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羨玉幫他補充：“兇手和死者的關(guān)系，要么很好，要么很僵，更可能的是當初很好，近些時日鬧了點矛盾，所以以甘方圓的性子，才會停車。接下來的調(diào)查，在人際關(guān)系上，就該重點圍繞這兩個方向展開。”

　　“就是這個意思。”齊宏宇說道。

　　趙博看看石羨玉，又看看齊宏宇，才說：“行吧，那我明兒帶著兄弟伙查查看。”

　　“還有一件事，也算是個小方法，”齊宏宇又補充道：“案子發(fā)了，兇手很可能會心虛，并想辦法逃離。

　　所以你們有精力的話可以關(guān)注下，從化糞池爆炸起，有誰因這樣那樣的理由離開的，重點關(guān)注。”

　　“妥。”趙博覺得這個思路不錯。

　　接著討論幾句，眾刑警慢慢沒話了，于是他們的目光又都落在仇教導的身上。

　　仇教說出了自認為職業(yè)生涯中最有水準的話：“既然這樣，散會吧。”

　　這是極端罕見的極有自知之明的領(lǐng)導。

　　不過大家最近基本都連軸轉(zhuǎn)的忙，都沒什么表示，麻木的起身后便面無表情的散開休息了。天寶鎮(zhèn)這兒農(nóng)家樂生意開展的還挺好，倒不用擔心沒有睡覺的地方。

　　……

　　離派出所僅僅三百米左右，小康農(nóng)家樂。

　　分好房卡后，石羨玉左右瞧瞧，隨后徑直向齊宏宇走來，笑道：“師兄，咱倆睡一屋？”

　　“不太好吧？”齊宏宇挑眉：“我打鼾挺厲害的，自己補點錢單獨開一間算了，免得影響你們休息。”

　　“嘿，巧了，我也打鼾。”石羨玉挑眉，又從口袋里摸出耳塞：“正好我有兩對耳塞。”

　　“那成。”齊宏宇輕輕點頭：“哪個房間？回頭我去找你。”

　　“303房。怎么，你還有事兒？”

　　“嗯，給法醫(yī)室的兄弟打個電話，部分比較快的結(jié)果應(yīng)該也出來了。”

　　“行。”

　　齊宏宇目送石羨玉離開，轉(zhuǎn)身摸出警務(wù)通，正打算撥電話，就瞧見不遠處趙博站在那兒看著這邊，不由問：“喲小趙，咋了？”

　　“沒。”他不著痕跡的收起了房卡和耳塞，轉(zhuǎn)移話題問：“宏宇哥，總感覺你會上還有話沒說完，是有猜測但還沒把握嗎？”

　　齊宏宇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點頭：“確實。”

　　“能講講嗎？”

　　“算了吧，”齊宏宇拒絕：“就是擔心方向錯了誤導你們，尤其你還是偵查的主力。”

　　趙博見他這么說，也沒有強求，轉(zhuǎn)身走了。

　　于是齊宏宇這才繼續(xù)打電話。

　　通話很快結(jié)束，齊宏宇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似乎實驗室那邊有令人振奮的發(fā)現(xiàn)。

　　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到303，發(fā)現(xiàn)門沒關(guān)，他直接走進去，瞧見石羨玉正坐在床邊泡腳，同時看著電視。

　　“不是吧你？這么熱的天氣你泡腳？”

　　“泡個腳好睡覺。”石羨玉說道，眼縫始終對著電視，說完又嘖一聲，搖搖頭連道可惜。

　　齊宏宇側(cè)目瞟眼電視：“喲，女排聯(lián)賽，你還看這個？”

　　石羨玉回聲嗯。

　　又看看比分，齊宏宇又吐槽起來：“不是吧落后這么多？咱們不是冠軍隊伍么？怎么這么水？”

　　石羨玉終于轉(zhuǎn)過頭，齊宏宇竟從他眼縫里看到了奪眶而出而鄙夷神色。

　　“你這啥眼神？”

　　“看智障的眼神。”石羨玉眼睛睜開幾分，鄙夷神色更加強烈，并說道：“這和奪冠的根本不是一幫人好吧！郎教練明顯是在培養(yǎng)新人，拿二隊打別國的主力，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哦。”齊宏宇面無表情的回一聲，脫了鞋襪到廁所沖個腳，也回床上躺著。

　　他對排球不感興趣，摸出手機刷起來。

　　“對了，”石羨玉卻也不看球了，面朝他問道：“你在會上有話沒說吧？有猜測但沒把握？”

　　“臥槽你竊聽我？！”

　　齊宏宇猛坐起身。

　　石羨玉：？？？

　　從他臉上讀出了懵逼二字，齊宏宇放心了，重新半躺下去，邊繼續(xù)刷手機邊說：“剛剛小趙在外頭也問了我這個問題。”

　　“噢？”

　　“我沒告訴他，免得猜錯了誤導他。”齊宏宇道，說完后不等石羨玉問，就又主動說：

　　“也沒什么大不了，就是想，既然兇手行兇的地點距離村落并不近，他為什么又把尸體拉回來扔化糞池里呢？就地刨個坑，埋深點不就好了？”

　　石羨玉思索起來，過一會后問：“沒條件吧？挖個深坑挺費時間……”

　　“你以為肢解拋尸就省時省力啦？”齊宏宇打斷他，說：“沒怎么動過刀子的人，砍只雞砍只鴨都得半天功夫嘞！

　　所以別看只是把四肢和腦袋剁下，但要兇手不是故意硬砍蠻干，而是真的不懂，那也得折騰許久。”

　　石羨玉又沉思了起來。

　　齊宏宇接著說：“還有交通工具的問題，再怎么夜深人靜，帶著尸塊都會心虛，本能的擔心暴露，所以一般行兇者如果沒有車子等具備一定隱蔽性的交通工具，都會選擇就地處理尸體……”

　　“如果兇手有車呢？”

　　“那之前說的，兇手與死者可能關(guān)系較好的猜測就不太能站得住腳了。”齊宏宇回答：“鄉(xiāng)道并不寬闊，開輛車往那一橫，就能把路堵死，受害人不得不停車。”

　　“那你信誓旦旦的說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要么極好要么極差？”

　　“因為兇手沒車啊，或者說當時沒開車啊。”齊宏宇又解釋。

　　石羨玉問：“依據(jù)呢？”

　　“你沒看派出所提供的案卷么？他們接案后也查了路上的監(jiān)控，找到了當晚過往的車輛問詢，路上都沒發(fā)現(xiàn)問題，包括停在路邊的摩托車什么的。”

　　石羨玉還真沒看案卷，這會兒聽齊宏宇說了才恍然大悟。

　　但緊跟著他又反應(yīng)過來了：“不是，既然兇手當天并沒開車，那你直說就好了，跟我扯一通干嘛？”

　　“你等等……”齊宏宇放下手機：“MMP被你帶偏了，我刷著逼乎呢。”

　　“所以你剛剛是在敷衍我？”

　　“呃，差不多是這樣。”

　　石羨玉想打人。

　　齊宏宇干咳兩聲：“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行，我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然后不給石羨玉發(fā)作的機會，他就板著臉嚴肅的說：“尸檢發(fā)現(xiàn)甘方圓背部有擦傷，頭發(fā)內(nèi)有樹皮碎屑，據(jù)此推測他是被綁在樹上眼睜睜的看著兇手凌辱甘杏兒的，記得吧？”

　　“別以為裝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老子就放過你了！”石羨玉并沒有被他糊弄住。

　　但還真有點好奇他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于是又轉(zhuǎn)口：“你繼續(xù)講。”

　　齊宏宇嘴角不受控制的揚起，跟著迅速落下，繼續(xù)壓著嗓子嚴肅的說道：

　　“其實還有一些細節(jié)，可以強化印證這個推測，比如甘杏兒身上還有大量細密的小傷痕，只割破表皮，推測是被雜草割傷的，還有身上的草屑殘留等。這些線索只是加強先前的推測，考慮到你記錄起來挺麻煩，我就沒多講。

　　再考慮到作案有個較漫長的過程，即使夜深人靜他應(yīng)當也沒膽量在路邊辦事兒，而且甘方圓和甘杏兒肯定反抗的都很厲害，大吼大叫的……

　　再結(jié)合派出所這邊的調(diào)查報告，我能肯定兇手將甘方圓攔下并打暈后，先是處理了摩托車，然后又將他和甘杏兒轉(zhuǎn)移到了山上，在山中繼續(xù)作案。”

　　略一頓，他考校起石羨玉來了，問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信息量有點大。”石羨玉回句話，接著就仔細分析起來，一分鐘后才斟酌著說：“在甘杏兒并未失去反抗能力的情況下，兇手還能做這么多事，是不是意味著……她可能也是同伙？只是因為某種原因，反被兇手奸殺？”

　　見齊宏宇未置可否，他又默默分析片刻，然后接著說：“還有，你剛剛提出的問題，既然當時兇手沒開車，兇殺現(xiàn)場又在山上，正常邏輯兇手應(yīng)該會把死者就地處理了，而不是肢解后又拉下來拋尸化糞池……他有同伙接應(yīng)？”

　　齊宏宇依舊沒有回話。

　　石羨玉揉著眉心：“嘖，你這話一出來，我怎么覺得本案哪哪都矛盾？”

　　“這就是我沒說出來的原因。”齊宏宇終于開口：“反正，基本能確定兇手和死者之間的關(guān)系，這點我有把握不會出錯，那就別把調(diào)查工作弄的太過復雜了，你說呢？”

　　石羨玉了然的點點頭：“確實，我現(xiàn)在腦瓜子都疼……師兄你認為呢？”

　　他還是對齊宏宇的想法感到好奇。

　　“我啊……”齊宏宇別過頭去：“我其實就只有個很模糊的想法，是你幫我補充完善的。”

　　石羨玉懵了。

　　“你TM套路我？”

　　“彼此彼此。”齊宏宇又摸起手機。

　　“艸！”

　　齊宏宇抬手看時間，聊了半天，這會兒挺晚了，便說：“應(yīng)該不會有任務(wù)了，我去洗……”

　　“等等！”石羨玉喊住他：“法醫(yī)室那邊怎么說？”

　　“哦，他們?nèi)〉脵z材了，并且初步確定，在甘杏兒身上發(fā)現(xiàn)了作案人的體液，他當時并未戴小雨傘。”

　　石羨玉振奮起來：“干得漂亮！”

　　“那我去洗澡了。”

　　……

　　翌日。

　　齊宏宇剛洗漱完，吃著早餐，就收到同事打來的電話。

　　從送檢的生物學檢材中確實提取到了兇手的體液，但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且化糞池內(nèi)環(huán)境惡劣，菌群種類多數(shù)量大，這份證據(jù)基本被破壞干凈了，他們努力一夜，依舊沒能提取到DNA。

　　目前檢材已送市局，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估摸著他們也沒法還原信息，讓齊宏宇別太期待。

　　得知這消息，齊宏宇確實大失所望，然后轉(zhuǎn)告石羨玉，讓他也遺憾遺憾。

　　“師兄你TM也太惡劣了吧！”石羨玉一口老槽不吐不快。

　　接著他靈光一閃：“不過……兇手不知道檢材無用了哇！”

　　受他提醒，齊宏宇眼前一亮：“對嚯，要利用得當說不定能直接把兇手給炸出來。”

　　“那你要怎么做？”石羨玉問，不過看他神色，顯然已經(jīng)有了思路，只是想聽聽齊宏宇的看法。

　　“簡單的很，”齊宏宇不加思路：“有限度的故意放出點消息，就說已從受害人身上取得兇手體液，正在加緊分析鑒定，以此給兇手施壓，大概率能迫使他逃亡或自首。”

　　石羨玉皺眉說：“真要逃了怎么辦？憑我們目前這點人手，根本不足以盯準天寶鎮(zhèn)的風吹草動。”

　　“那就絕了他逃亡的心思，”齊宏宇說：“等會讓仇教導在外頭召集大家布置任務(wù)，吼大聲點，就讓人聯(lián)絡(luò)機場、汽車站、高鐵站和交巡等方面同事，封鎖好交通，防止嫌疑人出逃。哦對，你也是領(lǐng)導，你來喊話也成。”

　　“太冒險了。”石羨玉依舊不贊同。

　　齊宏宇反問：“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建議是加強走訪，”石羨玉說道：“先摸排出兩名死者的人際關(guān)系網(wǎng)，然后挨個走訪，重點關(guān)注打探案情進展的嫌疑人，再對他們透露出已取得兇手體液的事，看他們反應(yīng)。”

　　“咦？這辦法還挺靠譜……”齊宏宇有些詫異：“你真的才當警察？”

　　“對啊。”石羨玉輕輕點頭，得意的說：“什么叫天才啊！”

　　然后戰(zhàn)術(shù)后仰。

　　齊宏宇嘖嘖有聲：“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是！”石羨玉一揚下巴。

　　“行了行了，不扯皮了，”齊宏宇又說：“趕緊把早飯吃完集合開找回布置任務(wù)吧。”

　　石羨玉應(yīng)聲，低頭繼續(xù)解決早餐。

　　忽然，他回過味來，猛吸一口涼皮，語氣不爽的問：“師兄你啥意思？”

　　齊宏宇：？？？

　　“解釋解釋，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咳咳咳，”齊宏宇被嗆到，一口小面差點從鼻子里噴出來，用力咳了幾聲后趕緊喝了兩杯茶。

　　然后心虛的繼續(xù)吃面，不敢接腔。

　　石羨玉萬分不爽，涼皮也不想吃了，放下筷子抽起煙來。

　　齊宏宇眼角余光瞟他兩眼，小心的問：“生氣了？”

　　“嗯，生氣了，沒有百八十天休假好不起來。”

　　“你個領(lǐng)導找我要假？”

　　“那沒十頓八頓火鍋好不起來。”

　　“你還是繼續(xù)氣著吧。”

　　“別啊！一頓也好，串串都行！”

　　齊宏宇打個響指：“成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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