養(yǎng)了也變成備用食材了。”弟弟說。
蘇明安一轉(zhuǎn)頭，雙胞胎立刻露出滿口白牙，對蘇明安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兩人是故意站在這大聲說話的，就是為了刷博士的好感。就像那種特別喜歡向?qū)煫I殷勤的大學(xué)生。
事實上，蘇明安開局的那三天，經(jīng)常碰見各種“特別”的事件。比如打著想請教他科研問題的名號，實際上是想研究他感情問題的各類學(xué)生……比如抹著濃妝跑進來送水果的助手特蕾亞……或是比如拿著藥品進來，實則想邀請他去看什么“機械畫展”的秦紹禮……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以往都是他費勁刷別人的好感，現(xiàn)在，倒是一整個實驗室的人來輪番刷他的好感，似乎要比誰更喜歡他。
他拿出了一塊相框。
橡木制的相框里是一張合照——一個米色卷發(fā)，紅唇艷目，身著染色時尚T恤衫的青春少女，正熱情地拉著阿克托的手，朝著鏡頭比著“耶”的手勢，她容顏靚麗，全身上下都洋溢著年輕人的活力。
這是他在那棟黎明的廢棄大樓里，找到的一張模糊的照片，隱約能看出這是助手特蕾亞和阿克托的一張合照。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
【我想，今夜你也許會來。】
……
他怔怔盯著這一行小字，心頭再度涌現(xiàn)了莫名的悲傷，這股身體里奇怪的共情感一直拉扯著他的思緒。
“咚咚。”
玻璃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他抬頭，看見一位頭發(fā)盤起，身著圍裙，系著貝殼項鏈的中年女人。
“亞撒。”中年女人輕聲說：“凌晨了，該睡覺了。”
她的視線，是一種平等相望的視線，話語間有真摯的關(guān)切。
她是仿生人緋絲，和其他地方如同奴仆的仿生人不同，她被人親切地稱為“緋絲媽媽”，地位和人類沒什么區(qū)別。
她稱呼他為“亞撒”，而非“老師”或是“博士”。
“等等再睡……”他下意識回絕，還有時間，他還要再多做一點彈藥……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
疲憊接管了他的身體，隱藏的體力值到了極限，他已經(jīng)將自己透支到昏迷。
當(dāng)他再度醒來時，身披圍裙的中年女人坐在他的床頭，手里捧著一杯熱牛奶。
熱氣氳染漂浮，女人溫和的雙眼，正關(guān)切地注視著他。
她的紅發(fā)在柔和的睡前光下瑩潤而淺淡，像靜謐的死火。胸前的貝殼項鏈用一根鮮紅的繩子系起。圍裙上有著糖和面粉的痕跡，似乎才做過餅干。
“機器人幫你洗漱過了，來，睡前喝一杯熱牛奶。”她輕聲說著，將牛奶遞給他。
她的眼里有著責(zé)怪，好像在怪他太不愛惜身體。
“緋絲，我……”他從床上坐起，下意識想要拒絕。
女人的臉上，瞬間出現(xiàn)了云霧般淺淡的憂愁。她猶豫片刻，嘴唇張了張：
“亞撒，不是說，以后叫我媽媽嗎？”
蘇明安一怔。
他不知道……阿克托還有這種感情問題。
堂堂一城之主，竟然要對一個仿生人叫媽媽，他真正的母親呢？他難道這么缺乏母愛嗎？
蘇明安沒能叫出口。
這個稱呼，對他而言過于陌生。
“亞撒。”緋絲輕輕喚了他一聲：“我知道，你還想著你母親的事。她……只是個人的固執(zhí)己見，是極其惡劣的占有欲……你不必對她抱有負擔(dān)。”
蘇明安精神一震——這是阿克托母親的相關(guān)背景嗎？
緋絲的眼中滿是關(guān)切:
“她對你的，只是被所謂血緣親情捆綁的感情，你值得許多更好的，更完美無憾的感情。你值得更多能讓你信賴，歡愉，能讓你全身心投入的關(guān)系和羈絆，而不是被人捆綁在親情的戰(zhàn)車上。”
“因為她并不配做你的母親。”
緋絲緊緊握住他的手，她的手溫?zé)岫彳洠裨谥v述再溫柔不過的睡前故事。
“你當(dāng)初叫我媽媽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
有時候，在廢土里掙扎累了，我看一眼你和曜文，我突然就有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勇氣。
人們說，母愛是偉大的，有這種愛的人，幾乎可以無所不能。
我沒想過你們給我養(yǎng)老送終，我只是覺得，就算只單方面地付出，照顧你們，我就已經(jīng)滿足。
這就是……”她輕聲呢喃著：“‘愛’嗎。”
蘇明安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他和阿克托確實無比相像，連家庭背景都很像，阿克托似乎也有一個很自私，很瘋狂的母親。
這樣的一個人……一位能隨意改寫他人死亡結(jié)局，能為黎明的數(shù)據(jù)測量就去制造成癮性精神藥物玫血的人，無情、冰冷……
阿克托到底在想什么？
阿克托……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緋絲口中提的曜文，他好像也從未見過……
“我感謝你來到了我的身邊，亞撒。”緋絲輕輕撫摸上他的頭：“你和曜文，是我最燦爛的瑰寶。我不后悔你們成為了我的寶貝。你要相信，你是最好的，沒有困難能壓垮你，即使解除不了當(dāng)下的困境，你也是我最愛的孩子。”
她俯身。
盤著紅發(fā)的女人，輕輕吻在了他的額頭上，態(tài)度溫柔而鄭重。
“我愛你。”她輕聲說著，
額頭上的溫度漸漸逝去，像蝴蝶輕觸的翅翼。
“不要有太大的負擔(dān)。”
“無論你經(jīng)歷了什么，無論你是否優(yōu)秀……”
她低聲輕語。
蘇明安怔然地凝視著緋絲溫婉的面容。
他名義上的母親從未這么溫柔地對待過他，甚至沒有吻過他。
她只會仇恨地，瘋狂地，拽著他，像要和他自焚一般拽著他，眼中除了單調(diào)的黑白琴鍵再無他物。
而面前，這位游戲副本里的npc，她輕柔地觸摸著他，吻著他，用最誠摯的言語告訴他——
“亞撒。”
“別害怕。”
“無論未來多么遙遠，你變成什么樣。”
……
“……媽媽永遠愛你。”
……
【危險區(qū)·23區(qū)】
諾爾按下頭頂?shù)镍喩嗝保呷肓艘患以O(shè)立于危險區(qū)中的黑店。
危險區(qū)的環(huán)境惡劣到極致，異獸和空間亂流遍布。
諾爾推開了門，門上的風(fēng)鈴“叮鈴鈴”響。
柜臺后，是一位喝著熱牛奶，看著一本紅外殼書的老爺爺。老爺爺身旁靠著把朱紅色的獵槍，如同一柄染血的長矛。
“程老板，是吧。”諾爾說：“在這里開一家古董店，你應(yīng)該不是為了賣東西而生吧。”
諾爾的雙目，此時已經(jīng)完全血紅。以往美麗的藍海色不見。
“年輕人，你想要什么？”程老板開口。
“我聽說你喜歡收集古董，我這里有一枚百年前‘世紀(jì)災(zāi)變’時期的充電寶，可以送給你。”諾爾說：“而作為交換，我聽說你活了很久，知道很多隱秘？我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想問什么。”程老板慢悠悠地說。
“中央城城主——亞撒·阿克托。”諾爾凝視著老爺子的雙眼：“他有什么弱點？或者說，有什么他很在意的東西？”
程老板沉默片刻：
“你的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諾爾瞇起雙眼。
“亞撒執(zhí)行官。”程老板飲了口熱牛奶：“他早在三十年前的黎明之戰(zhàn)就死了，死于身體崩壞，玫血過量。”
“你在逗我？”諾爾冷笑：“阿克托如果早就死了，那現(xiàn)在測量之城里的那個阿克托是什么？”
他的臉上，那股小太陽般的樂觀已經(jīng)完全消失，只剩下了烏云般的陰冷。
“這個，我不能回答你。”程老板慢悠悠道。
“……”諾爾上前一步，他手里的短刀瞄準(zhǔn)了老爺子的脖子。
“孩子，去參加凱烏斯塔吧。”程老板不懼威脅，只是輕聲說：“——在那里，你會看到一個盛大世界的開場與滅亡。”
……
【測量之城·三環(huán)區(qū)】
城邦已經(jīng)入夜，人們在被窩里安眠。
無人的街道上，一頭金發(fā)的男人從高空一躍而下，一掌擊毀了一臺巡邏機器人，他湛藍的眼里有著時鐘般的印記。
“準(zhǔn)備……”他低聲說。
伴隨著通訊器的“滴滴”作響，他的身旁，漸漸走出了許多手持高端槍械的人。
三人，十人，三十人，上百人……
在這樣寂靜的夜里，竟然有這么一大幫人在街道上游蕩。
“我們的玩家隊伍有87人，平均戰(zhàn)力在1200左右，隊伍中還有不少實力不俗的npc。”一位梳著黑馬尾的女人走在他的旁邊：“我們已經(jīng)買通了鷹犬內(nèi)部的投靠他維者，與【門匙】達成共生關(guān)系。在成功打入中央城前，他維會幫助我們瞞過黎明系統(tǒng)。”
“過了今天，凱烏斯塔就會開啟，據(jù)內(nèi)部消息說……這居然是決定【世界命運】的一次選拔。”金發(fā)男人低笑：“我可不愿意被動地等待選拔開始，既然機械軍的戰(zhàn)力只在600到1300之間，我們足以……”
他的眼眸瞬間凝起。
透過茫茫的黑夜，他直視著——中央城的方向。
“足以……在凱烏斯塔的選拔之前，直接打入那座城市。”
“我們有駐守關(guān)卡的鷹犬軍幫助，不需要進行過多的戰(zhàn)斗。他維會幫我們瞞過黎明，我們甚至連應(yīng)付自動槍械都不用。”
“黎明，亞撒·阿克托，城邦的神明……”
他凝視夜色：
“在這種世界游戲的副本中，玩家最擅長的，就是把神明拉下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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