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DNA
“對,分贓,”連安國說:“這倆都是竊賊,專門入室盜竊,其中女的還是個小頭目。
這女人每十天里會抽出三天,分別約下邊的小賊到山上,收下他們偷到的值錢小物件,分給上一次銷贓后他們應(yīng)得的那部分贓款,如果是月初,還會給上個月表現(xiàn)好的手下一點獎金。”
齊宏宇有些納悶:“這年頭入室盜竊還有‘賺頭’嗎?”
“有啊,專挑中老年人還有新婚夫婦,偷手機、金飾、現(xiàn)金之類容易攜帶又比較貴重的小物件。”掉線許久的石羨玉忽然說:“這類盜竊案始終不絕,我看了很多。”
齊宏宇回過頭看他,他卻又繼續(xù)陷入掉線狀態(tài)。
連安國則繼續(xù)忙著手上解剖的活,過一會兒才接著說:“這幫人倒挺謹(jǐn)慎的,用這種方法,即使一兩個人被抓了,也不容易牽連到整個團(tuán)伙——當(dāng)然這是他們自以為的……
他們最后交代時倒也說了,當(dāng)時確實很掙扎,想當(dāng)做沒看見,但畢竟死人了,不比他們小偷小摸的,當(dāng)沒看見的話晚上怕做噩夢,猶豫再三,抱著僥幸心覺得作為熱心群眾我們應(yīng)該不會怎么查,最終才選擇報案。”
抬眼看下齊宏宇,見他沒反應(yīng),連安國又說:“他們管這叫盜亦有道。”
齊宏宇這才咧了咧嘴。
似乎是覺得報案人的作案嫌疑并不大,他不太感興趣,于是又問:“趙雪瑞和曹陽生的家庭條件如何?”
“曹陽生不知道,還在聯(lián)絡(luò)家屬。”連安國說:“趙雪瑞家境倒是挺優(yōu)渥的。她前不久剛過二十六歲生日,單身,公務(wù)員,就職于長南區(qū)市監(jiān)局,四級主任科員,父親是交通大學(xué)的副教授,母親是城投的中管。”
“這家庭條件……和溫靈均姐妹挺像啊。”齊宏宇若有所思:“綁架后給家屬打的勒索電話風(fēng)格也一致,確實可能是同一團(tuán)伙所為。
如果這樣的話,或許有這么一個團(tuán)伙,專門盯著一家子或者一家人里有好幾個都是體制內(nèi)的家境優(yōu)渥的女性,對其綁架、勒索。
他們截至目前,至少作案了兩次,且兩次都對受害人撕票……而且有理由認(rèn)為,他們在撕票后選擇了放棄繼續(xù)綁架勒索。”
略一頓,他目光落在了曹陽生的尸體上,納悶道:“那這家伙是怎么回事兒?他身上有約束傷嗎?”
“沒有。”
“沒有約束傷,末次進(jìn)餐又吃的挺好,那他不像是被綁架的……正好撞見了,想見義勇為結(jié)果被殺?”
連安國搖頭說:“都有可能,線索太少了,我勸你別瞎猜,沒意義。”
“也是。”齊宏宇收回發(fā)散的思維,又看了眼女尸,接著瞳孔忽的一擴(kuò):“等等……看受害人體表……她生前被凍傷了?”
“啊對,”連安國趕緊補充:“確實有叫大面積的凍傷,尤其是雙手手背及顏面部,忘記跟你說了。”
“倒像是暴露在低溫環(huán)境中似的……”齊宏宇皺眉:“這個季節(jié)被凍傷成這樣,有點詭異。”
邊上的石羨玉忽然詐尸:“對了,欣欣似乎和我說過,溫靈均和溫靈云姐妹倆的尸身并未穿著衣服,當(dāng)時你們討論這事的時候,似乎說過人在瀕臨凍死的時候可能會詭異的覺得熱,主動把衣服脫了?”
齊宏宇腦海中電光一閃。
可最終,卻又沒能抓住什么實質(zhì)性的思路。
連安國皺眉沉思半響,忽然抬頭:“冷柜車!”
齊宏宇眼前一亮!
“我記得《十宗罪》還是哪本推理小說里寫過類似的案子,兇手用冷柜車把受害人凍死后分尸,還將尸塊扔到了鬧市來著。”連安國說道:“貌似還和秦明聯(lián)動了。”
石羨玉側(cè)目:“喲,你還看推理小說吶?”
“偶爾看看解悶。”連安國說道,但石羨玉卻沒再吭聲。
齊宏宇若有所思:“兇手可能有輛冷柜車……”
“立馬讓人把經(jīng)過那幾處區(qū)域的冷柜車查一遍?”石羨玉再次開口問。
“不,”齊宏宇搖頭說道:“受害人初始坐的應(yīng)該不是冷柜車……而且,為什么是凍死呢?”
連安國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不是?而且,凍死怎么了?”
“趙雪銘的情況暫且不知,但溫靈均姐妹倆,我猜測她們可能是被偽裝成黑車司機的犯罪分子綁架的,”齊宏宇解釋:“溫靈均姐妹大概率是先打黑車再被綁架,以這個因果順序為前提。
如果兇手開的是冷柜車……
怎么說呢,如果說一輛轎車、SUV或者面包車等車子停在你面前,問你去哪里走不走,大家即使不坐也不會想太多。但如果是輛冷柜車、貨車等工作車種停下來問走不走,就感覺很違和,這么解釋你能明白吧?”
連安國了然:“懂了,作案人既然偽裝成黑車司機,就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更免得人起疑心,理論上說會表現(xiàn)的盡可能自然,不大可能干出開冷柜車坐黑車生意的事。”
“是這個理。”
“那……如果溫靈均姐妹倆不是因坐黑車被綁架呢的?”連安國追問道:“你判斷的依據(jù)是什么?不會是你先入為主了吧?”
“很簡單,”齊宏宇有理有據(jù):“首先,通過手機定位能確定溫靈均姐妹倆坐了車,否則移動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其次,據(jù)調(diào)查疑似溫靈均姐妹‘落入魔掌’的地點都在鬧市區(qū),人流密集,如果采用暴力太過引人矚目,一查就能找到線索,但本案沒找到任何目擊證人。
最后,排除了死者搭乘的士、網(wǎng)約車、地鐵、公交等公共交通工具乃至共享單車、共享電動車的可能。綜上,我們基本能確定,受害人是被‘誘騙’上車的。”
略一頓,他接著說:“但是,確實不能證明溫靈均姐妹倆被凍死,甚至她們是否受過寒冷都無從驗證,僅僅依據(jù)未套在尸骸上的,保留完整未被暴力撕扯過的衣服,其實說明不了什么。”
石羨玉再次詐尸:“而且趙雪銘、曹陽生的死,與溫靈均姐妹倆被綁架劫持一案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目前還無法確定,并案調(diào)查只是個常識——雖然從劫匪風(fēng)格來說,同一作案人所為的可能性很高。”
齊宏宇隱晦的看了石羨玉一眼。
案件偵辦、案情推演等工作當(dāng)中,石羨玉的參與度越來越高了,哪怕不喜歡與不熟悉的人接觸、交流,他也能主動融入到討論當(dāng)中。
這是好事兒。
嘴角微微揚起,隨之立刻收斂,齊宏宇又嚴(yán)肅的說:“硬要講先入為主的話,倒還有一個情況——雖然趙雪銘和曹陽生的遺體是一塊兒被發(fā)現(xiàn)的,但不能證明他們就是同案受害人吧?”
連安國愣了下:“你這是在抬杠嗎?”
“主要是,目前沒查到趙雪銘和曹陽生有人際關(guān)系往來,而且兩人死因也大相徑庭。”齊宏宇說。
“調(diào)查時間畢竟還短,查不到也正常。”石羨玉不知不覺中湊近了些,接話說道:“別忘了,關(guān)于曹陽生,我們目前除了知道個名字之外,別的啥都沒查到。”
“倒也是,”連安國點頭:“不過戶籍信息當(dāng)中有他親屬身份,只是沒有聯(lián)系方式,這不算問題,很快就能查明。”
接著他看向齊宏宇,又問道:“那,凍死怎么啦?”
“凍死算是相對非常罕見的殺人手法。”齊宏宇有問必答:“好端端的凍受害人干什么呢?動機是什么?或者說為什么把死者放冷柜車?yán)镱^?虐待嗎?可凍傷他人這類非直接施暴的方式對畸形心理的滿足感并不強。
關(guān)鍵是,雖然趙雪銘身上有凍傷,但并不是被凍死的,而且看起來凍傷并不嚴(yán)重,那么兇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蕪湖完蛋,”石羨玉嘖一聲,有些無奈的說:“你這老毛病又犯了,為什么你總愛在辦案過程中就刨根問底嘞?
我們只要確定兇手應(yīng)該有輛冷柜車或者有個大冷柜,確定這個能直接指出偵查方向的重要線索不就夠了嗎?至于兇手為什么要凍死者,這樣無傷大雅的疑點,等破案后直接問受害人不行嗎?”
齊宏宇還真認(rèn)真思索了下這個問題,然后鄭重地點點頭說:“主要是突出我算無遺策的人設(shè)。”
石羨玉:……
連安國干咳兩聲:“那個石隊,他一向這樣,你習(xí)慣就好了。”
搖搖頭,石羨玉接著說:“我還是要叫人查查下載好的監(jiān)控錄像,篩出其中的冷柜車來。”
“咋?倔強?”齊宏宇問道。
“溫靈均姐妹倆不坐冷凍車的判斷,是基于兇手是開黑車的這一可能,但如果是熟人作案呢?搭便車很正常吧?”石羨玉解釋道。
見齊宏宇皺眉,他又搶白補充:“是,我知道不一定是冷柜車,也可能是冷庫;而且你剛說了,溫靈均姐妹倆是否受過凍也不確定,但……
篩查個十來二十分鐘范圍內(nèi)的冷柜車而已,不至于浪費警力,我們現(xiàn)在方向不明確,任何可能都要試試,萬一有收獲呢是吧?”
末了頓幾秒,他接著道:“當(dāng)然,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找趙雪銘的定位,確定曹陽生的身份,不會耽誤重點工作的。”
“那成吧。”齊宏宇點頭:“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聽你的。”
他還是覺得石羨玉在亂搞,但就像他說的,不至于浪費警力,那就陪他折騰折騰。
像石羨玉這樣直接空降成領(lǐng)導(dǎo)的萌新,總得碰碰壁,才能更好的成長。當(dāng)然這樣也很容易把威望折騰成負(fù)的,但有他幫忙背背鍋的話就沒事了。
連安國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有存在感,便問一句:“討論完了,我繼續(xù)剖尸體?”
“搞吧,我跟你一塊。”齊宏宇說著,放下筆記本,麻利的穿上白大褂戴好手套,他走到解剖臺邊上,說:“我動刀子?”
連安國:……
“總覺得就剩下這一點點活兒咱倆一塊搞有點嚴(yán)重浪費資源。”
“那你去休息,讓我來?”
“你工作狂么你?這么積極?”連安國有些納悶:“以前不見你……”
齊宏宇雙眼盯著死者的腹腔說道:“主要是這樁案子,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好勝心,我一定要破掉本案,不然心里不通透。”
“那行。”連安國把解剖刀遞給他:“你來吧,我做記錄,其實沒多少活了,你只要……”
……
時間就這般緩緩流逝。
解剖完,齊宏宇正打算收工,連安國警務(wù)通便響了起來,接到了實驗室那邊的通知。
接完電話,他表情很微妙,看看尸體,又看看齊宏宇,欲言又止。
“咋?”齊宏宇莫名其妙的問道。
“DNA鑒定結(jié)果出爐了。”連安國語氣詭異:“趙雪銘指甲縫里的皮屑組織……來自曹陽生。”
齊宏宇:???
連安國接著說:“而曹陽生指甲縫里的皮屑組織來自于兩個人,一人暫時未知,只能確定是男性,另一人是趙雪銘。并且,曹陽生指甲里有纖維碎末殘留,經(jīng)鑒定其中一部分與趙雪銘身上的衣服材質(zhì)和顏色都吻合。”
石羨玉嘀咕道:“所以之前瞎猜曹陽生見義勇為被害,是南轅北轍了?其實是曹陽生想侵犯趙雪銘,然后被別人見義勇為殺了?”
齊宏宇斜他一眼:“你見哪個見義勇為的帶刀子捅人?”
說完,齊宏宇又盯著尸體沉思起來。
別的亂七八糟的先不提,目前看,曹陽生曾與趙雪銘廝打,很可能是想侵犯她。而綁架案中,劫財時見色起意想順便劫色,倒也相對常見,并不奇怪。
所以曹陽生很可能就是綁匪之一。
但他也死了……
這時,石羨玉大膽猜測道:“會不會,是同伙之間鬧矛盾了?”
感受到連安國投射過來的目光,他不自覺的挪開頭,看向齊宏宇,這才接著說道:“如果本案和溫靈均姐妹被綁被害按是同一伙人所為,考慮到兩案的被綁架者都已遇害,且勒索電話打過后不久便失去音訊……
不妨推測,前一案中被害人死亡,打亂了他倆的計劃,兩人可能就因此鬧了內(nèi)訌而不得不放棄勒索;
而本案中,因為曹陽生意圖侵犯趙雪銘導(dǎo)致失手將她捂死,再次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內(nèi)訌鬧的更兇,最終甚至動了刀子,曹陽生不敵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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