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艷爾讓你翻譯的那一份文件還能找到嗎？”

        “能啊，怎么了？”

        “你傳一下給我，我發現有個數字對不上。”

        “盛懷煊，那是我們公司機密，我要傳給你，不僅飯碗會丟，而且要坐牢。”沈冬沅聽了這句話，也顧不得困了，她拿開已經差不多完全脫落的衣服，站起身來。

        “你看下你公司郵箱。”

        沈冬沅搞不清他葫蘆里頭賣的是什么藥。

        于是退出通話，點了一下公司郵箱，里頭赫然躺著一封郵件，是十分鐘前發來的，她按捺住有些顫抖的手指，點了進去。

        上頭只寫了一句話，簡潔明了：盛懷煊要什么就直接給他，下方是汪老板特有的簽名。

        每一個字她都能看懂，但連在一起，她卻有些理解不了，這是怎么回事？汪老板什么時候和盛懷煊混在了一起，而且感情還這么好？現如今公司的東西都可以隨便給了？

        “你看到了嗎？”盛懷煊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

        “看是看到了，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沈冬沅老實地說道。

        “不用怪，按著指示就行，就算是坐牢，也不是你。”他難得地調侃了一句。

        “我先掛電話了，等會找到發你。”

        沈冬沅掛了電話，兩分鐘后盛懷煊就收到了一個pdf文件，他笑了笑，轉而給程楊發了一個微信：“就憑你？”

        程楊在聽到沈冬沅手機響的時候，便縮著身子蹲在了地上，他有些尷尬，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沈冬沅，于是身體便下意識地蹲了下來。

        接著聽到了他們兩個的對話，雖然內容沒有什么桃色曖昧，但沈冬沅的聲音聽上去卻格外柔和，那是和他，和他哥哥，甚至是和晚上一桌吃飯的杜威都不一樣的聲音，獨屬于盛懷煊的聲色。

        他的暗戀，剛剛開始，又無疾而終。

        程楊癱坐在地上，不知道又該怎么消化這個事實。

        沈冬沅從醒來到進房間，連頭都沒有轉過，自然沒有看見蹲在陽臺上的被扶蘇的花木給遮擋住的程楊。

        程楊看著盛懷煊挑釁似的微信，笑了笑，然后按了屏幕，想要把手機放進口袋，然而下一瞬間卻又快速地打開了手機，盛懷煊那條毫無感情的微信又映入了眼簾，可真會自找沒趣，程楊想了想，覺得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讓盛懷煊好，于是狠狠地抽了一口煙，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敲著，他憋著氣，死活不愿意把嘴里的煙吐出來，它流轉在身體的里頭，往胸腔里頭鉆。

        “我自然不算什么，那杜威呢？他昨天晚上剛到，明天，哦不，今天他們還要一起去玩呢。”然后點擊發送，腦子因為缺氧，幾乎要爆炸，胸腔也是，于是他張開嘴巴，清晨的涼風趁機灌進來鉆進喉嚨，程楊沒有抗住，瞬間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響，就像是要把整個肺都要咳出來一般。

        他卻得到了自虐般的快感，人的腦子真的是好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剛剛明明自己蹲在陽臺下，整個人都外頭的旺盛的枝蔓給擋住了，但沈冬沅的每一個句子，每一分語氣都刻畫進了自己的腦海，他閉上眼睛，似乎還能想象得出她當時的表情。

        楊程耷拉著眼皮子走了出來，見到弟弟咳得撕心裂肺，于是給他遞了一瓶水，還體貼地給他開好了。

        程楊接過來，猛力地灌了一大口，沁涼的水順著喉管往下流，一直往肺部那個方向游走過去，好似仙露，瞬間止住了他的咳嗽聲。

        楊程見他止住了，于是掏了一下凌亂的頭發，也蹲下身來，和他面對面。

        “小伙子，聽說你在挑戰咱盛狗的威嚴？”

        “他的動作可是真是夠快。”程楊沒有想到前幾分鐘的微信竟然能讓盛懷煊把他哥哥也扯進來。

        “陽陽啊，你怎么不聽你哥哥的話呢，哥哥那是能忽悠你的人么？你初二那會兒”

        “我說你老是提那破檔子事兒干嘛，戳我痛腳有意思嗎！”程楊忽然拔高聲音吼了一下，楊程剩余不多的瞌睡蟲子瞬間振飛。

        這孩子，之前連著青春期的時候都是平穩度過的，最多就是閉上眼睛，然后轉過頭，不聞不問，現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會兒做乖寶寶壓抑久了，這青春期延期了，就像是一支裝滿了子彈的槍，“突突突”地直往他身上招呼。

        楊程抽出一支煙，但想了想大清早的抽煙，好像對身體不太好，于是在桌子上敲了敲，沒來由地一陣煩。

        面前的人是自己的親弟弟，雖然論感情，比不上自己和盛狗子來得親厚，但好歹是程家的一根苗苗，外公那頭的香火可都得靠他，楊程按下焦躁的心情，拿出最為春風細雨的態度和和氣氣溫軟了嗓子對著弟弟問：“你覺得盛狗對著他小同桌的感情怎么樣？”

        “沒怎么樣。”雖然剛剛已經見識過了他的雷霆手段，但程楊還是扭著脖子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盛狗這么多年來靠著他那張精裝版的臉吸引了多少女人？”

        程楊默了一下，說實話，他數不過來。

        “我都數不過來，可是你看見過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嗎？”

        程楊沒有回答，心里面卻是搖了搖頭。

        從未。

        “我看見過，”楊程頓了頓，把煙屁股咬在嘴巴里頭，只是裝作吸煙的樣子，嘬了一口，“他高一那年，不騎自己的山地車，跑去擠以往最討厭的公交車，我看見他和他的小同桌站在柏油馬路邊，在臨時的停靠站點一起等公交車，盛夏的太陽很大，他站在小同桌的前面為她默默地當太陽；

        “高二那年，我去醫院給他送飯，小同桌靠著病床睡著了，他在一邊幫她抄筆記，盛狗有多討厭那些之乎者也啊，可是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抄得格外認真，連錯別字都要用修正帶給改過來，向來張揚的字委委屈屈地蜷縮在格子中，抄完了語文筆記，接著抄歷史，筆記和地理筆記，我想那些天的筆記，比起他整個高一來都要多，卻從來沒有聽過他的抱怨，還用紅紅綠綠的的記號筆把重點標注出來，整一個混文科的樣子；

        “高三快要畢業的時候，我看見他和她的小同桌站在一起拍畢業照，盛狗不喜歡拍照片，你看他和我們在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哪里耐煩這些，就算是楊羲和那小丫頭拽著他的衣服褲子，鬧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也沒有見他來合過影，可是那一天，他雖然不耐煩，卻還是站在他小同桌旁邊拍了照片，還不止一張。”

        楊程一口氣說出了一段話，忍不住要為自己鼓掌，真是哥哥太難當了，他都沒有這么正經地說出過這么一大段的話。

        楊程撈起旁邊的礦泉水瓶，打開后“噸噸噸”地直灌了半瓶。

        “這么多年過去了，能出現在盛狗身邊的，只有他的小同桌。陽陽，你是一個聰明人。”

        “你說的都是盛哥，你又不知道沈冬沅的心思。”程楊還在嘴巴硬。

        “嘿，你個破小孩是要和我杠上了是么？”楊程掄起手里的礦泉水瓶就要往他身上招呼，但看著他眼底的一片清灰色，還是忍住了，他這個小弟弟也是可憐人吶，好不容易有心動的，結果這個比初二那個更難弄。

        “小同桌要是對他沒有意思，能這么多年春心不萌動，連個戀愛都沒有談？你能看得上人家，難道別的男人都是眼瞎的，看著這個一個天仙似的女孩子，會不心動？”

        程楊還想掙扎一下：“哥，難道你也覺得我比不上盛哥嗎？”

        楊程頗為憐惜地看了一下重傷的弟弟：“陽陽，說實在話，單從顏值上來看，你打不過盛狗，但你脾氣好啊，很少有人能夠忍受得了他那個冰山狗脾氣的，但你不一樣啊，你是陽光大男孩，和你在一起，就像是小太陽，站在身邊就能被你暖到了，但小同桌那樣的妖姬不適合你。”

        楊程忍住了一句，你還是找傻白甜吧。

        他覺得自家弟弟實在是太慘了，也就沒有忍心往他傷口上撒鹽。

        “哥，你去睡吧，我想要自己一個人待會兒。”良久，就在楊程以為他弟弟就要坐成一尊石雕的時候，他卻緩緩地開口了，聽不出悲喜。

        他拍了拍程楊的肩膀，又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進了屋。

        手機亮了一下，顯示有一條信息鉆進來，楊程走到床頭柜那邊，抓起來，果真是盛懷煊的。

        這都叫什么事兒，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靜音模式都拯救不了自己的黑眼圈。

        “杜威來了？”

        只有四個字。

        楊程看到這一條信息，才發現自己昨天混混沌沌忘記給盛狗通風報信。

        “是啊，昨兒剛到的。”他躺下去，想要再會一下周公。

        但想著盛狗子不會這么簡單就要聊這么一句話，于是熬在一邊等他有什么下文，誰知道過了二十分鐘，手機還沒有什么動靜，他翻來覆去弄著手機，差點以為這邊信號不好，盛狗子的信息被擋在外頭了。

        還傻了吧唧地重新開機，等了五分鐘，還是沒有什么新信息。

        楊程真覺得自己中邪了，這他媽的都是什么事兒，怎么老子一個好好的大男人，成了個怨女，一刻不敢松懈地等著渣男的短信，可去你的吧！

        楊程索性調了飛行模式，然后蒙著頭直接陷入了睡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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