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瘋子
齊宏宇是被一陣說不上來的古怪味道熏醒的。
那種仿佛被屎尿將空間都徹底腌入味了,持續不竭,又夾雜著灰塵味與霉潮味的難以形容的味道。
非要說,就像是π,沒有很強烈,但永不停歇。
齊宏宇這個早已聞慣了各種形形色色的古怪氣味的法醫,這會兒都相當的難受。即使嗅覺是種相當容易疲勞的感官,置身于這種環境之下,都覺得隨時要窒息。
而且辣眼睛。
是真的辣眼睛,屎尿的惡臭味主要來源于吲哚、糞臭素、硫化氫和氨等物資,它們大多不僅帶有強烈刺激性氣味,而且還有毒,激的齊宏宇眼睛都被不知不覺中分泌出又干掉的淚水糊住了,醒來后半晌都睜不開。
他又不敢吭聲,也不敢輕易動彈——雖在蘇醒后有極其短暫的斷片時間,但此后記憶回歸,結合現場稀奇古怪的氣味,已讓他瞬間猜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身為一氧化碳中毒患者,亟需轉移至通風環境,以保溫保氧為大原則,同時以脫水療法防治腦水腫,必要時予以支持治療。
而他能確定自己是因吸入一氧化碳,或性質與之接近的氣體而導致中毒昏迷了。
所以,如果是被兄弟所救,肯定不會給他放進一間充滿惡臭,充斥著有毒刺激性氣味氣體的房間里……
更關鍵的是,他想起了秦明生的供詞——晟輝公司,曾經承接了大量的公共廁所的修建工程,并借施工便利,悄悄在化糞池下開鑿了大量密室,用以藏尸,以化糞池的惡臭來掩蓋尸臭。
這里的味道,讓他想到了化糞池。
偏偏腹中饑腸轆轆,難受得很,雖然再餓也不至于被屎尿味勾起食欲就是……
所以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落到晟輝手里了,只是不清楚他們有什么目的。
有可能是想把他剖了,從而實驗素材+1……
不過……
按理說化糞池的密封性是相當好的,四周都封以鋼筋混凝土,就算密室修建在化糞池下也不該把屎尿臭味滲透下來才是,頂多因為常年不通風,加上陰暗潮濕,而積蓄起大量的霉潮味。
除非,他們是為求謹慎,特地留了些許口子,把化糞池里的味道引過來,以此掩蓋血腥味和尸臭味。
小心過頭了吧這屬實是。
人在無法動彈,失去溝通的情況下,就容易胡思亂想,這會兒的齊宏宇當然也不例外。
他有在悄悄的“擠眉弄眼”,以求盡量早點睜開眼,但即使如此,動作也不敢大了,生怕被人看到他的動作,知道他已醒來。
即使,他醒不醒,或許對敵人來說沒區別,真要拿他當實驗素材,大概也不在乎他意識是否清醒。
即使,他也不確定周圍有沒有人,豎起耳朵聽了半天也沒有任何動靜,隔著眼皮也沒感覺到外邊的光,現在所處的環境可能漆黑一片,即使動作大點兒可能也沒人能發現。
但往壞里想,萬一是他聾了瞎了呢?
哦不,應該不是聾了,他還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嗯,明知道無濟于事,但裝死,確實是許多人與生俱來的面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與之對等的本能還有關門、鉆被窩等,像齊宏宇小時候,老漢總講鬼故事嚇他,他就整晚鉆被窩里瑟瑟發抖,大熱天的手腳頭都不敢露在外邊。
啪!
他終于睜開了眼睛,并在心里給自己配了個音。
但睜不睜眼,其實沒多大區別,眼前漆黑一片,完全無光,他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半天,還是什么都看不見。
再次仔細感知半天身子,除了額頭、脖子、手肘和膝蓋還在隱隱作痛外,并沒有其他異樣的感覺。
竟沒有被束縛。
他腦子再次開始活絡起來。
既然沒有被束縛,既然完全漆黑無光,什么都看不見……
是不是意味著,他做些動作,只要不發出聲響,也不會被發現?
想到這兒,他再也忍不住,緩緩的坐了起來。
結果剛坐起身,他心里又是咯噔一聲,暗暗后悔,竟然忘了夜視儀、紅外夜視監控等設備,這些東西并不需要環境光亮,即使是漆黑一片的環境當中也能使用,清楚的看見一定范圍內的動靜。
但現在重新躺下去裝死已經來不及了。
下一瞬,他下意識的瞇起了眼,因為室內的燈忽然打開,發出極其強烈的白光,刺的他雙目生疼,眼淚水又在目眶中打轉。
踏踏踏……
腳步聲傳來,由遠及近,又讓齊宏宇揪起了心,趕緊強忍不適,逼迫自己睜開眼睛,但竭盡全力卻也只能睜開一條縫。
強行對抗身體本能,需要極其夸張的意志力,齊宏宇做不到最好。
但留條眼縫也足夠了,他勉強看清楚了自己所處的環境,看見自己躺在一張鐵床上,床的右側站了個人,身影看著有些熟悉,但此刻那人正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看不見這人的臉。
他們位于個大房間內,目測超過四十平,房間內遍布鐵床……不,這不是鐵床,是解剖臺。
地面鋪著暗色地磚,估計是為了方便清洗,即使有血液流到了地上,只要隨便一拖,就不太能看出來了。
墻面并未貼瓷磚,只涂了層膩子,此時已經嚴重發黃,黃的極不均勻,即使齊宏宇現在視線范圍并不大,也看見了有好幾處墻面長了或青色或白色的霉斑,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更是漏水嚴重。
那或許還不是一般的水,可能是自化糞池滲下來的液體,也是房間內那股辣眼惡臭的主要來源。
想想就有點惡心了。
“所以……果然是在地下實驗室里么……”齊宏宇想到,又繼續感受著毫不加掩飾,甚至故意用力踩踏而發出的腳步聲,感覺上恐怕還有點兒距離,他便又轉頭看向床邊的人影,問道:“死咸魚,你沒事吧?”
即使看不到臉,他也能輕易認出那人就是石羨玉。
谷</span> “啊,沒事。”石羨玉回過頭看向齊宏宇,對他輕輕頷首,隨后再次轉頭看向門口。
齊宏宇發現他雙目瞪得滾圓,眼白遍布血絲,淚水爬滿整張臉,想必是強行對抗強光的結果,但他眼睛愣是眨也不眨的,讓齊宏宇欽佩的很。
這是個能靠意志力對抗身體本能的可怕的玩意兒,齊宏宇自愧弗如。
嘎吱……
電動門一頓一頓的打開,似乎因太久未用,滑輪有些銹住了,開的不是非常順暢,且發出了刺耳的聲響,激的齊宏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牙酸不已。
而此時,他瞳孔已經縮小了許多,基本適應眼前強光了,眼睛也在不知不覺中睜開到正常大小,看清了站在門口的男子。
男子穿著一襲藏藍色大衣,扣子未系,露出里邊的黑色高領內襯,及下身皮褲。
皮褲這種褲子,一般人可穿不好,但這男子穿上感覺倒是蠻搭的,就是翹起來腿太細了,給人種不太強壯的感覺。
噫,還穿著高跟長筒靴,齊宏宇撇撇嘴,覺得他這身穿搭有些不倫不類。
等等,這人好像有點兒眼熟?
我艸,秦月仁?
“該死,這家伙果然和克洛斯勾搭在了一塊么?克洛斯把我和咸魚抓來這想做什么?”他如是想到,并立刻一扭腰桿,抬起雙腳,坐起的身子在鐵床上轉了九十度,重新坐在床沿,腳踩地面。
嗯,衣服被換了身,槍不在了,但鞋還穿著,還是那雙熟悉的作訓鞋。
分出點滴心神感知自己身上的情況,他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緩緩走進來的秦月仁身上,并用眼角余光看見,石羨玉身子微微前傾,似乎隨時準備撲上去攻擊。
但暫時而言,兩人都沒有輕舉妄動——他們篤定,即使秦月仁在克洛斯集團中地位再高,在克洛斯心中占據的分量再重,也不可能真正左右那個暴戾恣睢的禽獸的念頭,拿下秦月仁沒有任何意義,絲毫改變不了局勢。
走的近了,秦月仁腳忽頓,對他們面露微笑,隨后兩手一勾,脫去了身上的大衣,隨手將之放在一旁的解剖臺上,接著舉起手,轉了個身,近乎完美的身材輪廓展露無遺。
就是面孔太中性了,頭發也短,堪堪過耳,不是齊宏宇和石羨玉喜歡的類型,對此完全無感。
齊宏宇微微瞇眼。這個動作他挺熟悉,無外乎示意自己身上沒有武器,沒有惡意,不具威脅。
但他不理解秦月仁這么做有什么目的。
放下手,秦月仁終于開口,說:“你們也看見了,我沒有任何惡意,請你們來,也是想拜托你們幫我個忙。”
“幫忙?”齊宏宇眉頭大皺,緩緩從解剖臺上站起身,踏前兩步,盯著秦月仁的臉,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心中暗暗警惕。
秦月仁輕笑:“嗯,說起來,你們可真不好請,費了我不少功夫,還險些翻車了……
幸虧情報足夠準確,依著你們的性格特點布下的局,最終還是生效了。也幸虧你們身體素質還算不賴,吸的一氧化碳也不算特別多,給了半個鐘的氧,血氧濃度就糾正過來了。”
石羨玉屁股一頂,緩步走到齊宏宇身邊,與之并肩而立,抱懷看向秦月仁,問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想跟你們合作,然后各取所需。”秦月仁臉色嚴肅下來,說:“我們一起對付克洛斯,然后你們破案,我救人。”
齊宏宇眉頭皺的更深了,整個人都有些迷茫。
這秦月仁怎么回事?
她背叛了克洛斯?
大費周章,不惜與警方宣戰,把自己和石羨玉抓來這兒,就是為了合作?
這女人神經病吧?腦回路怎么長的?這像是想合作的樣子嗎?就算想要合作,用得著如此大費周章?
整了這么一出,影響如此惡劣,哪怕她真心實意的想干掉克洛斯,并因此立了大功,恐怕也難逃一死。
還是說她以為自己能夠在扳倒克洛斯后,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怎么,不信?”秦月仁嚴肅表情漸漸散去,嘴角再次揚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倒也可以理解,易地而處,我一時半會肯定也……”
石羨玉忽然開口打斷她:“我看不出來你有半點想要合作的意思。”
“啊,因為我得看看你們夠不夠狠,夠不夠堅忍,夠不夠強。”秦月仁解釋說:“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沒資格和我一塊對付克洛斯,甚至可能會拖我后腿,那我就直接炸死你們。”
“炸死?”齊宏宇瞳孔微擴,然后被強烈的光線刺激的又縮了回去。
秦月仁陰笑道:“是啊,炸死你們,狠狠逼你們警方一把,讓你們背后那幫警察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干掉克洛斯,那樣也能達成我的目的。
嗯,你們應該還不知道吧,那兩輛半掛車里,都屯放著大量由煙花爆竹改造而來的土炸藥,足夠炸死你們,甚至炸塌隧道的了。”
齊宏宇整張臉都微微抽搐起來。
這娘們當真是個神經病,喪心病狂的那種,比克洛斯還要可怕。
而這時,秦月仁又說:“如果這還不夠刺激……我還從克洛斯那偷來了幾枚RPG。”
石羨玉臉色驟變:“RPG?你瘋了嗎?”
“反正我已經死路一條了不是嗎?”秦月仁依舊掛著一眼假的微笑,渾不在意的樣子:“從我出手對付你們,并派車牽制住你們支援的那一刻起,我基本就注定死路一條了,你們一定會把我的行為理解為宣戰。”
說到這兒,她笑容緩緩收斂:“那么……如果沒有更好的路子,既然已經宣戰,何不更加瘋狂一點,把你們徹底引爆呢?
我相信,只要RPG一拿出來,炸掉一輛車或者一臺直升機,嘿嘿,克洛斯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休想活著離開這片大地。”
石羨玉面沉似水,死死的盯著她:“瘋子!你是想和克洛斯,和我們同歸于盡嗎?”
“有何不可?”秦月仁反問道:“我的人生已經廢了,同歸于盡就同歸于盡,只要能殺死克洛斯,一切都值得。”
齊宏宇死死的盯著她,問:“秦月仁,你到底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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