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暖帶葉小虎回家時，家里的水已經全部過濾好，蘇氏正拿著鋤頭翻地。沒干過活的人，才翻一小塊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葉小虎看見她娘，小短腿跑得飛快，炮彈似的沖到她懷里。他力氣本就大，蘇氏猝不及防被他撞倒在地，臀和手肘都隱隱作痛，饒是這樣面上依舊帶笑。

        “娘，我們撿到蛋了，好多的蛋蛋。”他高興的連蹦帶比劃，不斷的指著葉暖手里的籃子。

        蘇將他攬到懷里，夸道：“是嗎？我們小虎好厲害，頭一次出去就撿到蛋了。”

        葉暖走到蘇氏身邊，把野雞蛋拿出來攤開在地面上，二十幾個野雞蛋只有小娃娃拳頭大小，外殼褐色、橄欖色交錯，看著就讓人歡喜。

        野雞蛋算是葷食，孩子吃正好。

        蘇氏拍拍手里的泥巴，伸手拿起一枚野雞蛋，嘴角笑意加深，“阿暖在哪找到的？”

        “在南邊水塘灌木叢找到的，除了野雞蛋還找到了這個。”她把籃子微微傾斜，苦櫧果朝一遍滾去。

        “這是什么？”蘇氏顯然沒見到過這東西。

        以前的葉暖也不可能見過，更不可能知道。怕她懷疑，葉暖解釋道：“這是苦櫧果，小阿秋姑娘告訴我這個能做苦豆腐吃，怎么做都一并告訴我了，她還告訴我許多能吃的野菜，有空可以帶我去挖。”

        苦豆腐？

        蘇氏道：“你可別喊她小阿秋，上回我喊，她生氣了，說是不許加小字。小姑娘別扭，人還挺好的。”

        “是啊，等做出苦豆腐我送一些給她嘗嘗。”

        此時日頭正好，葉暖從屋子里拿來團篩把苦櫧果全倒出來放在太陽底下暴曬。濾出來的三個水缸全放在了西屋，用木板遮蓋著。趁打水洗手的功夫，她翻轉手腕將一滴靈泉滴進水勺里，混合均勻后，又分成三分重新放回三個缸內。

        她們每天都喝這個水，身體肯定會越來越好。

        等洗完手，又拿了四個野雞蛋，朝她弟道：“小虎，阿姐給你蒸水蛋吃。”

        葉小虎高興得拍手，扒著灶臺都快滴口水了。

        葉暖手腳麻利的打碎野雞蛋，分成三碗加水攪碎，攪到表面出現細密奶白的泡沫才停下。

        蘇氏生疏的生火，火苗竄起，終于會生火的蘇氏眉眼都帶了笑。

        水汽上來后，她立馬放下蒸籠，同時把三碗雞蛋放上去，蓋上鍋蓋。心里大概估算時間，蛋香味飄出，旁邊的小娃娃已經忍不住吞咽。

        那模樣實在太逗，蘇氏忍不住笑。

        葉暖揭開鍋蓋，淺淡的香味撲鼻而來，蛋的表面微微拱起，金黃柔嫩，還帶著一層油光。蛋碗被端出來，她走哪，小娃娃眼珠子就跟到哪，嘴甜的一直喊阿姐。

        蘇氏遞勺子過去，又拿了筷子給女兒，三個人擠在一張矮凳子上吃著熱氣騰騰的蛋。

        蛋羹入口又燙又滑，滑到胃里令人滿足又幸福。葉小虎吃完蛋羹，連碗都舔了一遍，只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好吃的東西了。

        要是有鹽就更好了。

        一碗蛋羹幾個人當然吃不飽，但她們窮啊，有東西當然要留著慢慢吃。收拾好灶房后，葉暖打了勺水，把撿來的韭菜根放進去浸泡，自己和蘇氏繼續翻地，葉小虎跟在后面撿石頭。等到日落西山，東邊的一大塊地已經全翻好，葉小虎邁著小短腿把浸泡好的韭菜根遞到她手里，眼珠子晶亮的盯著她種下。

        “阿姐，韭菜什么時候能長出來呀？”

        蘇氏哭笑不得，瞧那根枯成那模樣，能活都是個奇跡，才剛種下就想著長出來。

        “很快的，小虎每天和它說話，它就長出來了。”

        葉小虎信以為真，蹲在韭菜地里開始嘀嘀咕咕，腮幫子一鼓一鼓，萌死個人了。

        等韭菜種下去后，葉暖又把浸泡用的水澆到根部，心里暗暗祈禱，一定要種活啊。以前她種過無數次快枯死的花草樹木，無一例外全活了，這次也一定可以。

        種好韭菜后，葉暖在墻根處撿來一塊大石頭，把曬裂開的苦櫧果一一敲開，招呼她娘和小弟把外殼挑出來。一顆顆奶白色的果肉滾滿團篩。

        葉小虎眼珠子瞪圓，快速塞了一顆到嘴巴里，嚼巴兩下，小臉突然皺成一團，呸呸的吐起來。

        “阿姐，不好吃。”

        葉暖笑得前仰后合，“傻弟弟，這果子生的不能吃，又苦又澀。”

        蘇氏邊笑邊擦著兒子嘴，等他全吐完后，忍不住感嘆道：“被流放到這也沒什么不好，總比待在葉府看著那一對賤人強。”這輩子受夠了葉大學士窩囊氣，今后一定要換一種活法。

        葉暖看著她娘，倆人相視而笑。

        苦櫧果全部剝出后，葉暖用木盆打水浸泡好。蘇氏疑惑道：“你不是說要做苦豆腐？”

        葉暖解釋道：“這苦櫧要浸泡一晚上，把苦澀味去掉，明日一早再做。”

        蘇氏不懂這些，女兒怎么說就怎么做好。夜里葉暖只蒸了三個蛋，三人吃完蛋后先給小虎洗好塞到床上，等蘇氏收好要上床時，發現兒子手心里藏了枚蛋。

        “小虎，你把蛋放床上干嘛？”

        小孩兒往床里面縮了縮，小聲道：“阿姐說這里面會孵出小雞仔，我要孵小雞仔。”

        蘇氏哭笑不得，勸道：“可你這樣握著，睡著就會壓碎的。乖，把蛋給娘，明天燉給你吃。”

        小孩兒扁嘴，眼角耷拉著不樂意，用很小很小的氣音輕聲道：“可是，我，我會，很小心，很小心的。”

        葉暖從外頭進來關門，輕笑道：“娘，就讓小虎拿著，先睡。”

        蘇氏無奈，只能等兒子睡著后把野雞蛋拿出來，清晨醒來前又塞回到他手上。

        天光微亮，雞鳴聲透過窗子傳進葉暖的耳朵。窮苦人家的日子就是這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睜眼一閉眼就是一天。

        她披衣輕手輕腳的起身，關上房門后，先去把苦櫧果的水濾出來倒到菜地里。朦朧的霧氣中，昨日種下去韭菜根芯已經隱隱有些綠意。她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干脆放下手里的木盆，湊近細細打量，十幾叢韭菜根全轉綠了。

        葉暖眉間染上欣喜，看來這韭菜根是活了，再澆幾次摻雜靈泉的水，保準長得非快。

        韭菜好啊，割了一茬又一茬，等發了根再移開多種些，這樣就不怕餓肚子了。

        這樣一想，她再次起身，腳步都輕快許多。

        她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可以碾碎苦櫧果的工具，頓時有些犯難。在大門口站了片刻，突然記起，那日好像在馮大柱家看見石磨了。

        只是天色尚早，霧氣還沒散，也不好現在去敲門借磨。

        她干脆把木盆放在腳邊，開始凝神觀察手腕上的靈泉。靈泉空間里只剩下兩滴靈泉，若是將來要種很多東西，必定需要更多的靈泉。

        兩滴，明顯不夠！

        得想辦法弄到玉才行。

        想想她又嘆氣，一滴一滴的攢太費勁了，有什么辦法，靈泉才能像現代一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還能有多余的空地。

        朝霞破開晨霧，映照在她臉上，橫擱在右臉上的疤痕雖然依舊大片卻淺淡了許多。隔壁的院子里傳來響動，她起身墊著腳張望，墻有些高，從這里看去，什么都看不見。

        蘇氏帶著兒子開門出來，瞧見女兒張望的模樣，忍不住問道：“怎么了？”

        葉暖回頭：“我想去隔壁借石磨，把苦櫧果磨成漿。”

        蘇氏瞧了瞧她腳邊的木盆，“一起去吧。”

        葉暖帶好頭巾，一家人出門往馮家去，馮家的院墻倒了大片，連院門都沒有，三人才走到大門口，馮大柱就注意到了。

        葉暖說明來意，馮大柱窘迫道：“東西是可以用，只是還沒清洗出來。”家里的水有限，他家又沒打算用石磨，根本就沒洗。

        葉暖道：“沒關系，我們自己洗就可以了，等用完再還回來。”

        石磨就放在灶房的角落里，馮大柱看看葉暖幾個，道：“這東西重，還是我給你們送過去吧。”

        “不用，我們自己抬出去就好了。”有她弟在不怕的。

        馮大柱搶先蹲下，“沒關系，還是我幫你們搬過去吧。”他用力，然而石磨只挪動了一下。

        他昨日用半桶水和人換了一碗糧，母子兩個舍不得吃，只敢熬粥。

        馮大柱很尷尬，一定是他沒吃飽飯的緣故。

        他深呼吸，使盡全身力氣再試。下一刻，整個石磨直接被抗走，等看清扛石磨的是誰時，他眼珠子外凸，震驚得合不攏嘴。

        這，這怎么可能，葉家幾歲的小娃娃把石磨抗走了？

        馮大柱以為自己沒睡醒，揉揉眼睛，又瞧見葉家的小娃娃空手回來把剩下的石磨底座也抗走了。

        馮大柱轉頭看向葉暖，表情都有些驚悚，又似乎是被打擊到了。葉暖朝他笑笑，也沒解釋，只是道：“馮大哥可知道哪里有鹽？”

        “啊？”馮大柱回過神，結巴的回她：“昨日聽他們說，荒原的鹽都是從關內運來的，只有造物閣才有鹽，羅木城要鹽都得找造物閣。”

        又是造物閣？這還真是個神奇的存在。

        葉暖暗自記下，又問道：“那他們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去撿石頭？”她要去找玉，還要用石頭換一些種子和鹽。

        馮大柱饒頭：“應該是后天吧，到時候會有人來喊的。”

        她又問了幾句關于月牙泉的事才同蘇氏一起回去，回去的路上，蘇氏欲言又止，最后實在忍不住才道：“要是明日去撿石頭，讓娘去，你和小虎待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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