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號小天雷不喜歡自己被揮來揮去的，它掙扎起來，顧仙仙差點沒握住，忙道：“你聽我話，不動，我等會給你念一遍《道德經》。”

        二號小天雷是個給糖就聽話的好孩子，不像一號習慣裝死桀驁不馴，小心思賊多，它果然不動了。

        顧仙仙心下微喜，試著比劃了兩下，別說還真順手，就是不能變換形狀，劍招用“棍棒”，多少有點奇怪。

        《九天風云劍》要的就是輕靈飄逸，如風如云，如今使棍，到底不夠利索，使不出她記憶中琉璃仙子使劍時的輕靈感。

        不過天雷本身不就是可大可小可長可短的光嗎？

        既然如此……

        顧仙仙道：“小二，你剛剛看到陳翁腳下御的劍了嗎？”

        小二：“？”

        “你試試，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

        “就把除了我握著的地方，都變成扁扁的，像我衣服這樣。”顧仙仙從儲物袋里拿出一被劈成條狀的布條，“這樣薄一點的，懂嗎？”

        “？”

        顧仙仙：“……”她還拿著石塊在地上劃了一把劍來，“就照著這個變，會嗎？”

        “？”

        “你試試呀，用勁！”

        “？”

        “努力呀，用點力氣！”她握拳，用力：“嗯——！！”

        “？”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小二還是笨笨呆呆，顧仙仙不由嘆了口氣，難怪小一老揍它，她也想揍。

        不過以小天雷如今的情況，算是妖怪嗎？就算是，她也沒有妖修功法可以給它呀。

        算了，順其自然，將就用著吧。

        顧仙仙忍著被雷劈中天靈蓋的感覺飄至試煉場中央，開始練劍。

        她近來每日除了握著天雷打坐修煉就是練劍——沒錯，她已經可以打坐不需要打滾了，身體已經形成了慣性記憶，靈力運轉，如今手握電棍，也算舞得虎虎生風，忍痛能力也是一流。

        ——但是和痛比起來，被壓在煉鬼窟永無出路，才是最可怕的。

        想到某個可能，她就頭皮發麻，更加努力的修煉起來。

        一號小天雷：……？

        眼下是什么情況？

        饒是它聰明伶俐，此刻也糊涂了。

        看了一會兒它終于明白過來，好哇，這個刁民，竟然把小二當劍使！

        它雖然才生出靈識，但它整日藏在半空，能看見和感知到很多東西，比小二有見識多了。

        這個蠢蛋，竟然被一遍《道德經》收買，至少也要十遍！

        顧仙仙練了兩個時辰的劍，一點也不覺得疲累，只覺得神清氣爽。這便是修士的好處，只要運轉體內能量，就能源源不斷的修復靈體損傷，小二還能為她提供能量淬煉魂體，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她專心練劍，沒有注意到天上的雷光似乎被小二吸引，隱有一瞬有朝它涌來的幻覺，但也只一瞬，奇怪異象便不見了。

        眼看小二一動不動，和鋼棍沒什么區別的樣子，只是身上電光看著暗淡許多，顧仙仙收了手，原地盤膝而坐，念了一遍《道德經》，才把小二扔回了天上。順便把躲在云層里偷聽的小一抓了下來。

        小一用兩遍《道德經》和顧仙仙做了交換，暫且給她當劍使。

        顧仙仙已經不用在一直背書來穩定小天雷亂劈，她發現它們聽得越多，就成長得越快，她不確定這種成長是好是壞，便希望把這種未知控制在自己可以把控的范圍之內。

        顧仙仙又練了三個時辰的劍，打發走小一，這才盤膝而坐，梳理鞏固一下修為。

        小一回到云層里，打了幾個滾，源源不斷的天雷之力向它涌來，直到吃飽喝足，就見小二那個蠢蛋趴在云層里看地上。

        太蠢了，它沒忍住踹了一腳。

        小二：？？又來？！怕你！

        兩根天雷很快打了個翻天覆地，它們打架毫無章法，這次也是一樣，不過打著打著，竟然打出了一點秩序來，竟然無師自通，用上了顧仙仙使用過的《九天風云劍》！兩只打了一通，小二很快敗北，被一腳踹到顧仙仙面前。

        小一得意洋洋，果然它最最厲害！

        顧仙仙每日閉關修煉，不問外事，陳翁不時會過來給她送來衣料針線等，他也不會靠近，東西放下便走。

        時間快速而緩慢的流逝著。

        在一旁劈開山石頭的工友們等啊等，也沒等到顧仙仙瘋掉的消息，她還活著，從那雷光電閃的試煉場就能知道，能在天天被雷劈的恐懼和痛苦中頑強的活著，著實讓人敬佩！

        每天都有工友對著試煉場方向眺望，或欽佩感嘆，或同情憐憫，或冷漠，或嘲諷，每隔幾天，都有工友圍繞著“顧仙仙是在變強還是在找死”展開一場激烈的辯論賽，最后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歡而散。

        他們一邊開山劈石，一邊吵架，一邊等，等了足足小半年，西上酆都時，才終于見到出關的顧仙仙。

        許久未見的顧仙仙一身破布衣衫，頭發焦黃，清瘦高挑，那張白凈清麗的臉龐帶笑，拱手道：“諸位師兄師姐，好久不見。”

        工友們列隊整齊，手捧暖壺，驚訝的看著顧仙仙：“你，你——你這是鬼心巔峰了？”

        “這么快？”

        天天被雷劈，修為不降反升？！

        如此努力，不愧是“趕死隊第一人”！

        顧仙仙點頭笑道：“是，還差點點便可以進階了。”

        顧仙仙也覺得自己修為長得過快，她還以為自己得花上幾十上百年才能結成鬼嬰，她害怕長久的時間會淡化她心中的目標，會淡化她過去那些鮮活的記憶，所以一直瘋狂修煉，只希望能快些變強殺回去。

        如今修為飛漲，大概率是因為原主本來就是渡劫大能，是二十結丹、五十結嬰的天縱奇才。

        這對顧仙仙來說，是件好事。

        就是周圍人看她的眼神很是怪異，有點嫉妒，又有些憐憫，那是一種看將死之人的表情。

        ——天才即將隕落，便是嫉妒也不嫉妒了。

        顧仙仙已經了解到，這偌大的煉鬼窟，鬼嬰修士才上千人，比不上昆侖劍宗一個宗門的數量。

        雷劫的死亡率之高足以想象，也難怪大家避之不及。

        但她要做那極少數的強者，她寧愿在修道中灰飛煙滅也不要混沌度日！

        ……可她著實忽略了一點，修士出行都是御劍而行的，不會像人那樣做高鐵做飛機，也不會騎馬或者坐馬車。她的思維還停留在現代世界，總不可能把小天雷拉下來踩著飛吧？？

        原本還以為節約了一筆，沒想到最后還是得把錢花出去。

        工友很是熱心：“你竟然沒劍？”

        顧仙仙赫然點頭：“你們有不用的二手劍嗎？我可以買。”

        工友們對她都很憐愛，當即便互相傳話，終于讓顧仙仙買了一把黑鐵打造的二手劍。這還是顧仙仙第一次御劍飛行，她踩在劍上，飛在半空，心下感覺十分奇異。

        工友出言提醒：“小鐵！別飛太高，小心被雷劈。”

        “以小鐵那招天恨的體質，可要小心啊。”說著，趕緊飛離顧仙仙百米遠。

        顧仙仙看了頭頂黑沉沉的烏云雷電，小一和小二就躲在里面，這會兒似乎也撒了歡似的，在天上亂飛亂撞，雷光四射。

        兩只小天雷自然是要跟著顧仙仙一起走的，它們習慣了，顧仙仙走哪跟哪，只是答應了她，不能在她和人說話時劈她，那不說話的時候總可以劈吧？

        于是，顧仙仙不得不一個鬼跟在大部隊的最后方，以防誤傷工友。

        工友們看見被劈得焦黑的顧仙仙，也不敢離她太近，只能遠遠地看著她，目光憐憫，滿是同情，偏她自己還能淡定自如，紛紛感嘆她的頑強堅韌這天下恐怕罕逢敵手！

        顧仙仙早已習慣，甚至覺得這樣正好，她可以一面趕路、一面借助雷電力量修煉，同時還可以訓練自己面對偷襲時的預警能力，可謂一舉三得！

        呵，她可是經歷過高考的人！

        既卷還能苦中作樂。

        一連疾行數日，陳翁道：“我們明天就到聽風鎮，會在那里休息一夜，你們缺什么，可以在鎮上采買。”

        顧仙仙這一路鮮見人煙，所經之處大多荒石廢土，毒物遍野。——煉鬼窟沒有陽光，普通作物極難生長，經歷了數千年的變化，反而孕育出了適應黑暗、極具毒性的動植物。

        這也是顧仙仙第一次見到鬼蜮的小鎮。

        這鎮上的房子多是泥瓦和巨石搭建而成，少有木質結構的，除此之外，和普通城鎮沒什么區別。

        而且顧仙仙已經逐漸意識到，煉鬼窟里并不全是鬼，這是她之前對鬼蜮的誤解，五千年前的修真界四族和睦，不僅有鬼修鬼術，也有人修鬼術，或者死尸修鬼術，修鬼術者，統稱鬼修。

        不然以煉鬼窟這么高的死亡率來看，只怕早就滅族了。

        工友道：“小顧，要買點什么？我建議你買顆養顏丹吧，到了酆都再吃，保持完美的形象可以增加你被選為內門弟子的可能。”

        顧仙仙剛從劍上跳下來，給自己施了幾個潔凈術，一面把爆炸獅王般的頭發按下來，抱頭道：“師姐言之有理！多謝提醒，我一定買。”

        顧仙仙自然也是想進內門的，雖然她修煉的速度很快，但進階對她來說永遠是一大難題，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劈開天幕結界，重回人間！

        就是這養顏丹未免也太貴了，低品的養顏丹都需要她兩百低品靈石，她總共也就兩千靈石……她相信大宗門沒那么膚淺，肯定更看重實力！

        顧仙仙在街頭干逛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沒買。

        工友們都在鎮上找了家小旅店做休整，顧仙仙和陳翁打了個招呼，去鎮外找了個空曠又僻靜地方，然后把小一和小二叫了下來。

        小二跟著顧仙仙跑了一路，這會兒高興的在顧仙仙手心打滾，催促她快快背書。

        小一飄在半空，對小二的狗腿行為表示鄙夷。

        顧仙仙念了一遍《道德經》，這才握著小二，問它：“會變劍了嗎？”

        小二：……

        別說顧仙仙問煩了，小二也聽得頭大，雖然它沒有頭。

        顧仙仙無聲嘆息，之前她還覺得這兩只太聰明了不好，如今，她又覺得是自己高估了它倆。

        這倆儼然就是笨豬。

        難道是因為沒有妖修功法的緣故嗎？

        所以這倆只是雷妖？

        罷，罷，反正她現在有二手劍，練劍可以用它，只二手劍陪她飛了一路，也挨了一路劈，不知道為什么，顧仙仙每次拿著它的時候，總感覺它瑟瑟發抖，好像在害怕似的？

        這又不太可能，畢竟只是一把普通的二手劍，也是最普通的鐵劍，又沒有生出劍靈，怎么會害怕？

        顧仙仙練了幾遍劍招，接了無數道、又躲了無數道天雷，這才收劍打坐。

        黑漆漆的曠野中，顧仙仙盤膝坐在一塊石板上，她雙眼緊閉，已經進入冥想狀態，二手劍被她插在一旁的泥土里。

        小一從天上飄了下來，對著二手劍biubiu劈了幾下，二手劍歪了幾歪，終于受不住這折磨，可憐巴巴的倒在地上，像個受氣小媳婦。

        小二在顧仙仙手里翻了個身：笨劍。

        二手劍：……它做錯了什么，它只是個普普通通二手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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