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別散去、攔路女
老丐苦笑,突然語聲十分低落的道:“做不做乞丐都無重要,要緊的是我們這些老東西還有無重聚之日。”
十三一聽緊忙圓場道:“前輩何故說此晦澀之言,你們身體盡皆硬朗,重聚之日還不是隨時都可?”
老丐盯著十三凝視半晌,道:“年輕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尤其是你。”
十三一愣,搖頭失笑,道:“好吧,晚輩記下便是。”
郁蒼貍聽罷哈哈大笑,道:“十三,老叫花這人向來喜歡嘩眾取寵,危言聳聽,你可莫學我們著了他的道兒。”
老丐一聽,突然聲色俱厲的瞪著郁蒼貍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郁蒼貍無奈,不情愿的點頭,道:“好好好!你的好心,我記下便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老丐的眼中突然綻現血絲,大聲道:“還要切記,勿近女色!”
郁蒼貍一怔,繼而失笑,道:“老叫花越說越離譜,我都這般年紀了,哪還有那心思?”
老丐搖頭,突然變得十分傷感,仰天長嘆,遽然落淚,道:“天下宴席,總有散時,我們這般年紀也便都是那席中的殘羹剩飯,棄之之時亦不過轉眼,說了那許多還不都是只爭早晚?想來也是無趣!無趣!無趣啊!”
老丐說著揮手拋出蝰蛇杖,縱身一躍,跨坐而上,飛在空中盤旋兩圈,懸在眾人面前一拱手,道:“此間事了,老叫花還有別處應酬,咱們就此別過,吾之老友,各自珍重,剛剛所言,請君切記!愿只盼下次重逢,還能與君等談笑憶往,醉酒如常,我心盼之又盼!”
老丐說完神色落寞,轉身而去。須臾,沒于城外的碧翠之中,隱隱起了歌聲,那歌聲令人聽之感傷,更有悲愴。
是以,郁蒼貍縱身躍上垛口,取來羯鼓,重重一敲,高歌回應,眼眶中竟已淚光隱隱,萬般不舍俱往心頭,一時再難抑制。
送別老丐,十三三人返回司護府。
司護府門前,魔格野歡呼雀躍,一見十三便撲了上來,拉住他的手歡聲道:“十三哥哥,新四大異人正是集齊,我們這便可以整點行裝,前往天妄魔城去斬妖伏魔了。”
十三一怔,舉目再看金恩正一臉惶然的看著自己的手臂,像極了當時自己拜領玉牌時的樣子,不由的沖魔格野微微一笑,拉著她走到金恩面前,沖他一拱手,道:“恭喜兄弟,恭喜地王,正式躋身新四大異人之列。”
金恩仍自一臉惶然。
十三一見,拉著魔格野同時將手臂向前一遞,退去袖管,就見上面赫然印刻著‘人杰’‘天靈’等字,醒目十分。
十三見眾人和金恩仍是一臉費解,才與魔格野一起將云空子重組四大異人之事簡略說了一遍,金恩聽罷恍然大悟,心中頓生豪情,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趕往娑羅山天妄魔城,痛痛快快的再斗一場魔怪。
至此城中諸事落定,郁千城亦也提出去意,金恩本還想挽留,不料郁蒼貍卻大手一揮催他快快離去,郁千城心知這位老祖心胸豁達,意不及心,所有笑笑而過,全不放在心上。
臨去之前,他留下三百劍士駐守原獨孤商會處,由白方谷全權統管,以供金恩隨時調派。
金恩千恩萬謝。
只是,待眾人再見白方谷時就見他精神恍惚,滿臉沮喪,全然不見了往日的精氣神,真如一個行尸走獸,木然呆癡。
好在,獨孤青霜一直守在身旁,與之細心呵護,全權代為打理一切。
眾人知他心痛無生之死,一時接受不來,當然有了獨孤青霜的照護,眾人也都放心不少,但只愿,時光撫慰,能叫他早日走出
悲傷,堅強生活。
之后,金恩帶領四大司護開始大刀闊斧的推進城中一切事物,掛榜招賢,重建三十六鐵衛,在西城靜處建伏魔功德殿一座,供上屠魔一役中死去的一切同袍,包括獨孤青羽麾下的血池鬼卒。
金恩此舉頗得不會大師贊許,偷偷為他誦經祈福。待見諸事順暢,再無半點掛礙,才約郁蒼貍同返風涼寺。
去前,喚來正欲回返萬法寺的宏光八大弟子,道:“老衲與宏光師兄相交多年,感情莫逆,他之舍身義舉亦為我輩仰止。”說著,從懷中取出書信一封,交于為首的大弟子,道:“師兄生前與我有約,彼此若有不測,便盡心托付,全全照護。”
那弟子人等展信一觀,盡皆凄然,再次跪拜時,風涼寺與萬法寺已然歸為一家。
郁蒼貍在旁一見事大歡喜,連忙撫掌相賀,但眼中涌出的淚花卻漸漸迷蒙,那般對故人的愧對與相思,相信沒有經歷過的人一定不會明白。
凋敗千年的風涼寺,仍舊半邊破敗,半邊輝煌——破敗的是一眼滄桑,輝煌的是那不變的守護依然。
八大弟子簇擁著不會大師和郁蒼貍轉眼到了風涼寺破敗的山門前,佇立良久,不會大師終于除卻心中掛礙,雙手一揮,就見滿眼的破敗荒涼猝然消逝。繼而,一座座嶄新、莊嚴的大殿相繼而生。
眾人啞然瞠目,仔細再看,就見那山門上的匾額已然變作‘萬法寺’字樣,鎏金燙字,龍蛇蒼勁,甚是氣勢。
八大弟子一見,緊忙稽首誦佛,不會大師一聽亦也隨之念誦。
郁蒼貍一見心中愴然更勝,淚水再亦洶涌。
入寺,早有自發而來的十余名居士候在那里,不會大師一見深感欣慰,站在大雄寶殿的石階之上回首再望山門,想那過往已歇,一切重歸光明,再見,已是滄桑新舊。
安排下一切,不會大師獨自到了浮屠塔林前,眼望那依舊破敗的故舊,心中不由再起跌宕,如今為了紀念故友,他把此寺化成了萬法之名。
而那孤冷的風涼一名便自此銷聲匿跡了。
可是——
可憐的小猴兒回來怎么辦?他還能否找到歸家的路?
不會大師突然神傷,眼中隱隱濕潤,是以嶄新的僧袍空中一揮,就見那破落的塔林頓展新顏,上書風涼塔林。
只是,其中最高、保存最好的那座高塔卻依舊如故,不同的是,不會大師給它標刻上了大大的風涼二字,那字跡如刀,深刻精雕,為的是叫它醒目,叫那尋不見路的歸人一眼辨識,早早尋來歸還。
鋒獨語筋疲力盡的上了大路,幸好遇見一個好心的趕車人,將他送到了一個熟識的郎中那里,一番醫治,終將那嵌在腿上的飛刀取下,簡單包扎,他才拄著郎中替他尋來的一根木棒,千恩萬謝的離開,重新到了街頭。
彼時,夜幕將落,天色迷蒙。
他神情無助、晦暗的蹣跚在夜幕之下,想想自己那簡陋冰冷的破家還在數里之外,縱在眼前亦也與那‘天被地床’幾無差異,是以苦笑,搖頭,突覺這天大地大竟無一處可去,但心念轉瞬,又覺這無處不在的冷漠又到處都是自己的棲身之所。
鋒獨語忽而愴然忽而釋然,一路糾結擰巴,慢慢向著越來越暗的暮色深處行去,累了,撿個路邊的大石坐下,休息少時又向前慌慌而去,漫無目的,又若有所想。
終于,百無聊賴下,他低聲的哼唱起了爺爺常常對他吟唱的歌謠,他不知那歌謠的名字,爺爺也從未與他提及,他只是單純的喜歡那歌謠的旋律優美,極盡意境。
“呵呵,一個人,夜里唱歌,還很好聽,你是無家可歸的歌者嗎
?”
突然,一個脆亮的聲音在一旁的小路中傳來。
鋒獨語大驚,緊忙住聲,恍然望去,就見一盞燈火徐徐走出樹木的掩映,借助那昏黃的燈火,鋒獨語一眼望見眼前站定的果是一個青衫罩體、面容俊美的妙齡少女。
“還問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個女子家家的,這么晚了不回家,還孤身在外游蕩,你也不怕危險?呀,難不成你——”
鋒獨語夸張回應,胸中不解少女之舉。
“哈哈,你到說啊,難不成你什么?”
少女爽朗而笑,熱情相對,滿是期待。
“嗨,算了——一個女子,外間兇險,趕緊早早回家為要,可莫被這夜間出沒的豺狼把你給害了!”
鋒獨語搖頭,說完繼續向前踉蹌而去。
“等等呀,哈哈,原來你是個瘸子?”
少女驚訝,追著上前,急聲問道。
“胡說!你才是瘸子?我只不過是受了一點點傷而已,修養幾日便無大礙了!”
鋒獨語快聲辯駁,心中一想到此次落敗便滿是懊惱。
少女執著燈籠兩步跑在前頭,阻住鋒獨語的去路,滿面訝異的道;“呵呵,你受傷了?怎么受的傷?是跟人打架嗎?跟你打架那人很厲害嗎?”
鋒獨語蹙眉止身,十分懊惱的盯著少女,半晌才沒好氣的道:“姑娘,你我不認不熟,在這漆黑的夜路之上,你打破砂鍋的追問我這些,究竟意欲何圖?你難道就不怕我是壞人嗎?”
少女掩嘴大笑,道:“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我們雖然不熟,可這不說著說著便熟了么,呵呵,你聽好了,我叫云瓔,是個決然不怕你這走夜路的壞人的人。”
鋒獨語突然失笑,暗道:這姑娘怕是個腦子不靈光的傻子,不然,她又怎會這般舉止。
“姑娘,好了,趕緊回家吧,我還急著趕路呢!”
鋒獨語說完,咬牙快步越過少女,繼續向前走去。
“呵呵,等等,你就不要再做堅強了好么?我都觀察你許久了,這么幾步遠的路,你都走了多久了,知道嗎?更何況,我遠遠的就聽到你腹中饑餓的聲音了,你難道不想吃上一碗熱湯面嗎?”
鋒獨語一怔,遽然止步。
少女一見,緊忙快步上前,將燈籠往鋒獨語面前一舉,仔細看了看,道:“你看你這臉色,難看的緊,急需好好休養,若再折騰怕是要傷及性命。”
少女說完又咯咯一陣歡笑,道:“你有沒有膽量隨我回家?”
鋒獨語越加不解,暗道:什么?一個弱女子,黑燈瞎火的阻在路上,攔截陌生男子回家,她究竟意欲何圖?她到底是人是鬼?
少女撤去燈籠,咯咯的笑彎了腰,道:“我就知道,你跟那些無用的臭男人一樣,都是一群膽小如鼠的慫瓜。”
鋒獨語一聽臉色漲紅,暗道:膽小如鼠的慫瓜?你這不知深淺的壞女子,竟敢嘲笑小爺?好,也罷,既然你都這般說了,便是刀山火海、虎穴狼窩,我鋒獨語也要拼命闖上一闖,大不了折了一條命,二十年后,還是一條好漢。
鋒獨語想著傲然挺身,冷聲道:“住嘴,你這女子,瘋瘋癲癲,趕緊前面帶路,我隨你回家便是!”
少女一怔,盯著鋒獨語望了半晌,幽幽的道:“你真的敢隨我一同回家?”
鋒獨語不悅,道:“費什么話,趕緊前面帶路?”
少女一聽,緊忙點頭,咯咯又笑,燈籠一挑,歡聲道:“小心腳下!走!我們一同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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