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影》#October_秦絕（一）

　　——序言——

　　有這樣一位演員，你或許認識他的角色，只是不認識他。

　　他是《囚籠》里自幼被擄走當成殺手培養的警察后代，是《父與子》里“望子成龍”的黑社會父親，是《空碑》里被真兇誘騙坐牢頂罪的高中男孩，是《熔爐》里將不屈與抗爭吶喊到極致的聾啞少年，是《非雁》里風流俊逸的江湖第一人，也是《FROZEN》里權欲熏心的反派王子。

　　他演過電影，演過網劇，演過小品，也演過話劇和音樂劇。

　　他的喜劇小品全網總播放量突破四千萬，他的表演片段全平臺分享次數總和直追九位數。

　　他是秦絕。

　　近日讓這個名字終于比角色更早出現在大眾視野的，是第82屆維納佐拉國際電影節“最佳男主角獎”的頒獎典禮，也是他主演的電影，《白晝之雨》。

　　|作者/許叢柏|

　　|受訪人/秦絕|

　　今天的天氣不算太好，云多，陰沉沉的，讓人倦怠。采訪前，我前往演播廳，腦海里回想著上次見面時對秦絕的印象：一身得體的西裝，話不多，氣質沉穩，似乎有些靦腆，但也不是怯場，偶爾能一本正經地說些俏皮話。

　　沒多久，我抵達化妝室，一個坐在角落的小伙子主動走過來，穿著件T恤，腦袋扣著鴨舌帽，像來實習的年輕大學生。我抬頭去看他的臉，才發現這就是秦絕。原來他已經提前到了。

　　秦絕是坐地鐵過來的，一個人。他的妝造團隊，包括助理，此時都還在乘車趕來的路上。

　　“我其實不太適應大家都圍著我轉的感覺。”秦絕說，“非工作時間，我更愿意一個人呆著，或者混在人群里，聽聽歌，走走神，時不時看看別人在做什么。”

　　他跟我分享他今早觀察到的人和事：沉默翻看單詞卡的藍領；眼底青黑昏昏欲睡的通勤人員；費力騰出一只手涂口紅的上班族；耳機線與旁邊乘客的衣服裝飾不慎勾在一起的青年人；懷里抱著筆記本電腦和密封檔案袋，不停看手表的白領；身穿校服，跪在座椅上扒著窗戶等待地鐵明星廣告晃過的小學生；以及由于自家小孩亂動大叫，因此在看手機間隙偶爾叱罵幾聲的家長；等等。

　　沒有人告訴秦絕他們的故事，但秦絕能夠注意到地鐵擁擠的人群里，一個年輕女孩總在站點停靠、人流涌動時向外張望，然后每每被她身旁的一對中年男女擋住，撇著嘴角悶悶不樂。

　　“那是一家三口，女兒想給父母占個座，不過父母覺得無所謂，只想護著她，不叫她挨擠。”秦絕說，“我聽見女兒抱怨著‘又不是沒錢，我都說了直接打車去故博’，她母親則和她關心的不是一件事，接話道：‘唉，原來你平時上班這么受罪。’”

　　故博是故宮博物院。所以秦絕推斷，這家的女兒在本地工作，這一次是她接父母來京城旅游。她想讓父母舒舒服服地玩一趟，而父母心疼她的錢，堅持選擇公共交通。

　　“故事都在細節里。”秦絕頓了頓，“母親說完那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以后，女兒很別扭地轉過了頭。我剛好隔著人群站在她正對面，看見她眼圈紅了，里面有委屈，有感動，也有氣惱和埋怨。我猜，她可能一邊因為母親的關愛和心疼感到動容，一邊又在想，‘你也知道受罪，所以為什么就不能讓我打車？’”

　　幾句話，幾個細節，一連串的線索勾勒出真實而動人的日常片段。

　　一段平平無奇的地鐵路，在秦絕眼里，藏著一個又一個故事。

　　“確實是取材。觀察，分析，理解，模仿，走完一套流程后，演戲時遇到類似的情節就不愁沒有素材可以調用。”秦絕突然笑了，“當然，也不是說我平時不拍戲的時候都在干這事兒。它不是功利性質的，不是說我一定要觀察出什么成果，更多時候，我只是在享受這股‘煙火氣’，順帶猜一猜其他人遇到了什么事，當下是怎樣的心情。”

　　秦絕似乎真的很喜歡，甚至沉醉于這種樸實平淡的生活氣息。采訪正式開始之前，我們從京城的早高峰聊到樓下的早點鋪，私底下的秦絕說話總是含著淺淺的笑意，講起生活瑣碎，他的眼睛很有溫度，有一種平和的滿足縈繞在里面，非常踏實。

　　如秦絕這般“慢悠悠”的人，在二十剛出頭的年齡段里并不多見。在他身上，你甚少看到焦躁、急切，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恬然和淡泊。

　　“因為，你看，活著多好啊。”秦絕笑道。

　　他似是發覺了我的怔愣，一根根掰著手指，慢慢說道：“五感俱在，四肢健全，身體健康，精神穩定……人能做到這四點已經是天大的不容易。而我在活著的基礎上，還能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想做什么，能依靠喜愛的事業謀生，實現個人價值，獲得成就感。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想過的事，是非常奢侈的幸福。”

　　說到這里，秦絕莞爾，“不僅活得好好的，甚至活得很精彩——有時候我會想，我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他的回答超出了我的預計，我的采訪提綱里沒有任何一個問題對應得上他說的這段話。此時我還注意到，他微微彎起的嘴角里，比起社交性質的“禮貌”和個人性情的“溫厚”，倒不如說蘊含著的是淡淡的寧和。

　　這份寧和很深遠，有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滄桑和哀傷，仿佛曾失去過什么，所以才在失而復得后如此沉靜，安定，字里行間咀嚼出的盡是知足。

　　我一時啞然。

　　“抱歉，這話是不是不太好接？”沉寂數秒后，反倒是秦絕體貼地主動出聲，為我解圍，“都是正式采訪前的閑聊，說著說著話頭兒就脫韁了，您見諒。”

　　我更加無奈，好笑地調侃道：“你這哪里像二十歲的人，簡直跟個老頭子似的。”

　　秦絕聞言“哈”地笑了出來，這時才顯露出幾分年輕人特有的朝氣和活潑。

　　他朝我促狹地眨了眨眼：“他們都這么說。”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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