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長河畔、奪寶人
云空子的一路心酸不光是孤身涉險、遇難無援,他更在那艱辛之中切實的體味到了人之本性的惡與貪,或許因于單純,他一次次被人欺騙,一次次被人坑害,到最后,那都成了令他痛入骨髓的深刻,更是欲哭無淚的倔強。
好在,不堪的盡頭還有那美好的誘惑與希望,一眼看處,世間一切晦暗都是陽光,一切不堪都是風景,為此,他笑然面對,意志更堅。
或因天可憐見,崎嶇路上,竟還叫他遇到了兩個惺惺相惜的好兄弟,他們一個是西地歌者長行和尚,另一個是大漠焚魔城的殺手鬼云譚萬行。
三人性格迥異,但脾氣卻頗為相投,稍一攀談,竟是同路前往青云山,故此三人結伴,行路時也是說說笑笑,羈旅茫茫,自此變得不再枯燥乏味,憑空多了許多樂趣。
這一日,三人行至長河近處,那長行和尚一眼望見山水幽幽,平闊幽深,不禁嘆從中來,高歌一曲,唱的卻是古人結義的濃濃情意,酣暢肺腑,不禁感觸良多,待等歌曲唱罷,豪言相邀,三人便在那長河之畔,學做古人,插草為香,義結金蘭。
三人年齡,云空子較長,作為大哥,其次長行和尚,三弟自然就是鬼云譚萬行了。
結成兄弟,三人行路更顯親近,相幫相助,禮讓有節,自有一番古人風貌。
只是,云空子久居避憂谷,哪里知道,此時江湖之中,新四大異人名頭正勁,原本天下正義之士都該以四人仰首,同心抗魔。
可不知何時起,江湖起了傳言,說那蜀南青云山中暗藏兩大天下至寶,一個是蘊力強勁,幾可救人生死的一品珠;另一個古賀金歌那一把大火燒山煉就的古卷神異帖。
至于那至寶藏山的消息如何泄露,世人無從可知,至于那至寶藏山的訊息真假與否,自也無人確信。但總之,世人聞之逐寶者俱都蜂擁而至,長興和尚與鬼云譚萬行便是其中之一。
鬼云譚萬行生性豁達剛正,本對至寶毫無貪念,可他見不得義弟為取至寶茶飯不思、寢食難安的樣子。
當然,他去青云山還有另一個目的——尋人、殺人。
據說那該殺的人躲在青云山已有些年頭,可焚魔城派出的幾波殺手俱都鎩羽而歸,誰都沒見著那人的影子。
當然,能做鬼云兄弟并且還能讓他赴湯蹈火的人絕非泛泛之輩,獨孤顯覬覦一品珠也決非為了中飽私囊。
近年來,堰雪城外兇險頻發,罩在城頭上空的穹頂已漸現破敗之兆,他身為堰雪城的一城之主,肩負著闔城上下的安危存亡,假若對此視若無睹,將來一旦兇險即來,勢必會變得力不難當,措手不及。
所以,未雨綢繆,他必須得提早想個法子。
世人常說西地至寶遍地,只可惜,管控那里的大羅王對于至寶換取早就有過說法:以寶換寶,公平交易。
于是,為了堰雪城,他獨孤顯必須得想盡一切辦法,尋一品珠,拿去西地大羅王那兒,換取個庇佑堰雪城千年不破
的至寶回來。
江湖傳言,青云山暗藏至寶一事不知怎么的就進了那風雨不透堰雪城,獨孤顯對此深信不疑,但又礙于自己分身乏術,另者,稍一思索便可而知,那前往青云山奪寶的天下英豪一定會多如牛毛,但憑自己一人之力,恐怕連那青云山的山門都還未進,便被人阻殺在了路上。
為此,他整日唉聲嘆氣,一籌莫展。
此時,恰逢義兄譚萬行外出辦事,路過堰雪城,兄弟二人短暫相聚,隱情一說,那鬼云便借助黃酒入腹的微醺欣然允諾,動身前往青云山,替他去取至寶一品珠。
至于長行和尚,一個出家人,自也不會為了那一己私利而前來奪寶,至于個中隱情想必他自己都不甚明了,誰叫他生來就喜好湊熱打趣,閑散自由呢?
蜀南青云山,綠植滿山,云靄迷蒙,山澗流瀑飛濺,伴有鳥獸爭鳴,令人恍入仙境,絕然是個上好的修身圣地,只可惜,如此寶地在云空子兄弟三人到達時早已狼煙四起,兇戰連連,無數死尸橫陳遍野,污血聚流成河。
無奈之下,三人迅速融入戰場。
鬼云譚萬行心中念著至寶,率先踏尸前去。隨后,長行和尚也跟著一路高歌的疾奔而去,慢慢消失于狼煙彌漫的山坳之中。
形單影只的云空子站在破敗慘烈的山崗上,茫然四顧,這眼前的瘡痍哪里是他那心中幻想的仙家圣地,而那心心念念的戀人,此刻又在哪里?她能否躲過這滅世慘絕的災禍,等到自己前來的營救?
云空子接連躲過兩撥打斗的兇險,一路踉踉蹌蹌的向著山里走去,一雙焦切惶惶的眸子緊緊的尋望著四面八方,小心翼翼的尋找著秦玉竹的身影。
戰亂在兄弟三人到達后的第二天慢慢停了下來。
青云山再一次被這場兇殘戰禍銷毀殆盡。
狼煙沖天,遍野橫尸,敵我之間損傷慘烈,好好的青云一脈除南宮不離和十幾個弟子活命外,其余者盡皆殞命,而那前來奪寶的天下豪客們也大都有命來,沒命去了。
只不過,一場大戰之后,那至寶一品珠和古卷神異帖仍然下落不明,誰都不曾得見。
獲存殘命者心念如灰,只當那傳言是場騙局,頹然相攜,落寞而去。
云空子在戰亂之中一直苦苦尋找,最終仍是不見秦玉竹的身影。
最后,當他無助的望著那些傷殘相攜而去的失敗者,心中立時閃過一絲絕望與自嘲,那些人都是為了一個幾不可信的傳言,欣喜而來,最終,大多殞命于此。
而自己,難道還不是為了一個連風都捕捉不到的善意謊言而匆匆而來的癡人嗎?
他四肢乏力的跌坐在一株被火燒焦的大樹前,癡癡傻笑,目送著最后一波離去的落寞人,消失在那黑乎乎的廢墟山影下。
他一直笑,笑的驀然無聲,最后,連那不知名的淚水都笑了出來。
想想自己也是真夠天真,那個生來便顛倒不明的二弟,何時做過一件靠譜的事兒?玉竹千年無蹤
,又怎會突的現身青云山,但凡頭腦清醒一點,都不會信這連篇的鬼話。
笑了良久,云空子煩郁、焦躁的心終于明朗起來,既然玉竹不在此山,那也便去了心中的牽絆,所以,他長身站起,遠眺狼煙漸弱的焦黑山野,驀地想起兩個兄弟,他們一去無蹤,是生是死,福禍如何?
一想到此,他的心又緊懸了起來,于是不顧腳下跌撞,匆匆前行,口中不住的呼喊著二人的名字。
金烏西墜,殘陽泣血。
身心俱疲的云空子終于體力不支的躺在了一塊略顯平整的青石之上,他心情晦澀,滿腹絕望。
一番苦心,不見玉竹其人,而今,兩個新近結拜的弟兄也不見了蹤跡,在這蕭蕭悲涼的廢墟焦土間,僅能聽到的就是山風悲凄的哀鳴,僅能聞到的亦是刺鼻的焦愁與血腥,而自己那惶惶的心跳幾乎都成了一種風聞。
他雙眼含淚的側望著天邊火紅的晚霞,那在平日應算靜美的艷在如今看來竟是一種無盡凄慘的刺痛,那淚水在霞光的映照下無可抑制的洶涌而來,無邊的孤獨與絕望相伴來襲,他竟像個孩子似得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可就在那一霎,遠處尸首中有個搖晃的身影突然站起,駭得他戛然止住哭聲,跳下青石,小心翼翼的向前試探著走去,口中不住的呼喊著兩個兄弟的名字。
黯的夜色終于降臨,一牙彎月斜墜蒼穹。
借助暮色微光,云中子終于看到了長行和尚那醒目的光頭,不禁心下大喜,剛要張口呼喊,就覺身旁兩側惡風不善,緊跟著,兩道身影飄忽一閃,瞬間將他擊倒。
疏忽間,渾身血染的長行和尚奔到了眼前,一聲大哥,業已體力不支,驀然跌倒,兩把冷氣逼人的寶劍立時抵在了二人的咽喉。
長行和尚看寶劍,嘿嘿冷笑,持劍人一見心中憤然,但覺多說無益,也不廢話,緊聲逼問至寶的下落。
長行斜眼晲著持劍人,笑而不答, 那二人一見,手中加力,劍鋒瞬間割破肌膚,鮮血鼓涌而出。
云空子一見二弟受痛,不顧劍懸頭上之險,拼力掙扎的撲向長行,口中不住的喊著‘二弟’語氣里漸漸的有了哭腔。
持劍二人繼續逼問長行至寶的下落,可他伸手拉緊大哥的手臂,卻依舊笑而不答。就在二人舉劍剛欲痛下殺手的瞬間,突見眼前黑影一閃,緊跟著,兩聲慘叫,二人寶劍撒手,接連倒地身亡。
微光中,渾身沁血的譚萬行惡狠狠的踹了兩腳死尸,嘴角一歪,無盡傲慢的露出一絲冷笑,然后伸手拉起兩位哥哥,彼此再見,已然枉死獄中走了一遭。
兄弟三人面面相覷,縱聲狂笑,那笑無端舒暢卻又不知何故,就在那山色破敗的荒涼之中,那笑聲被風吹到了對面的山頭,然后又一直下了青云山,假若它能傳的更遠,被那不知所以的世人聽見,一定會嘲笑這笑聲的乏味與無聊,可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人聽得懂這笑聲里的各種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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