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fēng)上前敲門。

　　姜千隱出來開門，一看是他，面露驚詫之色。

　　那只純黑的肥貓正窩在他臂彎里，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門口的蟲子一下子撲到貓身上，被姜千隱一揮袖子掃落在地。

　　“今年的蒼蠅來的這么早？”

　　“楚侍衛(wèi)，請進(jìn)！”

　　楚風(fēng)被他相當(dāng)客氣地讓進(jìn)屋，坐在桌前倒了茶。

　　姜千隱問：“楚侍衛(wèi)，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嗎？”

　　楚風(fēng)臉上一熱，不敢托辭太子，也不肯虛情假意。

　　他想了想，一指黑貓：“我是為它而來……”

　　姜千隱看了眼自己的愛寵，放下例行公事的態(tài)度，臉上露出一絲擔(dān)憂。

　　“這家伙又闖了什么禍——前些天他撲了劉都統(tǒng)的畫眉，害我好生慚愧，只好從西域動物販子那兒打聽了一只畫眉來，好說歹說還給了劉都統(tǒng)……”

　　說著話，姜千隱的手就在黑貓的頸間摩挲，十分寵溺，完全沒有責(zé)備的意思。

　　大貓被他撓的舒服，干脆仰起脖子，慵懶地瞇上了金色眼睛。

　　楚風(fēng)看的有趣，忍不住伸手在貓頭上抓了兩下。

　　這個動作立即得到了姜千隱的好感。

　　楚風(fēng)道：“它沒闖禍……我只是偶爾看見它，覺得很有趣，想進(jìn)來看看！”

　　這個理由非常牽強(qiáng)，不過對于愛貓人士姜千隱來說也說得通。

　　“可惜它是男貓，不能生崽——楚侍衛(wèi)如果喜歡，我家還有一只貍花貓，最近剛生了四只小貓，定出去三個，還有一個大頭沒主兒……”

　　楚風(fēng)有些尬。

　　自己家那個也是一只貍花貓，跳脫的厲害，每天起五更熬半夜，娘親跟妹妹早就不想養(yǎng)了！

　　他沒接話，趕緊把話題岔開：“這只純黑貓是從哪里來的——它的爹娘也是黑的嗎？”

　　姜千隱把愛貓放在桌上，擼著全身油光锃亮的毛，自豪道：“這個是半路撿回來的……先開始兇得很，鉆進(jìn)床底不肯出來，扯著嗓子嚎叫……可能是想念原先的主人——后來好吃好喝供著，它慢慢適應(yīng)了，才肯賞臉跟我睡一個被窩！”

　　楚風(fēng)：“原先的主人？”

　　姜千隱擼貓的手一頓，謹(jǐn)慎地瞄了他一眼。

　　楚風(fēng)假作不覺：“這么好的貓，他原先的主人怎么舍得……姜大人一定出了好價錢？”

　　聽見這話，姜千隱稍稍放心。

　　他坦然道：“說來不吉利——它原先的主人已經(jīng)死了！”

　　楚風(fēng)驚詫地瞪大眼睛，等著解釋。

　　“半年前，我們跟著霍將軍剿匪……那一戶都被殺干凈了！”

　　真的跟霍連成有關(guān)！

　　看來小瘋子的師父跟師兄就是在那天死的。

　　楚風(fēng)不敢明著問，喃喃道：“這……原來是土匪的貓？”

　　姜千隱抿嘴不語，只顧著低頭擼貓。

　　那貓被他擼的高興，在桌子上翻起了肚皮。

　　氛圍一時很尷尬。

　　楚風(fēng)只得將手?jǐn)R上貓肚子，裝模作樣地愛撫。

　　姜千隱嘆了口氣，道：“都說貓兒是奸臣，不肯忠心事主……你看，才過去半年，它就吃吃喝喝，完全忘了舊主人……真是無情啊！”

　　楚風(fēng)順著說下去：“想必它的舊主人對它不好——土匪殺人如麻，怎么會憐惜一只小貓！”

　　姜千隱搖頭，顯然不想提起它主人這個話題。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倒是那只黑貓跟楚風(fēng)熟了，探過腦袋來嗅他的衣服，還把前腳壓在他胳膊上，試圖攀到懷里。

　　姜千隱饒有興致道：“它倒是挺喜歡你！”

　　楚風(fēng)順勢把貓抱起來，喚了一聲“黑炭”。

　　它耳朵登時豎起，腦袋轉(zhuǎn)過來，好奇地看著他。

　　姜千隱笑了，跟著叫了幾聲“黑炭”，叫一聲貓兒應(yīng)一聲，顯然是它的名字。

　　“原來它叫‘黑炭’，怪不得怎么叫都不應(yīng)！楚侍衛(wèi)，你倒無意間把它的名字猜出來了！”

　　楚風(fēng)知道問不出什么了。

　　他跟姜千隱不熟，只有一面之緣，還是在太子問案的時候。

　　這種交情根本套不出真話。

　　他掂量了一下，想取得姜千隱信任，要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太多，而且他跟這些紈绔子弟們向來沒有共同話題……勉強(qiáng)不來。

　　于是他起身告辭。

　　姜千隱也不挽留，熱情地把他送出門外，拱手告別。

　　楚風(fēng)擔(dān)心小瘋子，急匆匆出了軍營……

　　然而門口處空無一人。

　　小瘋子不知所蹤。

　　他找了一圈兒，也沒看見人影，只得問守門的侍衛(wèi)。

　　對方答道：“那姑娘跟項都統(tǒng)走了……”

　　楚風(fēng)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無明業(yè)火。

　　明明說好不去找項楊，自己前腳一走，她后腳就跟項楊走了。

　　到底是江湖女子，心思難測！

　　楚風(fēng)當(dāng)即怫然離去。

　　走了一段時間，又擔(dān)心小瘋子被項楊占便宜。

　　不論如何，自己答應(yīng)過照顧她，而她又時不時發(fā)病——

　　關(guān)鍵是項楊那廝圖謀不軌，一看就是歡場上的老油條……

　　越想越不放心，他又折回去，跟守衛(wèi)打聽了兩人離開的方向，撒開腿就追出去……

　　項楊他倆是乘軍中馬車走的，目標(biāo)很大，速度也不慢。

　　追了十里路，才見蹤跡。

　　楚風(fēng)留個心眼兒，想暗暗觀察小瘋子的目的。

　　如果她是奔著勾搭紈绔子弟去的，那自己扭頭就走。

　　他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并未露面。

　　馬車直奔武安縣而去，看來是要逛樂坊。

　　楚風(fēng)趁他們休息時租了一匹馬，省些腳力。

　　江北大營離武安縣不過三十里路。

　　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進(jìn)了武安縣城。

　　白天反而沒有夜晚熱鬧。

　　街上小攤沒擺滿，好多樂坊還沒開張。

　　項楊的馬車進(jìn)了一家規(guī)模中等的樂坊，他殷勤地把小瘋子請下車，帶著她往樓上雅間走。

　　楚風(fēng)小心翼翼跟上——選了跟他們緊挨著的一間。

　　這家樂坊好像是新開的，外面看著還好，里面的布置卻很簡陋，相鄰兩屋的中間用木板隔開，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打發(fā)走了樂坊小廝，楚風(fēng)緊貼在木板墻上側(cè)耳聆聽。

　　先開始項楊一疊聲的叫菜名，把樂坊的拿手好菜都點了……

　　緊接著他要點戲，一邊點一邊把故事梗概給講了一遍。

　　小瘋子沒怎么說話，幾乎是問一句答一句，語氣非常冷淡。

　　楚風(fēng)捉摸不透：這女子究竟在想什么，難道是欲拒還迎？

　　項楊毫不掩飾自己的熱忱，等菜上齊，他開門見山地問：“鬼七姑娘，你家里還有什么親人，可曾婚配？”

　　小瘋子悠然道：“家中有師父，還有六位師兄——我們師門提倡晚婚，所以除了師父，都沒婚配！”

　　這話說的，三分認(rèn)真七分戲謔。

　　楚風(fēng)聽出來了，項楊也聽出來了，他嘿嘿一笑，沒停下訴衷腸：“姑娘跟楚侍衛(wèi)……似乎走的很近！”

　　楚風(fēng)氣不打一處來——這廝竟然還扯上了自己。。

　　小瘋子道：“項都統(tǒng)，你到底想說什么，不要拐彎兒抹角！”

　　項楊尷尬一笑，鼓起勇氣道：“在下想求娶姑娘，不知該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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