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死不休!
梁國公世子被楊兼的笑容嚇到了, 只是瞬間,他還以為楊兼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 可以說變成了一個惡鬼。
分明笑著, 那笑容卻令人不寒而栗, 不可逼視。
然, 下一刻……
“嘭!”楊兼好似十足痛苦,身體打飐兒,沒來由顫栗起來,膝蓋一軟, 竟然單膝跪倒在地上,蜷縮著肩膀, 下巴抵著胸口, 雙肩不停的顫抖著,仿佛那甘甜的酪漿之中有毒一般。
“大兄!!”
“大兄!”
楊整和楊瓚沖過去扶住楊兼, 隋國公世子素來對甜食不服, 兩個弟弟嚇得大聲呼喊著楊兼。
“哈哈哈!”梁國公世子方才看到楊兼惡鬼般的表情還有些懼怕,仔細(xì)再觀, 原楊兼不過是一個娘娘架子, 不堪一擊, 果然是對甜食不服, 立刻來了氣焰, 大笑著說:“你也有今日!好哇!”
他說著, 拖拽著小包子楊廣走過去, 抬腿便要去踹楊兼。
楊整眼看著梁國公世子要踹大兄,立刻就去擋格,哪知道他的手還未抬起來, 單膝跪在地上痛苦異常的大兄突然動了。
那動作比楊整這個車騎大將軍還要凌厲,夾雜著凌冽的風(fēng)聲,猛地抬起頭來,楊兼的面容“變了”,分明還是那樣一張臉面,如白玉般無瑕,但楊兼的眸子緊縮,露出更多的眼白,眼白充血赤紅,一條條血絲緊緊的包裹著眼眸,儼然就是食人的野獸!
楊兼抬起頭來,動作迅猛,“啪!”不等梁國公世子反應(yīng)過來,一把握住梁國公世子的手。
“啊啊啊啊——”
梁國公世子突然發(fā)出慘叫之聲,手腕咔嚓脆響,被迫擰出一個不同尋常的角度,他手里還拖拽著小包子楊廣,因著吃痛,猛地松手。
楊兼擰住梁國公世子的手,一撅一推,順勢將小包子從梁國公世子手中搶下來。
楊兼對甜食“不服”,并不是對甜食過敏。只是因為楊兼一旦沾了甜味,埋藏在心底里的陰霾,便會像洪水一樣肆虐而出,擊碎楊兼引以為豪的理智。
楊兼上一次遇到驃騎大將軍宇文會之時,已經(jīng)試驗過了,這一次更是“輕車熟路”。但楊兼的便宜二弟、三弟,還有便宜兒子楊廣并不知情,上一次隔著雅間的門板,大家并沒看到楊兼變成“惡鬼”,楊兼突然的變化,讓在場眾人著實吃了一驚。
小包子楊廣摔下馬背,后背生疼,都怪這不中用的身子,年歲太小,也沒甚么氣力,被梁國公世子抓住根本無力還手。
楊廣被楊兼抱在懷中,立刻斂去吃驚納罕的表情,偽裝成一個可可憐憐的小娃兒,兩只眼睛盡力擠出淚泡泡,淚眼朦朧的揪著楊兼的衣襟,奶聲奶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父父……疼、疼疼……”
楊兼抱著小包子,低頭去看,小包子臉上有一條細(xì)小的劃痕,雖然很細(xì)小,但卻破了皮,見了血。是剛才楊兼從梁國公世子手中搶下小包子之時,因為動作凌厲,袖擺的飾品不小心劃傷了小包子的臉面。
楊兼盯著血絲,耳聽著小包子委委屈屈的抽咽聲,抽咽聲反復(fù)被無盡的放大了,刺激著楊兼異常脆弱的神經(jīng),他胸膛里有一團(tuán)火焰在灼燒,越發(fā)暴躁起來。
梁國公世子沒想到楊兼手勁兒這么大,小包子被搶了過去,梁國公世子后知后覺的害怕,連忙朝后大喊親隨:“來……”
來人二字根本沒喊出口,梁國公世子的嗓音瞬間中斷,緊跟著是一聲慘叫,梁國公世子面門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拳,應(yīng)聲摔倒在地。
梁國公世子方才囂張無恐,越過十來個親隨走到楊兼面前,這會子距離楊兼非常近,楊兼一手抱著小包子,右手一拳打過去,梁國公世子根本無暇躲避,鼻血橫飛,仰躺著便摔在地上,摔得一個四仰八叉。
“世子!”
“少郎主!”
親隨們想要一擁而上去解救梁國公世子,但他們距離遠(yuǎn),根本來不及。楊兼已經(jīng)抬起腿來,白色的靴子纖塵不染,狠狠踩在梁國公世子的胸口上。
“嗬——”梁國公世子鼻血長流,滿面狼狽,想要爬起來,根本沒來得及反應(yīng),胸口狠狠被踩了一腳,疼得他呲牙咧嘴,破口大罵:“楊堅!!你這狗娘養(yǎng)的豎子!”
隋國公漢姓楊,因著隨著小皇帝的父親南征北戰(zhàn),立下赫赫戰(zhàn)功,所以賜姓普六茹。按理來說隋國公和梁國公都是卿族,但卿族和卿族之中,也是講究三六九等的。梁國公世子侯莫陳氏,乃是正經(jīng)的鮮卑族,素來便看不起被賜姓的隋國公寧國府,如今他大喊著楊兼的漢名,顯然充滿了鄙夷的氣憤。
梁國公世子的鄙夷,卻深深地取悅了楊兼,楊兼踩著他,低下頭來,笑容慢慢擴(kuò)大,那平日里溫潤的笑容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的惡笑,露出尖銳的虎牙,沙啞著說:“是你傷了我兒子么?”
楊兼突然發(fā)問,梁國公世子被問的懵了,仔細(xì)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小包子的面頰上有一條小小的劃痕,微微浸血,不仔細(xì)看幾乎看不清楚。梁國公世子可以發(fā)誓,絕對不是自己弄的,怕是剛才楊兼強(qiáng)硬搶下小包子之時,意外劃傷的。
梁國公世子破口大罵,掙扎著想要起身,對身后十來個親隨大喝:“還等甚么!?給我上!”
楊兼卻不給他們這個機(jī)會,“嘭!!”又是狠狠一腳,不讓梁國公世子起身,將他第二次踩翻在地,撩起眼皮,布滿血絲的眸子掃視著那些親隨打手,冷冷的說:“誰敢再動一下?”
親隨們稍微一愣,梁國公世子仍然大喊著:“上!!給我上!咱們?nèi)硕啵麄冎挥腥齻人和一個小崽子,怕他甚么?!”
打手們得令,立刻蜂擁而上,準(zhǔn)備撲上去擒人。楊整手心里都是熱汗,自己武藝雖然不錯,但梁國公世子人多勢眾,倘或硬碰硬,也不知道有沒有贏面兒。
“呵……”楊兼卻只是輕輕的冷笑一聲,根本不去看那些兇神惡煞般沖上來的親隨打手,突然揚起手來,“唰!”食指一勾,直接將二弟楊整后背的箭矢勾下來一根。
楊兼手指轉(zhuǎn)動,箭矢在楊兼手中仿佛生花,“唰唰!”轉(zhuǎn)了兩圈,楊兼正手握住箭矢,高高揚起,轉(zhuǎn)瞬落下。
“嗤——”
“啊!!”
一聲異響,伴隨著梁國公世子嘶聲力竭的慘叫之聲,楊兼竟然握著那根箭矢,直接扎進(jìn)了梁國公世子的肩膀。
梁國公世子方才挨了一拳,已經(jīng)鼻血長流,這會子肩膀受傷,疼的仿佛一條干涸的魚,不停的掙蹦著。
這一聲慘叫,嚇壞了當(dāng)場所有人,別說是梁國公世子的親隨不敢再動彈一步,就連老二楊整,老三楊瓚也嚇得一怔。
血色立刻在梁國公世子的肩頭蔓延開來,楊兼的動作并非鬧著頑,也不是假的,箭鏃深入腠理,沒進(jìn)去起碼寸許。
鮮血噴濺而出,飛濺在楊兼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楊兼閉了閉眼睛,似乎在享受鮮血的溫度,深吸了一口氣,隨即慢慢睜開眼睛,伸出舌尖,輕輕舔舐著飛濺在唇邊的鮮血,嗓子里發(fā)出低沉的“呵呵”笑聲,幽幽的說:“我說過……誰也不許動。”
“你……”親隨們嚇得不敢動彈,梁國公世子疼的滿臉冷汗,慘叫著:“你……我不會放過……啊啊啊啊——”
梁國公世子詛咒的話再一次變成慘叫,楊兼的手微微擰動鑲嵌在腠理之中的箭鏃,眼眸中的血絲變多了,面容也變得更加興奮,愉悅的說:“叫啊,叫得當(dāng)真好聽……”
梁國公世子疼的癱在地上,滿頭冷汗,拼命的打飐兒,一半是疼的,另外一半也是嚇的。想他梁國公世子甚么樣的人沒見過,但從未見過如此可怖之人。
不,其實也不然。梁國公世子抓了二百流民,驅(qū)趕射殺,當(dāng)做狩獵享樂,魚肉人命,其實他才是那個最可怖之人。但是他從未見過敢對自己如此蠻橫之人,如今碰到了楊兼這條瘋狗,算是真正見識到了!
楊兼擰著箭鏃,眼眸慢慢睜大,盯著梁國公世子,重復(fù)的發(fā)問:“是你……傷了我兒子么?”
梁國公世子嚇得使勁搖頭,說:“不是!!不是!沒有!我沒動他,是你剛才……”
分明是楊兼剛才搶過小包子之時,刮傷了小包子,梁國公世子想要否認(rèn),下一刻再次哀叫起來,箭鏃在肉中擰動,又發(fā)出“嚓嚓”的聲音,令人頭皮發(fā)麻。
梁國公世子立刻改口慘叫:“是我……是我!是我不對!!我混蛋!我混賬!我傷了小世子!都是我的不對!!放了我罷!求求你放了我罷!”
楊兼聽到梁國公世子的“誠懇”道歉,這才瞇了瞇眼目,停止了擰動箭鏃,抬起頭來。隨著他抬頭的動作,血水順著他的面頰滑落下來,仿佛是一顆血淚,滾過白皙的面頰,順著唇角下巴……
滴答——
滾落下去。
楊兼掛著凌冽且興奮的笑容,掃視著還怔愣在原地不能回神的親隨們,淡淡的說:“讓他們把自己捆起來。”
梁國公世子疼的氣息游離,哪里敢有異議,大喊著:“捆、捆起來!!還等甚么!?快,快捆起來!”
親隨們這才醒過夢來,眼看著一地的血花,嚇得哆哆嗦嗦,互相用繩索捆住對方,十?dāng)?shù)個打手很快全都被綁了起來。
“放……”梁國公世子哀求說:“放了我罷!我……我都照做了……是我混蛋,我……我一時糊涂,我再也……再也不敢招惹您了,世子,世子你就放了我罷!”
“放了你,可以。”楊兼似乎很好說話,但他面容依舊興奮,血絲包裹著眼白。
楊兼瞇起眼目,說:“人主和梁國公的計劃如何,你告訴我,我現(xiàn)下便放了你。”
梁國公世子之前以為萬無一失,一時口無遮攔,把小皇帝宇文邕和梁國公想要在獵場中做掉大冢宰宇文護(hù)的計劃說漏了嘴,當(dāng)做了炫耀的籌碼。
哪知道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這會子反而被楊兼逼問起來。
梁國公世子遲疑了一下,楊兼笑著說:“我就喜歡硬骨頭,你若是老老實實的說出來,我反而覺得無趣兒的緊。”
“我說!我說!”梁國公世子嚇得立刻大喊:“我都說!一個字兒也不敢隱瞞!人主與阿爺計劃今日在林間獵場埋伏擊殺大冢宰宇文護(hù),人主為了卸掉宇文護(hù)的兵馬,特意令阿爺領(lǐng)兵護(hù)衛(wèi)這次游獵,已經(jīng)……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
小皇帝宇文邕堪堪即位還沒多久,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宇文護(hù)卻連殺三君,權(quán)傾朝野。宇文護(hù)當(dāng)初扶持小皇帝宇文邕即位,便是因著宇文邕年少,而且看起來軟弱無能,沒甚么野心,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但他哪里知道,其實小皇帝宇文邕并非懦弱無能,而是隱忍集勢,一直等待著一個機(jī)會,一個殺死宇文護(hù),奪回大權(quán)的機(jī)會。
小皇帝策劃了很久,找到了與大冢宰宇文護(hù)極為不和的梁國公侯莫陳崇。梁國公侯莫陳崇乃是跟隨先帝的八大柱國之一,戰(zhàn)功赫赫,老早便對宇文護(hù)不甚服氣,小皇帝又巧妙的挑撥了公族與卿族的矛盾,致使梁國公侯莫陳崇和大冢宰宇文護(hù)的矛盾激化,梁國公自然而然的答應(yīng)幫助小皇帝謀劃刺殺宇文護(hù)之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這次小皇帝沒有讓宇文護(hù)領(lǐng)兵護(hù)衛(wèi),便是因著想要卸掉宇文護(hù)的兵權(quán),利用梁國公的兵權(quán),刺殺宇文護(hù)。
楊兼微微蹙眉,沙啞的問:“伏擊的地點在何處?”
梁國公世子不敢不答:“在……在獵場北面的小獵場!”
楊兼干脆利落的又問:“梁國公帶了多少人伏擊?”
梁國公世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五……五十禁衛(wèi)精銳。”
因著是伏擊,人數(shù)不可太多,五十精銳數(shù)量已經(jīng)不少,稍有不慎便會露出馬腳。
梁國公世子見楊兼蹙眉,便說:“五十……五十精銳都是禁衛(wèi)中的翹楚,還有……還有一個禁衛(wèi)頭領(lǐng)左宮伯,從來沒人見過此人,只知道朝中有這么一號人物,是人主親選的親信心腹。”
左宮伯中大夫,乃系北周正五命武官。別看左宮伯的官階不大,但是左宮伯中大夫負(fù)責(zé)宮廷禁衛(wèi),能勝任左右宮伯之人,必然是皇上最為心腹之人。
今日是狩獵之日,宇文護(hù)身邊必不會安排太多親隨,的確是襲擊宇文護(hù)的最佳時機(jī),然……
楊兼沙啞的說:“梁國公要敗。”
“不可能!”梁國公世子說:“阿爺做足了準(zhǔn)備,如何可能失敗!?這會子,宇文護(hù)的項上人頭怕是已然掉了!”
楊兼如此說,是有道理的。小皇帝宇文邕在歷史上的確誅殺了宇文護(hù),但并非現(xiàn)在,而是在十幾年之后,如今宇文護(hù)大權(quán)在握,且老奸巨猾,小皇帝如此心急,怕是已經(jīng)露出了馬腳。
老三楊瓚憂心忡忡的說:“糟了!阿爺也跟著去了北面的小獵場。”
何止是隋國公楊忠,朝中的官員,多半都跟隨去了北面的小獵場,只有一些世子家眷,才在這面散地打獵。
老二楊整沉下一張臉來,收斂了傻呵呵的氣質(zhì),沉聲說:“大兄,事不宜遲,必須想一個法子。”
楊兼也不廢話,垂目看著倒在血泊之中掙扎的梁國公世子,突然露出一個尖銳的笑容。
“你……你要干甚么!?你……你別動我!你這個瘋子!!”
隨著梁國公世子的慘叫,楊兼活動著手腕,悠閑的走過去,撿起地上一根染血的繩子,輕輕抖了抖,將上面的血跡滴滴答答的抖落下來。
梁國公府的打手們?nèi)急唤壠饋恚瑳]人能解救他們的世子,梁國公世子肩膀中箭,差點子被穿了琵琶骨,疼的在地上爬了兩下,滾得滿身都是泥土,卻站不起來。
楊兼走過去,俯下身來,啪啪拍了兩記梁國公世子的面頰,“唰唰唰”幾聲,將梁國公世子的雙手綁在一起,動作不停,又將繩子的另外一端,綁在小包子楊廣的小馬駒轡頭上。
“你要做甚么!?快、快住手!!會……會出人命的!”
梁國公世子驚恐大叫,卻惹來楊兼的沙啞笑聲:“放心,不會死人的,畢竟只是一匹小馬駒,跑也跑不快,頂多帶著世子兜兜風(fēng)、乘乘涼……是了,險些忘了,倘或遇到了剛出籠的野獸,那便說不定了。”
梁國公世子的眸子縮緊、再縮緊,幾乎變成了一顆小黑豆,眼睜睜看著楊兼抬起手來,馬鞭“啪”一聲打在小馬駒之上,小馬駒長鳴一聲,立刻撒開蹄子向前狂奔。
“救——救命——你這個瘋狗!!瘋……瘋狗……”
梁國公世子的慘叫聲,乘著風(fēng)聲,伴隨著拖拽的“簌簌”之響,越去越遠(yuǎn),很快消失在獵場林間。
楊兼“啪!”一聲將馬鞭隨手扔在地上,看著彌留在眼前,拖拽而起的塵土,用食指的指背輕輕蹭掉面上的血跡,幽幽的說:“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瘋狗……千萬別惹瘋狗。”
打手們瑟瑟發(fā)抖,一個個猶如寒蟬,不敢出聲兒,楊兼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便將他們那樣綁著,扔在了獵場林間,抱起小包子楊廣放在馬背上,并著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快速往營地趕去。
獵場營地安安靜靜,小皇帝與各位大臣外出狩獵,營地中只剩下一些禁衛(wèi)和宮人各自忙碌著。
楊兼跳下馬背,快速抱著小包子沖進(jìn)帳子,對楊瓚說:“老三,快去找醫(yī)官來!”
楊瓚毫不含糊,立刻說:“好,弟弟現(xiàn)在便去!”
楊兼復(fù)又對老二楊整說:“老二,你去查查宇文護(hù)的親隨都在何處,尤其是驃騎大將軍宇文會現(xiàn)在何處。”
楊整突聽大兄提起那靠父上位的驃騎大將軍宇文會,不由皺了皺眉,不知大兄這時候要查宇文會是何用意,但還是一口答應(yīng)下來,說:“弟弟這便去。”
兄弟二人手腳麻利,立刻大步離開營帳,醫(yī)官還沒趕來,營帳中瞬間只剩下楊兼與小包子楊廣二人。
雖是白日,營帳中沒有點燈,還是有些昏暗。也不知是不是楊廣的錯覺,總覺得楊兼的面容有些……古怪。
是了,古怪。
楊兼將小包子放在床上,轉(zhuǎn)頭大步踏到案幾邊,伸手去抓案上的杯盞,似乎口渴想要飲水,但杯盞中卻空空如也。這些活計平日里都是小仆玉米做的,玉米沒有跟著一同去狩獵,卻也不再營地之中,不知去了何處。
啪嚓——
水精杯一歪,直接從案幾上滾落下來,砸在地上碎成了數(shù)瓣,迸濺開來。
小包子楊廣聽到脆響,撐著小肉手翻身而起,說:“父父?”
楊兼卻沙啞的低吼:“就在那里,不要過來!”
楊廣微微蹙眉,瞇眼打量楊兼,果然不是錯覺,楊兼的面容十足古怪,仿佛在掙扎甚么。
口中香甜的酪漿香氣還在彌漫,久久不散,回味無窮,那香甜的氣息對楊兼來說,卻仿佛是一種致命的毒藥……
楊兼克制著自己粗重的呼吸,慢慢抬起頭來,昏暗的營帳中,案幾邊上正好擺著一張精美的銅鏡,楊兼血紅的眸子凝視著銅鏡之中的自己。
沙啞至極的嗓音慢慢開口:“為甚么……要壓抑自己?”
楊兼突然開口發(fā)問,小包子楊廣更是蹙眉,試探的詢問:“父父,父父你腫了么啦?”
楊兼卻好似沒有聽到楊廣的聲音,對著銅鏡,在昏暗中慢慢抬起手來,撫摸著自己的面頰,那上面還染著淡淡的血跡。
“這才是你啊……”楊兼再一次對著銅鏡開口,喃喃的說:“想殺誰殺誰,想砍誰砍誰,只要痛快甚么都可以!難道你還想繼續(xù)壓抑自己么?”
楊兼說到這里,興奮的面容突然出現(xiàn)一絲裂痕,閃過一絲掙扎,沙啞的說:“水……水……”
他說著,那一絲龜裂快速被興奮吞噬,繼續(xù)對著銅鏡,在昏暗中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笑著說:“別掙扎了,這就是我啊……容易受傷,討厭背叛!我其實一丁點兒也不溫柔,更不是甚么老好人,鮮血的感覺多好,那么溫暖……”
楊廣蹙眉盯著楊兼,楊兼仿佛在和銅鏡對話,語無倫次不知具體在說甚么,表情一會子沉淪,一會子卻又掙扎。
楊廣立刻從床上蹦下來,邁開小短腿噠噠噠跑進(jìn)營帳里間,墊著小腳丫去夠案幾上的水壺,水壺里還有最后一點子水,雖然已經(jīng)冷了。
楊廣立刻將最后一點子冷水倒出來,倒在一只小耳杯中,噠噠噠又跑回去,奶聲奶氣的說:“父父!飲水!”
楊兼看到那杯水,猛地劈手奪過去,仰頭一口飲盡。已經(jīng)冷掉的水,在炎熱的夏日里帶著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涼意,瞬間將口中殘留下來的甘甜滋味兒沖刷殆盡。
甜蜜一點點褪盡,理智慢慢的回籠,那杯冷水仿佛是甚么大羅神仙的解藥,將楊兼從崩潰的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嗬……嗬……”楊兼雙手撐著案幾,粗重的呼吸了幾口,額角慢慢浸出薄汗,順著鬢發(fā)滾下來,終于回歸了冷靜。
楊兼知道,其實自己并沒有甚么多重人格,從頭到尾,無論是溫和的楊兼,還是瘋狗一般的楊兼,都是自己,那只是他自己的心理原因。早年的心理陰影就像是一個詛咒,而甜食便是那個開啟詛咒的咒語……
“父父?”楊廣試探的喚了一聲。
楊兼慢慢回過神來,面色還有些許的虛弱,也不知自己這瘋樣子嚇沒嚇壞便宜兒子。
“大兄!醫(yī)官來了!”
老三楊瓚帶著醫(yī)官沖入營帳,只看到碎了一地的水精杯,也不知發(fā)生了甚么事情。
楊兼捋順了自己的吐息,連忙說:“快,給我兒醫(yī)看。”
醫(yī)官上前給小包子楊廣醫(yī)看,小包子摔下馬背,幸而小馬駒不大,所以摔下來的并不重,面頰上被劃了一道,也只是小小的血口,沒流多少血,早就自己愈合了。
醫(yī)官立刻寫了藥方,留下了傷藥,楊兼把小包子抱在懷中,給小包子仔細(xì)清理傷口,然后輕輕抹上傷藥。
之前楊兼食了甜味的酪漿,一時變成了“瘋狗”,手中沒有輕重,誤傷了小包子,其實楊兼自己也是知道的,這會子便有些愧疚,打起一百二十個好父親的模樣,十足溫柔的說:“兒子,疼不疼?”
楊廣并不是一個真的奶娃兒,想他十三歲開始便征戰(zhàn)沙場,一生戎馬,受傷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這么點子小傷口,楊廣根本不放在心上。
楊廣剛要說不疼,眼眸微微一動,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奶娃娃,倘或說不痛,豈不是不夠真切?再者說了,楊兼明顯對自己心懷愧疚,不如抓住這份愧疚,免得“失寵”。
于是小包子緊緊揪著楊兼的袖子,小可憐兒一般,還硬生生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楊廣情商極高,眼淚亦是收放自如,抽抽噎噎的說:“父父……父父、沒、沒干系的,父父吹吹,窩、窩就不疼吶……”
不得不說,楊廣這一招以退為進(jìn),當(dāng)真是厲害的緊,正好抓住了楊兼看不得孩子掉眼淚的“軟肋”,楊兼更是心疼的厲害,說:“都是父父不好,父父給你吹吹,乖。”
楊廣裝可憐兒之時,老二楊整便大步回來了,急匆匆打起帳簾子,大喊著:“大兄!當(dāng)真讓大兄說準(zhǔn)了!”
方才楊兼讓老三去找醫(yī)官,也沒讓老二閑著,楊整急匆匆去查宇文護(hù)之事,楊兼還叮囑了,一定讓楊整仔細(xì)查查宇文護(hù)之子宇文會的情況。
楊整匆匆的說:“今日行獵,宇文護(hù)跟隨人主,并沒有帶一兵一卒,但是……驃騎大將軍宇文會,出營之時,帶走了五十精銳!”
國公元老們陪同人主行獵,宇文會并沒有一同,按理來說,他帶走五十個人打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壞就壞在……
楊整蹙眉說:“弟弟特意遣人去查看了獵場,宇文會并沒有去行獵,出了營地之后,便往北折返了。”
“北?”楊瓚說:“壞了!那不是人主行獵的地方么?”
楊兼一面哄著小包子,輕輕的拍著,一面冷笑一聲,說:“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小皇帝宇文邕與梁國公侯莫陳崇合謀,打算趁著行獵擊殺宇文護(hù),但豈知道,宇文護(hù)其實早有準(zhǔn)備。
宇文護(hù)并沒有帶兵行獵,這只是讓小皇帝放松警惕的假象罷了,真正的重點在他的兒子宇文會身上。
誰都知道,宇文會乃是大冢宰家的老三,是個扶不上墻的爛泥,只是憑借著父親的關(guān)系,才混到今日驃騎大將軍的官位。但就是這樣的“爛泥”,卻是宇文護(hù)最后的一招撒手锏。
老三楊瓚說:“人主安排了五十禁衛(wèi),宇文護(hù)亦安排了五十精銳,如今已然勢均力敵。”
小包子楊廣佯裝可憐,縮在楊兼懷中,但他支棱著耳朵,一刻也沒閑著,貓眼一樣的大眼睛來回來去的轉(zhuǎn),聽到楊瓚這話,心里笑了一聲,這楊瓚還是太嫩了些。
就在此時,楊兼開口說:“不,不是勢均力敵。”
楊整說:“五十對五十,大兄,如何不是勢均力敵?”
楊兼沉吟說:“人主雖有五十禁軍精銳,但是你們別忘了,宇文護(hù)連殺三君,他有的不只是五十精銳,還有滔天的權(quán)勢,整個朝廷因著宇文護(hù)積壓的淫威,一直敢怒不敢言,在這樣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你們覺得人主還有勝算么?”
“這……”楊瓚有些慌神:“這如何是好?阿爺還在北面的小獵場!一旦發(fā)生甚么,阿爺也在所難免。”
楊廣聽到楊兼的分析,不由偷偷多看了楊兼一眼,上一輩子這時候,楊廣還未出生,因此不知年輕時父親到底是個甚么模樣,沒想到父親如此年紀(jì)輕輕,便已經(jīng)深謀遠(yuǎn)慮,想的如此長遠(yuǎn)了。
楊整抱臂立在帳中,收斂了憨厚的氣息,竟頗有一種穩(wěn)重的大將之風(fēng),說:“宇文護(hù)權(quán)勢滔天,如今大部分的兵權(quán)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倘或人主與宇文護(hù)這次的對峙輸陣,后果……可想而知。”
宇文護(hù)對當(dāng)年的“八大柱國”一向仇視,扶持小皇帝宇文邕即位之后,更是高壓集權(quán),施壓給各個國公,隋國公府已經(jīng)是宇文護(hù)的眼中釘肉中刺,又有公族與卿族之爭,本就不死不休。
小皇帝與梁國公如此一鬧,結(jié)果可想而知,宇文護(hù)必然會因著梁國公的事情,遷怒其他“八大柱國”,隋國公府首當(dāng)其沖。
便算是他們沒有身在北面的小獵場,已經(jīng)可以猜測到獵場中劍拔弩張的情況,楊瓚手心里冒汗,說:“大兄,這可如何是好,咱們這會子過去,也于事無補,沒有兵節(jié),連五十人都無法調(diào)動,更何況這營中士兵,大多都是梁國公的親信,咱們……咱們更是無法調(diào)兵。”
古代調(diào)兵超過五十人需要虎符兵節(jié),這仿佛是一種常識,但其實兵節(jié)并非約束將領(lǐng)而用,而是約束掌權(quán)者的道具。
古代的兵節(jié)通常分為兩半,一半放在軍隊手中,另外一半放在皇上手中,需要調(diào)兵之時,皇上便會派人持兵節(jié),當(dāng)場契合便能調(diào)兵。但其實如果是掌握兵權(quán)的將領(lǐng),根本不需要皇帝手中的另外一半兵節(jié),便可以調(diào)兵,這也是通常所謂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所以才說,兵節(jié)其實是約束皇上的一種道具,并不是約束將領(lǐng)的道具,這也是為何自古以來皇帝都那么忌憚?wù)莆毡鴻?quán)的將領(lǐng)的緣由。
如果楊兼他們是梁國公府之人,想要調(diào)動營地中的兵馬根本不需要任何兵節(jié),但他們并不是梁國公府的人,而且楊兼不久之前還差點子穿了梁國公世子的琵琶骨,這么大的梁子,怎么可能調(diào)兵?
楊整沉下臉面,他帶兵這么多年,也知道現(xiàn)在想要管梁國公府調(diào)兵,絕對沒有可能。
楊兼卻突然說:“不,我們有兵馬。”
“有兵馬?”楊瓚驚詫,轉(zhuǎn)念一想,大兄說的怕是隨行的隋國公府親信,但那也不足夠五十人之眾,塞牙縫都不夠。
楊兼一笑,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說:“不止五十人,我們足足有二百余人。”
“二百?”
“二百?”
楊整和楊瓚幾乎是異口同聲,詫異的看向楊兼,小包子楊廣卻恍然大悟,奶聲奶氣的說了兩個字:“流民。”
……
獵場之內(nèi),梁國公侯莫陳崇一聲令下,五十禁衛(wèi)精銳突然從四面八方涌進(jìn)來,一個個手執(zhí)兵刃。
“這……這是怎么回事兒?”
“梁國公,這……哪來的禁衛(wèi)啊?”
在場官員瞬間混亂起來,梁國公侯莫陳崇一身介胄,大步走上前來,朗聲說:“各位!各位不必慌張!臣奉人主之命,帶兵問責(zé)罪臣宇文護(hù)!”
侯莫陳崇的話音一落,眾人更是慌亂,紛紛看向宇文護(hù)。
大冢宰宇文護(hù)年紀(jì)已經(jīng)不輕了,他雖然是小皇帝的族兄,輩分和小皇帝一樣,但跟隨小皇帝的父親南征北戰(zhàn),雙鬢已經(jīng)微微花白,兒子都比小皇帝大了不少年歲。
宇文護(hù)一身天官太宰的衣袍,穩(wěn)穩(wěn)站在獵場之中,仿佛梁國公想要討伐的根本不是他一般。
梁國公侯莫陳崇怒喝:“宇文護(hù)!你嗜殺成性,威脅人主,忤逆天常,還不快快主動伏誅?!”
“伏誅?”宇文護(hù)終于動了,只是輕聲開口說出兩個字。
隨即都不多看梁國公一眼,目光穿過人群,凝視著身材單薄的小皇帝宇文邕,淡淡的說:“人主,臣只想問一句,梁國公所言,可是屬實?是不是人主下令,欲要誅殺于臣?”
小皇帝宇文邕沒有說話,他雙手下垂交握身前,目光平靜的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眼神不見了往日里的懦弱軟弱,涼絲絲的凝視著宇文護(hù)。
梁國公侯莫陳崇怒吼:“宇文護(hù),死到臨頭,你還有這般多怨言?你這饞臣,人人得而誅之!”
“是么……”宇文護(hù)笑了起來,仍然不見任何著急的神色,緩緩地說:“好啊,看來今兒個熱鬧,臣老了,但素來還是喜歡熱鬧的。”
他說著,啪啪輕輕撫掌。
“嘩啦——”與此同時,便聽到介胄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數(shù)十人快速開入獵場,打頭一人黑色介胄,身材高大,面色肅殺,竟正是宇文護(hù)那扶不上墻的爛泥兒子——宇文會!
宇文會大步踏入獵場,一招手,精銳快速開入,再一次將獵場包圍在內(nèi)。
梁國公的眼神登時有些慌亂,強(qiáng)自鎮(zhèn)定,呵斥說:“宇文護(hù),你這是要造反嗎?!”
“造反?”宇文護(hù)輕飄飄的反問,他理了理寬大的太宰衣袍,慢慢走過去。他每走一步,朝臣們便向后退一步,不只是因著宇文會兵馬的威懾,還是因著宇文護(hù)日久的積壓淫威,竟沒有一個人敢在宇文護(hù)面前造次。
朝臣們紛紛后退,很快,便把站在后面的小皇帝露了出來。
小皇帝宇文邕策劃了很久,先是二兩撥千金的挑撥卿族和公族的干系,隨即又看似重用梁國公侯莫陳崇,老老實實的裝作一個懦弱愛頑的傀儡皇帝,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然……
小皇帝還是低估了宇文護(hù),眼看著宇文護(hù)一步步走過來,小皇帝宇文邕的面容上,才裂開了一絲同齡人的慌亂,這時候才能真切的看出來,他不過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宇文護(hù)慢慢向前走,一步、兩步,隨著每一步,宇文護(hù)的笑容慢慢擴(kuò)大,都拋下一個問題:“人主,您難道忘了,是誰擁護(hù)你即位,成為我大周之主的么?您難道忘了,是誰為了保全這個朝廷,日日夜夜分出心血的么?您難道要因著侯莫陳崇這幾句謠言詆毀,便忘記了臣的忠心么?這豈非寒了整個朝廷的心!”
宇文護(hù)走得近了,還在一步步逼近,小皇帝宇文邕還是太過年輕,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定力不足,已經(jīng)開始慌亂起來,不知如何補救。他迫不住壓力,下意識的一點點往后退,“嘭!”的腳后跟撞到了石子,竟然身形不穩(wěn),猛然跌坐在地上。
“大冢宰如此逼視人主,是想僭越不成!”
就在此時,一道凌厲肅殺的聲音突然響起,有人大步跨前,橫身攔在小皇帝宇文邕面前,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出言呵斥宇文護(hù)。
來人年紀(jì)不大,大抵和小皇帝差不多年歲,身量并不高大,可以說單薄,那張面容男身女相,竟長得比姑娘家還要美貌些許,一身戎裝,腰配寶劍,凜然的氣質(zhì)與那柔弱的面相形成了明顯的反差。
宇文會領(lǐng)兵掠在一旁,突然看到那站出來的武士,吃了一驚,震驚的說:“你……你不是隋國公世子身邊的小仆,喚作……喚作玉米來著么?”
阻攔在宇文護(hù)面前,厲聲呵斥之人,正是楊兼身邊的小仆。不,其實應(yīng)該說,是小皇帝宇文邕派遣而來,藏身在隋國公府的眼線細(xì)作,梁國公世子口中的左宮伯中大夫。
宇文護(hù)上下打量著那不怕死的“小仆”,哈哈一笑,說:“我當(dāng)是誰,原來是老友之子啊!”
玉米并非甚么太府中大夫家中的妓子,玉米真正的身份,復(fù)姓尉遲,乃系蜀國公尉遲迥家中庶幼子,名喚尉遲佑耆。尉遲佑耆的父親尉遲迥食邑一萬,官至秦州總管,總領(lǐng)秦渭等十四州諸軍事。尉遲佑耆早年之時曾做過小皇帝的伴讀,但是因著父親的緣故,一直久居外府,并不在京兆,所以一般人只覺玉米面生。
尉遲佑耆門第高遠(yuǎn),但他只是家中庶子,在蜀國公府中一直沒甚么地位,小皇帝宇文邕對他素來不錯,因此尉遲佑耆感念小皇帝恩德,離開隴右,來到京兆輔佐。
宇文護(hù)并不在意一個小小的國公庶子,笑了笑,唇邊的絲絲皺紋甚至泛著一股溫和,淡淡的說:“人主啊人主,您寒了臣的心,臣對您太失望了,也好……反正在人主心中,臣已經(jīng)是一個奸臣,不在乎少一點子,亦不在乎多一點子,今日……便就地開刀!”
宇文護(hù)話音方落,宇文會還沒來得及下令,便聽到熙熙攘攘之聲從獵場外面?zhèn)鱽恚愕碾s亂,仿佛通常百姓趕集之聲。
宇文護(hù)蹙眉說:“何人喧嘩!”
宇文會立刻前去查看,急匆匆歸來,急切的說:“阿爺,是流民!”
“流民?”宇文護(hù)冷冷一笑,說:“哪來的流民?不過一幫子流民爾爾,擋在外面。”
“擋……擋不住了!”宇文會額角冒汗,說:“咱們只帶了五十精銳,外面……外面的流民有二百余眾,馬上沖進(jìn)來了!”
二百流民?!
不等在場眾人驚詫完畢,流民的吵鬧聲果然已至。那打頭的并非甚么流民,衣冠整齊的很,穿著一身白色勁裝,腰間四指寬鑲金腰帶,搖著腰扇,活脫脫是個綺襦紈绔,偏偏這紈绔的顏值有點子高,姿儀萬千,叫人怎么也恨不起來。
——楊兼!
楊兼被二百流民簇?fù)碇┦┤蛔哌M(jìn)來,舉起腰扇遮擋日頭,笑著說:“呦,當(dāng)真熱鬧。”
在場眾人一個個面色肅殺,屏氣凝神,只有楊兼“放肆大笑”,端端惹眼十足,楊兼仿佛完全沒有這種惹眼的自覺,嘩啦一收腰扇,虛空點了點,贊嘆的說:“玉米?這般裝束當(dāng)真適合你,好看的緊。”
楊兼隨即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浮夸表情,復(fù)又用腰扇尖端輕輕敲了敲額角,溫柔一笑,說:“哦是了,并非玉米,而是尉遲。”
:。:
(https://www.dzxsw.cc/book/170269/864364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