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楊那股子勁兒，不肯服輸，于是一次又一次地絞盡腦汁兒在狗都睡了的一個個凌晨想著怎么把場子給找回來，計謀一個比一個刁鉆，他都覺得自己要成諸葛亮了，還不會把這個小小的周瑜給收服？結(jié)果事實打臉太快，他永遠是那只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架起筋斗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還是逃不出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眼前的女孩子竟然用這么平淡的語氣來描述她是如何讓盛狗子上當?shù)模�計謀也是如此簡單，幾乎一眼就能夠看穿，讓他如何不氣啊。

        “就這么簡單？他就簽了？”楊程覺得還是不敢置信，“他是豬啊，讓他簽就簽，一點都不怕自己被賣了？”

        沈冬沅噎了一下，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解一下，畢竟這個計謀她可是日思夜想了很久才決定實施，應該也沒有那么簡單吧。

        她斟酌了一下語句：“其實也沒有那么簡單的，我當時和他說想讓他給我寫一份同學錄做成薛濤筏，然后給了他兩張紙，讓他先寫，一張是就是來簽名的，之后就讓他先把名字給簽了呀。我覺得這個計謀好像沒有那么容易看穿吧？”

        楊程尷尬而不是禮貌地笑了笑：“小同桌，你還真是有些小智慧。”

        其實他的心里在滴血，要不是盛狗子喜歡你喜歡到了被眼屎糊住了，會隨隨便便就給你簽名？

        好一個為愛而眼瞎啊。

        沈冬沅笑了笑，想著怎么把話題給挪開，怎么今天就都碰到了武林高中知根知底的人呢。

        “那你還喜歡他嗎？”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程楊此刻揚起了一張臉，認認真真地問她。

        沈冬沅的心抖了抖，一塊牛肉沒有叉住，掉出了去，在桌子上顫了一顫，最終順著桌子滑落在地面上，沈冬沅裝作撿東西，扯了一張紙巾，彎下腰，用顫抖著的指尖把紙巾覆蓋上牛肉，想要撿起來，卻嘗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

        她沒有想好怎么回答這個問題，太突兀了，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都有些忘記了這道題目的標準答案，一瞬間不敢輕易作答，于是裝作鴕鳥在底下墨跡了很久。

        等她把牛肉撿起放在桌子上時，才準備云淡風輕地回一句：“當然啦，盛世美顏么，誰不喜歡呀。”

        結(jié)果卻被一個突兀的聲音給打斷了，杜威飛奔過來，拍打了一下沈冬沅的頭：“金銀花，怎么給你打電話沒有接。”

        她楞了一下，拿起手機：“靜音了呀。”

        這個話題就這么安全地度過，沈冬沅不由得感激連夜飛奔而來和她們會面的杜威。

        “貍貓，你怎么也不接哥哥的電話？”

        “誰知道你今天晚上就到了，不是說明天來嗎？”

        “本來是想著明天來的，你不是說一早要和金銀花出去拍照片？我就勉為其難地把單反從家里頭扛過來了，重死老子了。”

        “都和你說了健身房好好鍛煉，不要只顧著泡妹子。”姜黎黎一點都沒有為杜威千里送單反的情誼給感動。

        “胡扯，你看老子這一身腱子肉，硬邦邦的。”

        “那跟打了硅膠一樣的雪花肉也好意思吹逼？”

        他們兩個向來是不太對盤，喜歡相互揭短，沈冬沅聽得麻木，但旁邊的那兩個人顯然是沒有適應這個場面，于是沈冬沅歉意地笑了笑：“他們兩個人一碰面就這樣的，不過沒有什么惡意。”

        就是以攻擊對方為樂。

        “成了，貍貓，老子的腱子肉又不是給你摸的，金銀花，你這個包子還吃嗎？”杜威率先舉起白旗投降，他轉(zhuǎn)而點了點沈冬沅盤子里頭的吃食。

        沈冬沅搖了搖頭，條件反射般把盤子往他身邊推，杜威也不客氣，直接大咧咧地坐在她的身邊，然后老神在在地用濕巾把手給擦拭了一下，直接伸出手往沈冬沅盤子里捏了一只小豬往嘴巴里頭塞。

        他向來瀟灑不羈，對這一方面向來沒有什么界限，以前在念大學的時候，經(jīng)濟來源被掐斷，他們出去吃飯的時候，秉著不浪費的原則，但凡姜黎黎和沈冬沅碗里頭沒有嚼過的東西，他都會打包回去第二天繼續(xù)吃，這個習慣就算有了錢之后也一直沒有怎么改變。

        楊程一對兄弟在一邊看著，卻是變了味道，哇，這個男的，和沈冬沅肯定有一腿，小白菜經(jīng)歷了這一輪打擊，已經(jīng)直接變成了白菜干了。

        “這包子味道不錯，我去拿一些，你們還要吃嗎？”

        沈冬沅和姜黎黎連連搖頭。

        杜威自己去自助區(qū)挑挑揀揀，順帶給她們兩個各拿了一杯麥片酸奶和冰激凌，然后便旁若無人地吃起來，還順帶討論了一下明天的出行安排。

        “明天你們公司不需要團建？”姜黎黎有些好奇，一般公司出來，都會有一些團體項目，她們公司特別，老板只負責給錢，員工自由活動即可，不搞一些虛頭巴腦增進感情的活動。

        “我從之前的公司辭職了。”杜威仰著頭灌了大半杯飲料。

        “靠，你怎么天天跳槽，現(xiàn)在又去哪里了？”姜黎黎恨得牙癢癢，她也很想跳槽，就是沒有杜威有魄力。

        “回老頭子家里幫他。”

        “”這個姜黎黎沒有考慮過。

        三個人無形中筑起了一道墻，饒是楊程自來熟也很難領會到他們之間的默契，他隨意吃了幾口拖著弟弟告辭。

        小白菜干耷拉著肩膀，看著親密無間的杜威和沈冬沅，已經(jīng)自覺地把他歸類給沈冬沅的“男朋友”，所以愈發(fā)地蕭瑟。

        楊程這個做哥哥的，雖然不喜歡家里人明里暗里的偏心，也會逮到機會就會挖苦自家弟弟幾句，有時候甚至還會落井下石，然而看到他這一幅蔫吧樣兒，又有些莫名地心疼，畢竟腿斷了還連著筋呢。

        他放下手中重要的事情，陪著程楊不住地在烏村里打著圈兒。

        “孩子，沈冬沅那樣的女孩子，你駕馭不住，什么鍋兒配什么蓋兒，咱心里得有數(shù)，你看我就心里和明鏡兒似的，當年追她的人有多少啊，從咱們高中部排隊到你們初中部，就算是轉(zhuǎn)上三個來回，人數(shù)怕也是有的，這個人吶，還是要腳踏實地，切忌好高騖遠，也千萬別把自己當做主角，這世上要人人都是主角，沒有了配角，又哪里來的主角？”

        他拍了拍程楊的肩膀，自認為已經(jīng)做到了極致：“小伙子，失戀是正常的，再說了，你這個也算不上什么失戀，頂多是一天的暗戀碎裂了，想想吧，世界上這么多妹子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找到適合的一個就夠了，這俗話說得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咱這胃啊，得挑選適合的菜，你從小就對海鮮過敏，可是每次忍不住吃，吃了兩口就腫成了豬頭，最后的歸宿還是醫(yī)院，再琢磨琢磨，沈冬沅這一道‘莫娜生蠔’到底適不適合你啊，好好散步，哥哥我先去睡一會，真是累死了，再這樣下去，起碼短命十年。”

        楊程打著哈欠走向了房間。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他遲鈍的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想不出來，他一邊走路一邊掏出手機調(diào)了靜音模式。

        沈冬沅在靠近陽臺的那張床上躺了下來，只有空調(diào)在不停地運轉(zhuǎn)著，不知疲倦地發(fā)出低沉的“嗡嗡嗡”的聲音。

        她夢見了在美杜莎的那一晚，盛懷煊半抱著她，對著小舅子一眾人說：“這是我的女朋友。”他的下頜棱角分明，沈冬沅窩在他硬挺的懷中，只到他下巴的地方。

        她的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處，心臟在一下一下有力地律動著，聽在耳朵里就像是仙樂一般，拉著她沉淪。沈冬沅覺得自己被分成了兩個，其中一個窩在他的懷中不愿起來，原來是“女朋友”呢，她終于采擷了高嶺之花。

        不由得一陣暗喜，那一天雖然她在極度混亂中度過，但此時此刻，就像是慢動作一般一幀一幀從夢境中劃過，她甚至能聞到盛懷煊身上淡淡的煙草味混著佛手柑的香味，一絲一絲地進入鼻翼，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她向來討厭煙味，一聞到就會有生理性地惡心，但那一天，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卻覺得異常地好聞，尤其是參和著佛手柑淡淡的味道，她想要就這樣沉淪下去，就算萬劫不復也無所畏懼。

        然而另一個沈冬沅卻站在她的身邊，發(fā)出不屑的冷笑聲：“忍冬，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現(xiàn)實吧，他說這一句話不過是權益之計。”

        沈冬沅窩在盛懷煊的懷里，不服氣地撇撇嘴巴：“你覺得高嶺之花會是這樣的人？能做不樂意做的事情？”

        “這不是騎虎難下，你自己硬是賴在他的身上讓別人救你啊，忍冬，你說你自己除了一張尚可入眼的臉，你還有什么值得高嶺之花來懷念？對了，他還有臉盲癥，看不清你長什么樣子，所以你和段花，和路人甲小姐姐在他眼里沒有什么區(qū)別。”

        “不是的。”沈冬沅下意識地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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