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宸王府。
方城行色匆匆地走進(jìn)來，沉聲說道：“王妃，問清楚了，那百草堂的藥童說晉王妃買的是砒霜，而且她說府上老鼠甚多，特意買了十倍于平常的藥量，足以毒死兩個(gè)人了！”
魏青棠一驚，聯(lián)想到她先前的異常反應(yīng)，再也坐不住道：“來人，備馬，去晉王府！”
晉王府。
夜深人寂，蟬鳴叫聲格外清晰。
張婉兒從后門回來，匆匆掀下兜帽，還未入屋就聽見一個(gè)冰冷的聲音：“母親，你去哪兒了？”
張婉兒一驚，抬起頭，只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臺(tái)階上，一臉冰冷的注視自己。
她看得心一酸，淚水蒙上眼眶，倉促地掩了去：“沒去哪兒。”
云梓豪冷冷說道：“我都看見了，你叫了馬車，先去了百草堂，然后又去宸王府——”
他一說出宸王府，張婉兒立即沖上去捂住他的嘴。
“噓！別亂說！”
云梓豪用力掙開，十分不解地看著她：“娘，你到底在想什么，父王不是都說了嗎，他和宸王府不共戴天，你為什么還要背著他去見那里的人，難道說……你想背叛父王嗎？”話到最后神情已非常警惕，似乎只要他娘一承認(rèn)，他就要馬上去告訴父王。
看著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竟然這樣防備自己。
張婉兒心里五味雜陳，又想放聲大笑又想抱頭痛哭，她這兩天快要這些情緒給折磨瘋了，牙一咬，拽著自己兒子強(qiáng)行入屋。
“啊——放開，你弄痛我了！放手啊！”
云梓豪掙扎兩下，沒掙開，又見母親不知從哪兒找出幾條繩子，一圈一圈地往自己身上纏。平日里溫和嚴(yán)厲的母親像變了個(gè)人似的，云梓豪目露驚懼，以他的霸道脾性也不禁變了臉色，“娘、娘，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張婉兒咬著下唇一語不發(fā)，直把兒子纏成粽子，她用力一推，云梓豪被塞進(jìn)柜中。
“梓豪，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母親做得一切，全都是為了你！”
說畢砰得聲柜門一關(guān)，云梓豪嗚嗚驚叫，卻半點(diǎn)掙脫不得。
這個(gè)時(shí)候屋外傳來腳步聲，晉王云嵐跌跌撞撞地走進(jìn)來，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他今天晚上看起來特別高興，對著王妃的怒氣也消散不少：“喲，還沒睡呢？”
張婉兒淡淡點(diǎn)頭，喚道：“小蝶，去把這兩包醒酒藥熬了，給王爺送來。”
婢女小蝶應(yīng)聲而去，云嵐愣了下，笑道：“怎么，你知道本王今晚要喝酒，特地準(zhǔn)備了醒酒藥嗎？”
張婉兒看他一眼，沒有作聲，云嵐卻像是找回了從前的溫情，一把抱住她道：“婉兒，你不知道，今天六部尚書里面又有兩個(gè)倒向我了，他們說愿意為我效命，其中一個(gè)還有個(gè)握兵權(quán)的弟弟……哈哈，本王高興啊！崔、謝那兩個(gè)老匹夫不識(shí)抬舉，非要去投靠宸王，結(jié)果呢？不過說起來還是得謝謝本王的這位二皇兄，要不是他到現(xiàn)在也不表露奪嫡之意，這些大臣們又怎么會(huì)心灰意冷倒向本王呢？哈哈哈哈——”
張婉兒被他抱著酒氣刺鼻，再如何難受也及不上心底，她看著他忍不住道：“王爺，你難道就沒想過，宸王至今不表露奪嫡之意，是在給你機(jī)會(huì)啊！”
云嵐一震，臉色瞬間沉下來：“你說什么？”
張婉兒看著他面露譏梢：“你聽見我說得什么了，晉王、云嵐，你清醒一下吧，你拿什么跟他爭啊！論兵權(quán)，你手下有兵嗎？論打仗，你上得了戰(zhàn)場嗎？論治國之道，你和姑母這些年把大盛治成什么樣子，你心里沒有數(shù)嗎？你——”
啪！
狠狠一巴掌，張婉兒被打偏在地，額角撞在床頭流出血來。
可她依然不屈，恨鐵不成鋼地望著他：“王爺，我早就同你說過了，你不適合那個(gè)位置，你坐不上去的……”
“閉嘴、閉嘴！！”云嵐?jié)M臉漲紅，猶如一頭被戳中痛處的野獸，狂怒吼道，“張婉兒，你到底還要和本王作對到幾時(shí)？如今老大死了，老四也死了，就剩個(gè)不成氣候的老五和這個(gè)老二，本王憑什么不能跟他爭？張婉兒，本王是真的想不明白，別人的王妃，都是以夫?yàn)闃s，掏空心思聯(lián)合母家，也要助夫君登位。可為什么到了你，就偏偏處處和本王為難，本王說要往東，你就偏要往西，難道、難道——”
他連說兩聲，仿佛想到什么一般，臉色更是黑如鍋底。
“本王明白了，哈——你處處維護(hù)宸王，幾次三番勸本王投降，莫不是……你早就看上他了？”
如遭雷擊，張婉兒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卻見她的夫君放肆大笑，表情猙獰得猶如一頭惡魔：“賤婦，本王就知道你不懷好意，怎么，你同我那二皇兄勾搭上，他許你什么了？側(cè)妃之位，還是愿意把正妃的位置給你？等等，能讓你這樣死心塌地的幫他，難道說梓豪也是他的？”
云嵐越說越不堪，雙手掐著她的脖子，竟似要生生把人掐死一般。
張婉兒一陣猛咳，眼淚無聲地從臉龐滑落，她想過自己的很多種死法，唯獨(dú)沒想過被丈夫掐死。
好在云嵐在最后一刻收手，頭痛地捂住額，他順著床邊坐了下來，沉默好一會(huì)兒道：“婉兒，你別再刺激本王了，看見本王這三根手指沒？那是拜我那二皇兄所賜，生生被狗咬斷的，就沖這斷指之仇，本王也絕不會(huì)放過他！”
張婉兒看著那三截?cái)嘀福�想說當(dāng)初若非他先送死鷹招惹，又怎會(huì)惹下這禍端？可瞧著男人通紅的臉、呼出的氣息還有酒味，突地什么也不想說了，恰好這時(shí)小蝶將“解酒藥”送進(jìn)來，她伸手接過，道：“王爺，先解酒吧。”
云嵐想也沒想接了，仰頭飲盡，他伸手抱著張婉兒，沉沉的頭壓在她肩上：“婉兒、婉兒……本王是真的喜歡你，你為什么不理解本王……為什么就要幫本王的敵人呢？”
他呼出的酒氣噴灑在她脖子間，張婉兒眸色悲涼，輕輕環(huán)著他道：“王爺，妾身不是幫宸王，而是為了你……你還看不出來嗎，太子太子倒了，云王云王也倒了，這大盛朝上上下下?lián)泶麇吠酰�那是眾望所歸，你為何非要想不明白，要同他去爭呢……爭來爭去，爭到最后，也會(huì)連我們的孩子也保不住……”
她停了停，沒有聽到回應(yīng)，偏頭看去，云嵐已經(jīng)睡著了。
鼾聲響起，依著對他的了解，很快會(huì)變成雷鳴。
張婉兒失笑，這么多天，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shí)候，她抬手抱著他的頭，輕聲呢喃：“王爺，你知道嗎？今晚我去求了宸王妃，她答允，無論你和宸王的結(jié)果如何，都會(huì)護(hù)住我們的孩子……梓豪他啊，從小就被你寵壞了，性子霸道又專橫，覺得全天下的東西都是他的。我總以為時(shí)間還長，日后可以慢慢教他，但來不及了，王爺……”
說著，端起另一碗“解酒藥”。
方才吩咐小蝶的時(shí)候，還好多做了一碗。
她仰頭喝罷，慢慢將頭靠著他：“王爺，黃泉路上，我陪你一起走……是生是死，我們都不分開了……”
唇角滲出鮮血，她卻不覺得疼，只有解脫。
柜子里，聽到了一切的云梓豪大駭，拼命地撞著柜門。
砰、砰砰……
可惜手腳被縛，他根本沖不開，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心里只一個(gè)念頭，誰來、誰快來救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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