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高中時代的敗績，盛懷煊覺得有一團悶氣郁結在心中，她總是這樣輕易地吹皺一池春水，卻能拍拍手全身而退，留下一句“我是為了你好”，便轉頭決絕從他的世界中抽離，憑什么��！別那么圣母，別那么作，忍冬花！你這樣會徹底失去我！盛懷煊捏了捏瓶口，就像是在捏某人臉上的軟肉，他泄憤似的使出了八分的氣力，復又改成摩挲，他還是不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

        盛懷煊從書桌上抽了一支油性馬克筆出來，旋開筆帽，在喝光了水的綠瓶子上刷刷地寫了一個幾個字，2021年10月28日，很開心，因為你和我說今晚的月色很美。

        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放在書架上，上面堆滿了一水兒的綠色玻璃瓶，盛懷煊看了一眼放在第一個位置的瓶身，2013年10月28日，我和你喝了同一瓶水，算不算間接接吻？

        日子一天一天過，又到了一個10月28日。

        盛懷煊伸出手摩挲了一下第一支玻璃瓶，心底蕩漾著一片柔軟。

        手機震動了一下，盛懷煊點進去，微信里躺了一條新信息——

        “你別以為沈冬沅說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就可以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她不過是剛剛和我們玩大冒險輸了�！�

        程楊的微信如影隨形，就像是一條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時刻要給他灌毒藥。

        原來是這樣，盛懷煊自嘲地撇了撇唇角。原本因為沈冬沅一番話而上上下下劇烈跳動不安于室的心臟像是拷上了一圈厚重的鐐銬，“噗通”一聲墜入了深淵，他伸出手貼著被荊棘刺入的心臟，低下頭又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我們”這個字眼很礙眼，盛懷煊點擊了刪除，綠色梨形玻璃瓶上頭凝結出了一層水珠子，有些順著瓶體滑落下來，就像一串串淚珠子，淌在玻璃桌面上，無情地嘲笑他。

        盛懷煊捏住剛剛被放上去的玻璃瓶毫不留情地往垃圾桶里一扔，他轉身往書房外面走，就在要反手關門的一剎那，他又折返，認命似的嘆了一口氣，俯身從垃圾桶里掏出玻璃瓶，抽了幾張放在桌子上紙巾，一點一點地擦拭著，然后又拿了一支馬克筆，把“很開心”三個字劃去，后頭又添上了幾個字，“所以是真的嗎？”

        綠色的玻璃瓶被放在了同一個地方，連著隔板上的水珠子也被順手抹去。

        烏鎮之行很快結束，回到寶荔后，沈冬沅想著很久沒有看到小可愛，之前聽盛懷煊說送去了楊羲和那邊，于是給楊羲和發了一條微信，詢問了一下小可愛近日的情況。

        楊羲和回了一條：“我哥早就接回去了啊�！�

        沈冬沅瞥了一下掛在墻上的鐘，16:45，按盛懷煊平日里的作息，應該是沒有在家，她心里的母愛泛濫如決堤的黃河，忍不住想要去給小可愛鏟上十幾鏟的屎，揣著手機往門外走去。

        之前在盛懷煊家里鏟屎的時候，一室清冷，那個男人應該也不知道怎么好好照顧自己，連個水果也沒有，她又任勞任怨拐到樓下的水果店。

        沈冬沅拎著兩只碩大的袋子，一步一步慢慢走進了寶荔，往左拐，走到了他家樓下，掏出門禁卡，很容易便進到了門廳，然后按電梯，再刷卡，輸密碼鎖密碼，一氣呵成。

        她走進去的時候，果然沒有人，整個客廳靜悄悄的，只有小可愛一只貓懶洋洋地躺在陽臺沙發上，聽見門口有動靜，轉過頭來看見是沈冬沅，便忙不迭地跳下了懶人沙發，“喵喵喵”叫著往她這邊跑，沈冬沅把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蹲下身來伸出手撓了撓小可愛的頭頂。

        小可愛舒服地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順勢躺在地上，攤開肚皮，那個意思就是讓她快撓一撓，沈冬沅伸出手，順時針撓起了它的肚皮。

        書房的門打開，傳來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盛哥，晚上吃火鍋吧，我點個海底撈，讓他”劉書槐的話說了一截，“送過來”這幾個字還沒有吐出來便斷在了喉嚨了，等等，他使勁地揉了一把眼睛，沒有看錯吧，女人！漂亮女人��！熟悉的漂亮女人�。�！

        他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發出土撥鼠般的尖叫聲：“天吶，天吶，盛哥竟然金屋藏嬌了！我眼睛沒有瞎吧，不是因為白天連著黑夜加班出現了幻覺吧？”

        沈冬沅捏著小可愛黑色的皮毛有些尷尬，不知道腳該往哪里放。

        盛懷煊從書房走出來，看先兀自出現在客廳里的沈冬沅也有些詫異，不過他的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地鎮定，沒有看出太多的情緒。

        沈冬沅喏喏了一句：“我來給小可愛鏟屎，沒有想到你在家里”

        這個時候劉書槐才反應過來：“沈女神？”

        盛懷煊盯了他一眼，他連忙說：“啊啊，我就是路過來外頭找點吃的，沒啥，我進書房了”

        書房里頭還有五六個人，剛剛聽見劉書槐的聲音，都不由自主地探出頭來，想看下女神的樣子，不過放眼看出來，只有盛懷煊挺直的背部，等劉書槐進書房的時候，門一關，那些探究的眼神全都被隔絕在了門的背后。

        “你在家里有事呀，我都不知道，剛剛曦曦和我說小可愛被你接回來了，想著就來給它鏟個屎”沈冬沅越說道后面，聲音便越小，到后面索性就聽不見了。

        盛懷煊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嘴角拉開到了耳后根，沈冬沅還是低垂著頭，他掩飾般地咳了一下：“喝什么？我正好要給他們泡一壺茶�！�

        “不用麻煩，我要走了。”她才沒有興趣留下來給他們當猴子看呢，尤其是劉書槐他那張大嘴巴，等會不知道會問出什么勁爆級別的話。

        盛懷煊的眼珠子朝陽臺上看了一下，沈冬沅順著過去，那是放貓廁所的地方。

        言下之意便是，剛剛不是說來鏟屎嗎？現在怎么屎沒有鏟好就要走了？

        沈冬沅鬧了一個大紅臉。

        她任勞任怨地從柜子里取出一雙一次性手套，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我剛剛在樓下買了一些水果，你正好可以拎進去吃。”

        說完拿著鏟子一鏟子一鏟子任勞任怨地往垃圾袋里鏟屎。

        身后傳來塑料袋子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盛懷煊去拿水果了，沈冬沅心無旁騖地鏟起屎來，力求在最短時間內完成任務。

        書房內，劉書槐正在和小年輕們普及沈女神曾經的光輝事跡，口沫子亂飛，手腳并用，力圖用最質樸的言語勾勒出他不平凡的高中生涯，小年輕們被忽悠地一愣一愣，又像是回到了小學時代，一個個并排坐著，小手手癱在膝蓋之上，眼神中泛著求知若渴的光芒，劉書槐看見這個場面，終于才覺得為什么老師們那么喜歡誨人不倦，喜歡做春蠶做蠟燭，你能抵擋住一雙雙泛著光芒的眼睛嗎？當然不能！于是他普及地更加歡快了，連盛懷煊走進來，靠在門邊聽他唾沫飛揚都沒有發現。

        直到——面前的小年輕一個個都低下來了頭，一絲不茍地泛著面前的資料，才發覺背后的溫度驟然下降，他后知后覺地轉過腦袋，嘴巴還是大張著，保持著滑稽的樣子：“老大，這么快就和我們沈女神聊完天了老大不愧是老大，這么深藏不露的”他還想要再打幾句哈哈來轉移話題，奈何盛懷煊不給他機會。

        “代碼敲好了？程序想出來了？”聲音一貫冰冷。

        “老大，我錯了，我這就工作，立刻！馬上！”

        盛懷煊將一只白色骨瓷茶壺放在桌子上，略微鼓出來的肚子，凹凸不平的紋路就像是開出了一朵一朵花盞，又像是海浪的紋路，流淌在上好的骨瓷上，細長的壺嘴，壺的手柄燒成了扁扁的樣子，涂上了一圈金色，就像是一只耳朵。壺嘴里散出幾縷裊裊娜娜的熱氣，大吉嶺紅茶的味道瞬間就充盈了整間書房。

        “盛哥，這個茶刮油脂啊，有沒有什么可以啃啃的填填肚子，剛剛桌子上我看擺了兩袋子水果，我能去拎進來嗎？”

        盛懷煊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劉書槐立馬蔫吧了下去。

        也忒小氣了，不至于啊，就兩水果，他敢保證這一壺茶就比外頭的水果要貴了。

        “再忍忍，等五點半請大家吃海底撈�！�

        “盛哥威武！那我現在就下單了？報銷！”劉書槐一聽有肉吃，水果什么的便是浮云，倏忽一下就從腦海里消散開去，他立馬掏出手機，點菜點得昏天暗地。

        肉肉肉！越多越好，已經蹲在盛懷煊家里啃了三天外賣白菜幫子的劉書槐點起肉來六親不認。

        書房的隔音效果好，沈冬沅一點都沒有聽見里面的聲音，她兢兢業業地鏟著屎，小可愛圍著她不住地“喵喵喵”地叫喚著，尾巴不住地蹭著她的衣擺。

        沈冬沅朝著小可愛不住地笑著，干活更加賣力了，不一會兒鏟好了屎，她去衛生間用肥皂仔仔細細地洗了一下手，準備給小可愛開一個濕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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