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福緣淺、惡難消
云空子伸手空中一揮,一幅山水立時浮映古卷之上。
十三看得仔細,就見那流水河畔隱約站立一人,卻是個身材矮短的侏儒。那人右手執(zhí)筆,空中亂舞,刷刷點點的不知寫些什么可在十三看來那些虛空寫畫的文字卻又十分清晰真實,竟是一個個姿態(tài)各異的人形怪字。
十三看著嘖嘖稱奇,瞠目結(jié)舌。
云空子原本還想繼續(xù)講述十大至寶但見十三緊盯古卷的怪異目光,不禁眉頭一皺,問道:“年輕人,你怎么了?”
十三聞言剛想說話但轉(zhuǎn)念一想,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起了錯覺,于是輕輕搖頭,用手揉了揉眼,再看古卷時就見那人突的住了手,片刻駐留后回頭一看卻又是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云空子見十三舉止倉皇還當是他初見至寶心中詫異所為,也沒多想,繼續(xù)望著古卷道:“《神異帖》乃上古異人神筆常項所著,記錄過去未來之術(shù),暗藏玄機秘訊,能解前世今生的諸般懸疑。故,千百年來趨之若鶩者從無盡絕,為之爭奪、喪命者亦不計其數(shù)。”
云空子說著神情里露出了幾許自得,心情已好的魔格野一見便突然壞笑,道:“師伯,您是想說,天下爭寶者無數(shù),最終得手者只有您一人?您就是那最最了不起的人嘍?”
云空子側(cè)目看了看魔格野,道:“師伯福厚緣深,得天庇佑!得天庇佑!”
魔格野咯咯的笑了幾聲,道:“野兒真是羨慕!可是,師伯,您說了這許多又與那天妄魔城的魔妖有何干系?”
云空子道:“你這小滑頭,莫急,繼續(xù)向下看。”說著,伸手虛空輕輕一擺,那畫面便飛速的轉(zhuǎn)了起來。
“停!師伯,快停!我看見玉竹姨了,她怎么會這在古卷之中?”魔格野的一聲叫喊嚇壞了云空子也驚呆了十三。
的確,在那飛速流轉(zhuǎn)的畫面之中,有個貌似玉雕美人般的身影正佇立在一座蓮花膜樣的建筑之上,凝目遠眺,目色幽幽。
再看那建筑不正是云下不遠的摩天閣嗎?
十三為了確認,把目光瞥向摩天閣,但見那里云霧掩映,天色迷蒙,總覺與那畫面之中的建筑有著幾分不同卻又看不仔細。
云空子神色慌張的停了古卷,渾身微微顫抖的盯著魔格野,語氣復雜的問道:“好孩子,你再仔細看看,古卷中果真有你玉竹姨的身影?”
魔格野大為詫異的盯著云空子,道:“師伯,您這是怎么了?玉竹姨就站在您的摩天閣上,您看不到嗎?”說著,目光一轉(zhuǎn)望著十三,道:“十三哥哥,你看到玉竹姨了嗎?”
十三點頭,道:“沒錯,我看到了,真真切切!”
云空子聞聽此言,一個跟頭跌坐在茫茫云海之上,臉色煞白的喘著粗氣。十三和魔格野一見都紛紛出手相攙,大為不解的問詢著。
云空子坐在云海漸漸露出了絕望悲傷之色,他喃喃自語的道:“我一生閱此古卷無數(shù)回,可怎么都找不到玉竹的半點音訊,為什么偏偏
就你們兩個娃娃一看便能看見?這難道是上蒼對我的懲戒嗎?為什么?我究竟做錯了什么,要這樣懲罰我?”
云空子的語氣里帶出了哭腔,誰都能聽得出那否定的絕望里有多少傷人的苦楚。他一生癡戀玉竹,可命運卻把他擱置在了最卑微的角落里而令其愛而不得。自聞玉竹投江溺死之后他心如死灰,假若不是肩負先師賦予的重任,估計他早就隨著玉竹投江的身影一同赴了奈何橋。
玉竹的死帶走了云空子生的希望,但也觸發(fā)了他創(chuàng)作的本能,避憂谷便是最好的見證,當然,自從這谷內(nèi)豎起了玉竹的雕像之后仿佛那遺落的愛便又在這里扎了根,發(fā)了芽。
漸漸的,云空子在那冥冥流轉(zhuǎn)的時空之下終于感悟,生死已然如風,愛若真摯又豈在朝暮的相伴之中。
但,戀人不再的時光里總有癡妄伴隨臆想,尤其是至寶神異帖緊握在手的時候,他總會迷惑自己說玉竹還在世間,完好無缺的隱世在某個角落,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會通過神異帖找到她。
傷過之后便是希望。
云空子推開十三和魔格野,一挺身站了起來,他甩甩頭,像個愣頭青的小伙子,硬生生的挺直脖子,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高聲道:“皇天不負有心人,我的玉竹終于讓我在古卷里遇見,這當真是件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兒,哈哈!”
云空子的笑聲嘹亮高亢,激蕩云海恍若炸雷。
魔格野一見師伯舉動如此異常不禁心下惶然,她與十三對視一眼二人俱都費解萬千,就見云空子踉蹌著奔向古卷,昂首張望,那樣子像極了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既可笑又可悲。
古卷中,天高云淡,置身高臺的美人依舊遠眺不歇。
驀地,一陣烏云自天角滾涌而來,遮天蔽日。晴朗的白日瞬間變成了黑夜。也便是云空子奔到古卷前的那一霎,一道霹靂突然撕裂蒼穹,帶著啞然的轟鳴,仿佛沖破古卷到了他的眼前。
霹靂過后,畫面漸漸清晰:一座巍峨詭峻的大山筆陡直立在烏黑低漫的云海之下,幾縷
橘光從云海深處投射而下,落在大山之中既顯壓抑又顯詭譎。
山巔風緊處愀然獨立一人,他身披黑袍,頭罩風帽,雙臂攤開,掌心對著烏云,渾身盡透一股濃濃的詭異、神秘之氣。
云空子鎮(zhèn)定心神,看了一眼畫中人,落落寡歡的道:“言歸正傳,你們瞧,這人便是天妄魔城的首創(chuàng)圣祖,名叫圇圄。
大約十萬三千年前,大地一片祥和,萬物向善。
不知何時起,世間生出一股腐敗惡氣,盤踞娑羅山頂,整日吸食烏云,用以充盈其暴戾、怨念之體。
年月一久,他竟修成了人形,始為蒼生禍亂。”
云空子說著理了理衣襟,神色漸漸舒緩下來,微微昂首,又道:“這圇圄初亂人間,尚存一絲善念,受其迫害者不過是江河海里的一些魚鱉蝦蟹,陸路上的一些草木精怪。
漸漸,圇圄戾氣加重,開始吃人食魄,四處
禍亂殺生。
最終,欲塹難填,他竟強行引來西地惡火,焚盡疆土十萬,無盡蒼生盡喪火海,山河破碎、地脈斷絕,慘烈遺禍一直延續(xù)至今。”
云空子說著把目光投向了十三,道:“年輕人,你們大漠焚魔城便是其中受害最重者之一。原來的焚魔城草木豐盈、土地肥沃,珍禽異獸遍布其中,美景勝地數(shù)不勝數(shù),乃是當時最負盛名世外桃源之一。
只可惜,惡火燭天,無情兇戾,破敗了地脈,毀掉了生機,若想再復往日繁榮恐怕勢必登天。”
古卷中燃起漫天雷火,伴隨云空子的一聲嗟嘆,鋪天蓋地的激射而下,大地瞬間沒入火海,無數(shù)生靈爭鳴逃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都成了灰燼。
十三望著古卷中奔涌如潮的火浪,心底怎么都聯(lián)想不出,冷漠寂寥的焚魔城竟然還有過土地肥沃、草木豐盈的綠色時光。
回頭想想,江湖游歷時的所見所聞,果不然,那蒼涼荒蕪、蕭瑟枯槁處無以計數(shù),難不成,那所有一切都因這妄圖一人所為?
大火漸漸隱去,畫面中又現(xiàn)一處場景:荒煙蔓草的蕭瑟、犬牙凸立的頑石、破敗零落的朽木、朔風犀利的陰寒。
黑影圇圄被數(shù)百封印禁錮在畫面中的一座矮山之上。那矮山猙獰險峻,迎風惡立,四周環(huán)圍一條噴涌水浪藍火的巨大溝壑。
溝壑外,無數(shù)石樁交錯縱橫,密密麻麻的排列著綿延數(shù)里,而那高聳的石樁之上更刻有面目猙獰、形態(tài)不一的各種獸頭。不過,它們都整齊劃一的望著矮山。
云空子望著畫面,半晌沉吟,后又面色凝重的道:“圇圄禍世,千年不滅。為破此魔,世人苦心孤詣、費盡周折。
終于,三千六百多年前的某天,江湖突現(xiàn)四位身懷絕技的異人,他們聯(lián)手伏魔,鏖戰(zhàn)三天三夜,終把這萬惡不赦的圇圄封印在萬惡草場之中。自此之后,世間才又重歸祥和,屠戮漸消。”
望著畫面中呆然出神的圇圄,魔格野聽得津津有味,心中殘存的幾點悲傷也早都隨那畫中的人事煙消云散。此刻見云空子閉口凝神,只顧盯著古卷默然出神,不禁急聲追問,道:“師伯,那后來如何?圇圄惡魔是否一直被困于萬惡草場?他可曾離開過?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難道還沒有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么?”
云空子聞言,搖頭悲嘆,道:“若真能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就好了。當年圇圄惡賊斗敗之前,他的一道元神偷偷逃回娑羅山,從此藏匿不出,寂然潛修。世人不覺,都以為他被封印徹底,再難出來為禍人間了。
可誰曾想,一千五百多年前,惡魔的第二重化身修煉成形,以妄圖之名重現(xiàn)人間。
那妄圖善言狡獪,雌雄莫辯,化形易容更是信手拈來。
他成人之初尚算本分,僅憑一嘴不爛之舌混跡三界辟幽之所,交盡天下強人賊盜、惡鬼魔妖。
漸漸的,他網(wǎng)絡了一大批惡人,喧喧鬧鬧的在那娑羅山下建起了一座天妄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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