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回到家會怎么樣？辛杜瑞拉身上的魔法要消失了嗎？”

        “”

        “所以現在是幾點啦？”

        盛懷煊耐著性子把手機舉到她面前，顯示著23：20。

        “那在我變成灰姑娘之前，我們還有四十分鐘對嗎？”

        盛懷煊決定忽略這個沉浸在童話故事中的醉鬼。

        “所以你背我嗎？”沈冬沅的手指繞上盛懷煊的衣角。

        他忽然有些不舍得拒絕。

        “你媽媽有沒有讓你深更半夜不要和男人待在一起？”盛懷煊眼睛盯著她蔥白的指尖，一個字一個字在她耳邊吐出，纏綿溫柔，如一把小刷子在沈冬沅的耳邊纏纏繞繞，有些癢。

        沈冬沅歪著頭躲過那一陣氣流，仔細地考慮了一下：“那些男生都是在傍晚放學后跟著我回家的，我媽媽也就是那個時候叮囑我的吧，離那些小混蛋遠一些。可現在她變成了天空中的星星啦，她都沒有來得及和我說這一番話。”

        盛懷煊只覺得原本堅硬如鐵的心臟頓時柔軟不堪，那些包裹著他的荊棘正在慢慢潰散，血液經由心臟泵出，一點一點地回流到四肢百骸，他聽見心臟一跳一跳擂出多年未曾聽見的樂章。

        “所以我們現在這么晚一起走路，可以嗎？”沈冬沅期期艾艾地問。

        “既然你媽媽沒有說，那應該可以，”盛懷煊半蹲下來，“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好呀。”沈冬沅一點都沒有耽誤，同手同腳地爬了上去。

        盛懷煊雖然看起來并不是屬于強壯那一掛的，然而沈冬沅靠上去時才知道，原來他的肩膀寬厚，已經從一個少年成長為了可以依靠的男人。

        熟悉的佛手柑香味帶著她的思緒抽離出身體。

        “沈冬沅，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嗎？一分不值，原來當做珍寶的，從頭到尾也不過是一個我。”曾經的少年挽起嘴角苦澀地笑了一下，整個肩膀耷拉下來，就像是身上承受了萬鈞之力。

        沈冬沅還記得那一天的陽光十分燦爛，連著樹上的小鳥也是歌唱地朝氣蓬勃的，身邊是幾個打鬧的小學生，嘰嘰喳喳地一路跑過去，留下一陣歡暢的笑聲。

        只有她面前的少年即使站在陽光下，還是被一團陰影籠罩著，只余下痛徹心扉的懊悔。

        那時候的沈冬沅做了什么呢？

        她趴在盛懷煊溫熱的背部用她有些生銹的腦子想了一下，哦，她親手捏碎了他們之間的任何一種可能性：“原本口頭的約定都作不得數的啊。你看，就連簽訂的合同，也會有毀約的情況。”

        雖然那會兒確實是為了盛懷煊好，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是一朵頂級綠茶白蓮花。

        “盛懷煊，我并不是故意失約的，”沈冬沅掛在他的背上，提起了一個她清醒時不敢提及的話題，“那個時候，因為家里的一些事情，我復習的不過是很好，所以高考成績只是勉勉強強地超過了重點大學二十幾分，武林大學的分數線肯定夠不到，我也曾經搜過那一塊附近的大學，可都不是985，211，我想去一個好一點的大學，但怕你腦殼一熱，也跟著我改志愿，金城大學在西北雖然很有名，可是比起武林大學，我覺得還是武林大學更加適合你，你這么金貴嬌氣，怎么能忍受得了沙塵暴和嚴寒？”

        盛懷煊本來在安靜地聽著，聽到后面一句他忍不住開了口：“我金貴嬌氣？那你怎么敢趴在我身上？”

        “那我現在不舒服嘛，所以就少不得委屈你一下，收斂些自己，對了，你別打斷我，我還沒有說完，主要我怕你后悔，你知道杜威吧，他當年說是和你一起稱霸武林高中理科，你們兩個人一個是第一，一個是第二，他為了女朋友，選擇了金城大學，可是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在校園里牽手的他們不過是一個學期，就分手了。那個時候杜威很頹廢，也很后悔，腦子一熱，拋棄了發展前途更好的學校來到了這個寸草不生的地方。我就想，還好我深明大義，自作主張地騙了你，當然，騙人這個行為肯定是不好的，但我媽媽常說謊言如果是善意的，是值得被人原諒的，對吧？”

        沈冬沅說到最后一句，聲音明顯就小了小來，帶著略微的心虛，抬頭看了一下盛懷煊，只可惜映入眼簾的只是他濃密的黑發。

        盛懷煊托了一下她的身體，以防止她下滑：“忍冬花，你怎么沒有問問我，我愿不愿意去呢？”

        “可是愿意只是一回事兒啊，杜威當初去的時候也是意氣風發的，那個架勢就像是中了探花，還以為他能一夜看盡長安花，可是后來，那個頹廢樣子，你都不能想象”沈冬沅的聲音越來越小，她忽然想起了劉書槐的描述，那會兒他曾來過金城，而他回去時，也是帶著一身的頹喪。

        “怎么不說話了？”沈冬沅停了一陣，沒有開口，盛懷煊反而有些不太習慣。

        “盛懷煊，你一定一定要永遠都這么耀眼。”

        “你在胡說些什么鬼。”這一條路并不算太長，不過是二十幾分鐘，他就背著沈冬沅走到了酒店。這一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爾只有一兩輛車子劃過，靜謐得就像是每一個普通的夜晚，卻又和以往不一樣，盛懷煊微微托了托有些下滑的沈冬沅，無聲地笑了笑，好像一切都在做夢，盛懷煊忽然想起了那一天他中了魔障似的想要去金城給她慶祝生日，然后和她說，我們和好吧，就像是以前一樣，就算是金城和武林隔著2000公里也沒有關系，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精力，他完全可以每一個長假日坐火車或者是飛過來看她。

        只要他們能夠在一起。

        盛懷煊手中捏著一個首飾盒，里面躺著一條鏈子，是一朵忍冬花的形狀，開得喧囂鬧騰，就像是他渴求已久的溫暖。

        可是，他在樹蔭下看到了另一個男生，他記得，那個人是和他們同一屆的杜威，對他有莫名的敵意，后來他去學校取通知書的時候，也聽著辦公室的老師在嘆息，這么有出息的孩子，竟然為了一個所謂的“女朋友”，放棄了武林大學，去了金城大學。

        那一晚他才自以為是的覺得杜威為愛奔襲千里，自然是為了沈冬沅，而她的舍友說，她今天和男朋友一起去慶祝生日了。

        盛懷煊把她的身子放在床上，睡熟的沈冬沅乖巧安靜就像是一枚瓷娃娃，細膩的肌膚上泛出冷白的光。

        “你知道她的皮夾夾層里有一張她寶貝不得了的照片嗎？照片里的男人才是她心中唯一的愿望。”忽然王軒成的聲音如一條毒蛇纏繞在他的腦海中，透不過氣來。

        “忍冬花，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皮夾嗎？”他輕聲問了一句，沈冬沅還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連一個姿勢也沒有變過。

        “如果你不反對，那我就看了？就當做是你這些年騙了我兩次的利息，好吧？”

        沈冬沅并沒有發出“異議”。

        盛懷煊“心安理得”地翻開了皮夾。

        翻開時候他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是顫抖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身體的悸動，再給自己最后一次機會吧。

        就算是，給這么多年的盛懷煊畫上一個句號。

        透明的夾層中，映出一張他異常熟悉的照片，16歲的沈冬沅青春洋溢，雖然因為太早地經歷了人間苦難，嘴角有一些下拉，卻仍然那么美。就像是破繭的蝴蝶，歷經苦痛后魅力更盛。

        “盛懷煊我們好像都沒有一張合影哎，”16歲的沈冬沅在畢業那一天跑到頗有些不耐煩的他的身邊，扯了扯那個少年的衣袖，“不如我們也怕一張，就當做是留作念想。”

        盛懷煊記得當時自己還故作高冷，扭捏了好一陣子才“勉為其難”地答應。

        想來那會兒沈冬沅已經做好了和他不能念同一所大學的準備了吧？

        盛懷煊一瞬間明白了她的心意，也不想去追究誰是誰非，這么多年過去了，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他能認出的一張臉也只有一個沈冬沅。

        他的心就像是維c泡騰片被放在了開水中，呼啦啦的升騰出一長串的氣泡。又像是被檸檬撕裂開了，咕嘟嘟地泛著酸。

        “忍冬花，看在你苦苦暗戀我這么多年的份上，我們和解好不好，就像高二那一次一樣。每次和你冷戰，我發現總是我忍不住要去打破這個冰層，你怎么就從來不主動一下呢？”

        盛懷煊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睡熟的臉頰，可能因為房間里打著空調，加上她又喝了一些酒，沈冬沅的臉泛著蘋果般的紅潤色澤。

        “所以這一次，換你來，可好？”盛懷煊發現沈冬沅的臉上雖然看不見多少肉，但戳起來感覺確實十分不錯，于是忍不住又戳了幾下。

        沈冬沅像是嫌煩似的，伸出手在空中揮舞了幾把。

        “你說，你這只和縮頭烏龜有的一拼的人，什么時候會來找我標明心跡呢？我覺得你還真是挺不靠譜的，明明把我放在心上這么多年，卻是一點跡象都沒有，我還以為之前做的那一些都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罷了嗯，還是算了，你這個慢性子要是能主動出擊，我覺得我們的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所以，還是讓我好好想一想吧。晚安，忍冬花，從此之后，你的世界只有鮮花，就算玫瑰，我也會先幫你把刺給拔了，然后遞到你的手中。”

        第二天一早，因為宿醉，沈冬沅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灌了融化的鐵水似的，沉甸甸的抬不起來，又似被扎了小人一般，腦殼里頭一陣一陣地抽著生疼。

        忽然昨天發生的事情如同走馬燈一樣在面前一幀一幀閃過，等等，她都說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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