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
回到酒店，我馬上叫來龍全和二娃，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他倆。龍全自然是欣然答應(yīng)，他恨不得馬上見到陳方圓。
見大家都沒意見，我便拿出手機，撥通祖姑婆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可就在我以為不會有人接聽的時候，電話通了。
“喂，子木啊。”是祖姑婆的聲音。
“祖姑婆，您還好嗎？”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再聯(lián)系我嗎？”
“對不起，祖姑婆，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請教您，要不然我也不敢貿(mào)然打擾您的。”
“呵呵，終歸是疏遠(yuǎn)了，現(xiàn)在跟我說話必須這么客氣嗎？”
“祖姑婆，咱們能約個時間見個面嗎？”
“見面？可以啊，你想在哪兒見面？”
我左思右想，最后回答道：“要不，咱們?nèi)ゼ依锇桑∧裉煜挛缬袝r間嗎？”
祖姑婆在電話里沉默了很久，過了一會兒她才出聲：“今天下午就算了，明天吧，明天你把翎兒帶上，我再給你們做頓飯。”
祖姑婆說完，不等我回答就掛斷了電話，而我愣在當(dāng)場好大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都說往事不堪回首，當(dāng)初在祖姑婆家生活的種種我依然記得清清楚楚，那段時間祖姑婆雖然很嚴(yán)厲，可是對我照顧得可謂是無微不至。我還記得我們?nèi)齻�人坐在灶屋里一起做飯的場景，也記得我們在小船上一起撒網(wǎng)的場景，另外還有很多我們?nèi)齻�人相處的場景，雖然談不上溫馨，可也值得懷念。
如今物是人非，我實在不敢想象我們在祖姑婆家再次見面時，會是怎樣一番場景。
想到這里，我對龍全說道：“龍全，明天你和二娃就別去了，那間屋子對我和悅翎兒還有祖姑婆三個人來說是個很特殊的地方，我想祖姑婆不會希望有其他人在場的。”
龍全點點頭，“行，何哥，我明天開房車過去，在附近等著，萬一有什么事我也好照應(yīng)。”
我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但是咱們就別等明天了，悅翎兒，這么久沒回去，屋子里肯定積了不少灰，我們今天就過去，先打掃打掃。”
眾人齊齊點頭，隨后把東西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便進入房車，朝祖姑婆家的方向開過去。
在進入房車的一刻，我忽然想起我和邱妍的那一晚，自那晚之后，我再也沒進入過房車，雖然時間過去不過才幾天，可我感覺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
房車?yán)镞�是那晚之后我離開時的樣子，那晚的種種畫面我依然歷歷在目，可是我此時回想起來只是覺得一陣一陣的心痛。
我趕緊沖房車?yán)锿顺鰜恚缓罄@到駕駛室，把剛啟動車子準(zhǔn)備出發(fā)的龍全換了下來。
隨著祖姑婆的家一點一點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情，當(dāng)初從林峰農(nóng)場辭職來到省城時，我單純的只是想跟著邱妍去冒險，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個樣子我怎么也想不到。此時我的心里有悔恨、有愧疚、有憤怒、也有沮喪。
我還記得當(dāng)初跟老林頭分別時他對我說過的話，他說讓我以后的路好生掂量了再走，現(xiàn)在想來我不禁搖搖頭，試問事情發(fā)展成這樣，我又該如何掂量呢！
我把車停在祖姑婆家前的坪地上，黃悅翎下車后搖著頭苦笑道：“這還是我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看見家門口停著汽車。”
我拍拍黃悅翎的后背，隨后朝門口走去。
家里長時間沒有住人，已經(jīng)可以看見一絲破敗的跡象，鎖上銹跡斑斑，門口纏著厚厚的蜘蛛網(wǎng)。
我拿來放在屋旁一角的竹掃帚，把門上的蜘蛛網(wǎng)打掃干凈，之后才打開門鎖，進入堂屋。
一進門，我仿佛看見堂屋正中的兩把太師椅上坐著祖姑婆和陳方圓，可是一眨眼她倆又不見了；我又似乎聽見灶屋里有祖姑婆教訓(xùn)悅翎兒的聲音，可當(dāng)我看向灶屋門時，聲音又消失了。
黃悅翎站在門口久久不愿意進來，我沒有勉強她，這是她自己的心結(jié)，必須她自己打開。
二娃倒是活變，他在黃悅翎身后拍了拍，說道：“翎姐，這些活讓我們男滴干就行咯，你還是回車上等都，不等哈灰多，搞得你滿身都是哦。”
黃悅翎潸然一笑，馬上閃到一邊，把門口讓了出來。
其實屋子里沒啥可打掃的，主要就是各個臺面上的一些灰塵，還有蜘蛛網(wǎng)，我們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打掃完了。
就在我打算出去拿點兒水來喝的時候，我看見黃悅翎走了進來，她手上拿著幾瓶水，不時朝兩邊的房間門口望一望。
“來，喝水吧！”黃悅翎把水分發(fā)給我們，臉上的表情顯得格外輕松。
“你~~你沒事吧？”我試探著問道。
黃悅翎莞爾一笑，“你說得對，好多事都是自己嚇自己，我今天要是不走進來我就永遠(yuǎn)都不知道這其實是小事一樁。”
“那明天~~~”
黃悅翎頓了頓，“沒事，你放心吧。”
“真沒事？沒必要勉強的。”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其實我不恨奶奶，以前我只是害怕她，但是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我不害怕她了，我可以去面對她了！”
黃悅翎說得底氣十足，看樣子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我也總算松了口氣。
打掃完畢后，我重新鎖上房門，然后開著房車離開祖姑婆的家。我們找了一個不太遠(yuǎn)的江邊小公園把車停下，就這樣各自想著心事等到天黑，這種時候我們也沒心思做飯吃，就買了些外賣草草裹腹。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把龍全幾人叫醒，祖姑婆習(xí)慣早起，我想趕在她之前到她家里。
起來之后，我和黃悅翎匆匆洗漱，連早飯都沒吃就出發(fā)了。
誰知道等我倆緊趕慢趕來到家門口時，卻發(fā)現(xiàn)房門早已是大敞四開，而里面則傳來翻炒的聲音和一陣一陣菜香。
盡管來之前我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可到了這時我還是忍不住心里打鼓，我下意識地握住黃悅翎的手，拿在手里緊了緊，隨后便跨門而入。
“祖姑婆！”我叫了一聲。
“嗯，來了，進來吧！”祖姑婆的聲音波瀾不驚，但是很明顯比起之前健朗了不少。
我剛準(zhǔn)備進入灶屋，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黃悅翎停住不肯動了，我回過頭用鼓勵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拉著她一步步走進灶屋。
“翎兒，來，快過來讓奶奶看看。”祖姑婆一見黃悅翎馬上放下手里的鍋鏟，快步走到黃悅翎前，一雙手捧住她的肩膀。
在祖姑婆走向黃悅翎的時候，我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灶前的方向，那里原本是黃悅翎的位置，可是此時卻坐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
“這么久不見，嗯，胖了不少，看來跟著奶奶你還是吃了不少苦啊！”祖姑婆對黃悅翎的親昵沒有半點違和感，可是我依然覺得很別扭。
“奶奶~~我好想你！”黃悅翎嘴巴一歪，就撲在祖姑婆懷里哭起來。
這期間，灶前的那個小女孩兒一直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著我們，似乎她在極力弄懂眼前發(fā)生了什么事。
黃悅翎哭了一會兒后，祖姑婆輕輕將她推開，笑道：“看來子木把你照顧得很好，這我就放心了！”
我趁機打斷她倆，問道：“祖姑婆，這~~~”
沒等到我把話說完，祖姑婆就沖我揮了揮手，沉聲道：“先做飯，我們好好的吃頓飯，其他事等吃完飯再說。”
“可可，跟翎兒姐姐一塊兒燒火好不好？”祖姑婆又沖灶前的小女孩兒笑道，語氣里是說不盡的寵溺。
小女孩兒什么都不懂，只是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
隨后，在祖姑婆的吩咐下，我和黃悅翎各就各位，和以前一樣開始做起飯來，恍惚間，我們似乎回到了從前，如果不是小女孩兒的存在，我興許都會忘了這期間發(fā)生的種種。
大約半個小時之后，飯菜都擺上了桌，我們和從前一樣圍坐在餐桌旁，不同的是，祖姑婆的身邊現(xiàn)在坐著那個小女孩兒。
“子木，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我就不勸你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祖姑婆笑道。
“奶奶，你還是勸勸他吧，他在外面從來不注意，一直都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們誰都勸不了他。”黃悅翎身體側(cè)向祖姑婆，親昵地打著我的小報告。
“嗯？是嗎！那藥呢？還在喝嗎？”
“還在喝呢，三天一頓。”
祖姑婆這時看向我，責(zé)問道：“子木，我是沒跟你說清楚嗎？喝了那副藥就必須減少吃喝，怎么，你想年紀(jì)輕輕地就死掉？”
聽著這兩人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的對話，我心里又是別扭又是生氣，這是怎么了？難道這屋里只有我一個正常人嗎？
于是我猛地站起身來，狠狠往桌子上一拍，怒喝道：“祖姑婆，咱們能不能別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她是誰？是悅翎兒的替代品嗎？還有，黃悅翎，難道你看不見這個小女孩兒嗎？你希望你身上的事在她身上重演嗎？”
也許是被我的聲音嚇到，那個小女孩兒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祖姑婆趕緊把她抱在懷里，又是親又是抱地安慰著。
黃悅翎這時垂著腦袋一動不動，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在我看來，這倆人就是在自欺欺人，以為只要不去談?wù)撃切┦拢涂梢援?dāng)做那些事都沒發(fā)生過。可事實就是向偉如今躺會病房里，而祖姑婆身邊又多出一個小女孩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小女孩兒肯定又是一個孤兒。
祖姑婆好不容易把小女孩兒安慰到不哭了，隨后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她的眼神此時犀利無比，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子木，我說了，好好吃飯，其他事，飯后再說！”祖姑婆的語氣不容拒絕，在她的語氣和眼神的逼迫下，我只好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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