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果農的蘋果樹開始長出果實，又飽滿又亮，人們看了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這天，周江河和方專家來大嶺鎮查看果園。來到一個村子，看到一大群果農聚集，憂心忡忡的。

“新品種水果好吃，蝙蝠也想吃一口！”

“這要是天天吃下去，還有什么收獲！”

“噴很多藥了，就是趕不走蝙蝠。”

“辛辛苦苦干一年，蝙蝠沒有幾天就讓我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周江河立即愁上眉頭。

“方專家，蝙蝠也吃蘋果？”

方專家擰著眉頭。

“也吃，蝙蝠是水果的天敵！”

這幾年，方專家一直研究驅趕蝙蝠的方法，但一直無果。

“上一次在農科所，我跟你提起用某種雷達驅趕，你去問了嗎？”

“沒有！我估計也沒有這種雷達。”

周江河往果園里一望，枝頭上盡管果實累累，但是很多都被吃了半個，剩下半個。因為被吃過，剩下的半個蘋果發黑發霉。樹根，掉了很多的蘋果，周江河心如刀絞。

他難過，果農更難過。他強顏歡笑，走到果農之中。大家一看到周江河都跟見到救星似的，紛紛擁過來，周江河發現，有的果農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

“周總，這可怎么辦啊！”

“蝙蝠太厲害了！”

“再不想辦法，今年就白打工了！”

周江河擠出輕松的笑容。

“種水果遇到蟲害，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不要沮喪。我已經有辦法治理蝙蝠了！”

大家黯淡的眼睛立即閃出希望之光。

“周總，什么辦法？”

周江河其實還沒有辦法。

“我還要回去準備，明天就告訴大家。我送大家一句話，天道酬勤，只要大家肯下苦功夫，一定會有收獲的。”

奇怪的是，黃百萬的蘋果卻沒有被蝙蝠吃，他就在鎮上宣傳，歐洲的蘋果一旦到了中國，就蟲害多，無法抗拒惡劣的天氣，不會有收成。

這話一傳出來，果農惶恐的很，害怕一年的辛勞付之東流。有的人開始打退堂鼓，有意要推翻新品種，來年再種本地的蘋果。

本地的蘋果雖然不好吃，但不至于一分錢都沒有收獲。

聲音傳到周江河耳里，周江河心急如焚。收獲在望了，怎么就出了蝙蝠這樣的蟲害！

在送方專家回農科所的路上，周江河忍不住問他：“你們農科所有研究蝙蝠的專家嗎？”

方專家搖頭。

“我要是知道有研究蝙蝠蟲害這方面的專家，我還不告訴你嗎？”

周江河第一次見到方專家的時候，方專家就因為蝙蝠蟲害而愁眉不展。

要控制蝙蝠為害，光藥不行，所以周江河無法依靠神農藥瓶。

怎么辦呢？周江河臉上的表情幾乎皺成了一個大問號。

方專家想了一會兒。

“周總，蝙蝠屬于生物類，生物學家比我們農科所的專家應該更了解蝙蝠，不如你去找一位有名的蝙蝠專家看看。”

周江河眼睛一亮。

“你知道哪一位專門研究蝙蝠的生物學家嗎？”

“有一位叫做徐師成的蝙蝠學家，在這方面特別有權威，你可以去找他問一問。”

然而，方專家話鋒一轉。

“他如今已經是七十多歲的老人了，退休在家，照顧多病的妻子，已經很少在公眾場合出現，只怕他未必想見你。”

無論怎樣，周江河都要試一試。這是唯一拯救果農的辦法。

第二天，周江河來到徐師成曾經工作的大學，打聽到徐師成的住址。不過，告訴周江河地址的人警告說：

“現在的徐教授不愿意接見外人，一心照顧妻子，估計你見不著他。”

周江河把自己找他的目的說了。

“我們的果農遇到了蝙蝠蟲害，如果沒有辦法對付蝙蝠，果農損失很大，我想看在果農的份上，徐教授應該會見我吧。”

那個人笑了笑。

“曾經有一位領導去找他，要他出山主持雷達研究工作，協助國防，但也被他宛然拒絕了。現在在他心中，只有妻子，再沒有蝙蝠和雷達了。”

還有這么癡心的一個老頭？

周江河不相信一個人的心是鐵坨，哪怕是鐵做的，也是可以熔化的。

按照之前人們對徐教授的描述，這個人應該不喜歡奉承，不喜歡收禮，所以周江河也沒有必要再買鮮花禮品等去了。

周江河便兩手空空來到徐教授所在的小區，這里的房子都是標準的四合院，屬于別墅型，很豪華，也很安靜。一座四合院和另外一座四合院之間距離很遠，讓人有一種遠離塵囂之感。

徐教授在研究蝙蝠方面的成就，足以讓他享受眼前的寧靜生活。

前面一座四合院子，藍色的大鐵門，門內架子上攀爬綠色的葡萄樹葉，葡萄葉子之間還吊著兩個絲瓜。周江河一恍惚，還以為自己來到了老鄉的家里頭。

周江河醞釀了一下表情，敲門。

不一會兒，鐵門上打開一個小窗口，窗口里出現一雙警惕的眼睛，眉毛長而雪白。

“你找誰？”

窗口里的這位應該就是徐師成了，周江河趕緊露出恭敬的表情。

“是徐老嗎？”

“你找錯了！這里沒有一個叫做徐老的人。”

說完，徐師成便把窗關上了。

周江河吃了個閉門羹，哭笑不得。徐老是對他的尊稱而已，他怎么聽成是名字了？周江河見過很不近人情的，但沒有見過像他這么不近人情的。

周江河不肯放棄，又敲門。

當當當！

窗口打開，又是徐師成雪白的眉毛，但一次他不悅了。

“我不是跟你說，這里沒有徐老嗎，你怎么還敲門啊？你煩不煩啊？”

周江河耐心的說：“我找的是徐師成老教授，他在嗎？”

周江河明明知道這位就是徐師成，卻故意不指明。

“你找徐師成干嘛？”

“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們村的果農種的果樹被蝙蝠糟蹋，要是再不想辦法治一治蝙蝠，果農這一年就白打工了。”

徐師成氣的眼睛都直了。

“果樹有問題，你去找農科所啊，找我干嘛！”

周江河笑：“您不是研究蝙蝠的專家嗎，你對蝙蝠的習性肯定很了解，當然也知道怎么驅趕蝙蝠。”

“不會！”徐師成一口回絕，“你找別的專家！”

徐師成又把窗關上。

周江河愣在原地：這老頭還真難對付！

不過，徐師成遇到了周江河，遇到這種情況，周江河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胡攪蠻纏，他就不相信盤不了徐師成。

當當當！

這一回，徐師成打開窗戶直接罵人。

“臭小子，你想干嘛？再敲門我報警了哈！”

“徐老，求求你看在果農的份上，給我們支個招好嗎？”

徐師成不再多話，拿出手機，撥打警察小區保安專線。

“我這里有個瘋子，趕緊把他拉出去！”

周江河目瞪口呆：這老頭如此的軸嗎？

不一會兒，一輛電動警車趕到，跳下兩名保安。

“你干嘛呢？”

周江河聳聳肩頭表示無辜：“我不是瘋子，我想找徐師成教授談點事情。”

“他不想見你，你干嘛還糾纏不休啊？”

“實在有重要事情！”

保安好心勸阻周江河：“徐老這個人我們再了解不過了，這兩年來，但凡來見他的，都是高高興興的來，愁眉苦臉的走。他不想見你，你就是把門給敲爛了，也沒有用。聽我一句，走吧，別浪費時間了。”

周江河不甘心。

“他就不出門一趟嗎？”

保安搖頭。

“基本上不出去！”

“不買菜嗎？”

“有專人送。”

簡直就是一個隱世的高僧啊！

“不過，吃了晚飯之后，他會推徐夫人在小區里面走半小時樣子。”

保安的話給了周江河一絲希望。

“那我就等到晚飯時候。”

保安搖搖頭。

“就算你見到他了，他也不會跟你說話。說不好聽，他一出門看到你，就又馬上回去把門關上。你還是走吧，不然他又要罵你是瘋子了。他要是向領導反應，我們就挨批了。配合一下，你走吧。”

周江河拿出兩張一百元鈔票，每個保安給一張。

“兩位兄弟，要不是因為有重要事情，我也不會來見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你們行個方便，好不好？”

兩個保安開始還推脫，但后來還是半推半就的把錢收下了。

“你盡量別惹怒他，不然我們被投訴，就糟糕了。”

“我盡量不給你們惹麻煩。”

周江河在小湖邊一棵柳樹下坐，現在是早上，晚飯時間還要好幾個小時呢！周江河不能餓著肚子等啊。便又給保安一點錢，讓保安給帶點吃的進來。

保安給周江河買了一份肯德基，吃完了肯德基，周江河瞇眼打盹。

睡到下午三點，在周圍走動走動，五點樣子，周江河回到那棵柳樹下坐等。

六點樣子，夕陽金黃，在湖面投下轔轔的碎光，十分漂亮。

徐師成的藍色鐵門打開了，徐師成推出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面無表情的老女人，膚色慘白，頭發如雪，身上蓋一張深色的毯子。

徐師成把鐵門鎖上，推著輪椅朝小湖這邊過來。

“小惠，你還記得我們學校的情人湖嗎？真漂亮，特別是到了秋天，湖邊的銀杏和楓樹紅紅的，倒影在湖面，更加漂亮了，就跟一張明信片似的。”

徐師成惋惜的嘆口氣。

“可惜，我那個時候太癡迷于研究蝙蝠了，沒有抽出足夠的時間陪你。我們的人生剩不下幾年了，我要在幾年的時間里好好陪你，再不讓外界打擾我們的生活。”

徐師成的形象陡然在周江河的心中改變了。那么一個油鹽不進的固執老頭，竟然也如此癡情，想不到啊！

人心都有柔軟的地方，徐師成最柔軟的地方，應該就是他的夫人！

周江河迎著徐師成走了上去。

“徐老！”

徐師成猛然看到他，又吃驚又氣憤，還有一些不好意思，剛才他對妻子的“甜言蜜語”被周江河聽到了。

“怎么又是你？還沒走呢？”

周江河陪個笑臉。

“徐老，我還沒有真正見著你，怎么能走呢。”

徐師成哼了一聲。

“那些保安，干什么吃的！我要投訴他們！”

“別！”周江河急忙說，“我留下來，他們壓根就不知道，不能怪他們。”

“我不怪他們，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周江河可不能失去這一次面對面的機會。

“徐老，徐夫人得了什么病？我看她氣色十分不對。”

徐師成面有痛苦之色。

“人一上年紀，各種病癥隨之而來，有什么奇怪！”

“我祖上是學醫的，可否讓我給夫人看一看？”

徐師成是研究科學的，可不相信江湖郎中，對于周江河嗤之以鼻。

“你去騙街頭的老頭老太太可以，騙我徐師成，哼，自討沒趣！”

“說不準我能治好你夫人。”

“臭小子，滾開！”

周江河一動不動。

“有機會為夫人治病，為什么你不試一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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