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風(fēng)卷落葉，北冥子現(xiàn)身在小靈身邊。他捻著胡須微微發(fā)出一聲“嗯”，眾人才恍然驚覺。

　　“北冥師尊（師叔/師叔祖）�！�

　　陸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前輩，略微多看一眼也道了聲好，“言見過北冥大師。”

　　北冥子沒有給予他回應(yīng)，而是優(yōu)先處理小靈，“將他放下。此子的傷勢老夫現(xiàn)在可以暫減，想要痊愈，唯有他自己修行萬川秋水到精深的境界。川虛，此子日后便留在天宗吧。”

　　川虛點頭表示理解，“全憑師叔處置�！�

　　“嗯。”北冥子單手憑空寫出一個“源”字，緊接著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從“源”字鋪開，連接著小靈的身體和山上的清泉。

　　“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于澤也，不亦勞乎�！�

　　一句話，清泉飛起億萬細(xì)絲，淅淅瀝瀝點入小靈的身軀。微末白煙飄起，一身的火毒在陸言的感知中大幅度地開始消減。

　　陸言凝視著在陽光下映照出彩虹的細(xì)絲，心中暗道：天人極限的北冥子，果然名不虛傳。言出法隨，水潤萬物。道家最精純的內(nèi)力以這種方式滲透進(jìn)小靈的身體，這份境界和控制力，現(xiàn)在的我還遠(yuǎn)遠(yuǎn)不及。

　　“上善若水�！北壁ぷ幼詈髮⑿§`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水球中，水球又連同著清泉，活水源源不斷。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將手收回袖中，身軀漸漸化為煙霧消散。

　　“曉夢，此子蘇醒之后，由你將萬川秋水交予他修煉�！�

　　“是，師尊�！�

　　北冥子和光同塵閃現(xiàn)至陸言的身旁，從上到下看了一眼，用一種肯定又遺憾的語氣說：“你便是陸言�！�

　　陸言聽得迷惑，點頭說道：“在下儒家陸言，大師有何見教？”

　　“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后且先；死矣。”

　　北冥子一句話，霎時間天地失色，灰白的華夏土地河山盡現(xiàn)在兩人腳下。

　　這就是，天人的境界么。

　　陸言身處這個世界中，外面的赤松、川虛等人通通不見蹤影。他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自己腳下的河山，看北冥子究竟想表達(dá)什么。

　　秦國自西邊陲起一路擴地，周、韓、趙、魏、楚、燕、齊，一個個從前的國家破滅被并入秦國的版圖。緊跟著，北方草原萬里狼煙，南方山野層林血染，這個統(tǒng)一的秦國內(nèi)部忽然也戰(zhàn)火四起。那些被破滅的國家再次豎起旗幟，秦國就此崩塌。

　　陸言看得一愣一愣的：這不就是正常情況下秦國一統(tǒng)天下最后破滅的全過程，北冥子他全都看得清？

　　不對，由于我的到來，這樣的未來應(yīng)該有所改變才對啊！我對這個世界的影響，北冥子這樣的人物難道會看不見？

　　“大師，你想對言說什么？如今的秦國，發(fā)動戰(zhàn)爭并不是因為殘暴，而是以戰(zhàn)止戰(zhàn)的仁慈；國家注重百姓民生，絕非窮兵黷武；一統(tǒng)天下，歷史走到今天，需要秦國為天下先，開辟出新的制度。大師所以為的這一切，未免太過悲觀�！�

　　“戰(zhàn)爭不會因為你給它套上的一層光輝便不再殘忍，隱藏其中的人**望也不會因為你口中以戰(zhàn)止戰(zhàn)的仁慈有所動搖。

　　陸言，你以華夏民族套中七國的人，卻也將四夷排除在外。未來的戰(zhàn)爭依舊不會消減，甚至更為酷烈�！�

　　北冥子平時古井無波的臉上露出鋒芒，對著陸言說：“你以人道學(xué)說之名荼毒天下，讓本就難以自制的世人更加淪陷在紛雜的欲望中。一個國家的人從上至下是這樣，這個國家終究免不了自取滅亡�！�

　　陸言深吸一口氣，對上他深邃的雙眼說道：“在大師看來，人擺脫了對天道的尊崇，就會被人性的弱點淹沒，最終導(dǎo)致世界大亂。若真如此，夏蟲不可語冰，大師撤了這境界吧。言告辭。”

　　一身冰火內(nèi)力涌動，陸言的精神試圖撕破這個意境世界。

　　北冥子注視著這抹在自己境界中升騰起的火焰，有點驚訝。

　　不過，也只是驚訝。他冷哼一聲就將這抹火焰扇滅，“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

　　秦以軍功立，民強暴；又以考試晉升，民競讀書。原本不該接觸武功的人，得到了強暴的力量；本不會接受知識的人，擁有了利用知識的頭腦。還有一套利用人**望的競爭機制，你主導(dǎo)的秦國幾乎喪盡人良�！�

　　老子推崇的無為而治么……或許吧。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兩千年后的視野！

　　陸言冷笑著回懟過去：“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虛其心，實其腹？沒有我將農(nóng)家學(xué)識借以秦國之力研究開發(fā)，沒有公輸家族以機關(guān)術(shù)投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這天下人連果腹都做不到。

　　天宗高居太乙山，大師境界更是人類極限，敢問無為而治就是真的這樣什么都不做嗎？”

　　“百姓無以果腹，癥結(jié)在于各國的君主追求功業(yè)彼此征伐不斷。無為而治，是要君主寬刑簡政、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尊重萬民的自治。你太過偏激了。”

　　“要君主放下對功業(yè)的欲望？大師，天宗數(shù)百年，有幾個人能夠稱得上擺脫欲望的襲擾？”

　　“……寥寥無幾�！�

　　“呵～”陸言實在是給氣笑了，整個東西方人類文明史上，敢說自己認(rèn)清人性、擺脫欲望的人物有幾個？所以要求君主做到這一點那不是扯淡么。

　　“我曾經(jīng)上學(xué)學(xué)文的時候，對政治這個包容了人性最惡的東西深惡痛絕。

　　但現(xiàn)在我的想法變了。我知道只要人類還存在，政治這個人性至惡的東西就不會消失。

　　那些在這個骯臟的領(lǐng)域進(jìn)行著骯臟行為的人，我把他們叫做政客；而背負(fù)著多數(shù)人的美好未來，跟骯臟者斗爭的人，我把他們叫做政治家。

　　我很慶幸，自己曾經(jīng)見識過很多偉大的政治家�！�

　　這一刻，陸言并不是一個人在與北冥子的境界對抗。那些偉大人物的身影從他腦海一一閃過，在這個時代自己的所作所為，比起那些人物，他還差的太遠(yuǎn)。

　　“北冥大師，天宗超然物外那就好好感悟你的天道自然，或許可以發(fā)掘更多對人與世界的認(rèn)識，傳之后代。

　　但是治理天下，讓天下人過得更好，恕我直言，窩在太乙山不事生產(chǎn)，吃的糧食都是山腳下居民交易得來，天宗不配！”

　　“咔咔～”

　　陸言轉(zhuǎn)身走過，北冥子的意境世界裂縫逐漸擴大，最終完全崩塌。

　　“這個少年已經(jīng)無大礙，我們走吧。”陸言微笑著招呼了一下姬言。

　　北冥子只覺得這個世界很荒誕，一個大成境界的小子，掙開了自己的意境，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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