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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松開弓弦,攪動驚濤巨浪


  天還未亮,霧氣未散。

  朱雀大街四下寂靜,偶有犬吠之聲。

  掛著官幡的輕車從霧中走來,急馳一陣拐進一座坊里。

  馬車內(nèi),氣氛很沉寂。

  左羽林衛(wèi)將軍李湛靠著車壁,目光落在對面那個男子身上。

  身材高大,皮膚有些病態(tài)的白,面容清癯,但眼神卻銳利無比。

  其實他一直搞不懂,李多炸為什么會答應(yīng)參與政變?

  這位原來是靺鞨酋長,后來投降李唐,因為做戰(zhàn)時驍勇善射,屢立軍功,被高宗提拔為了羽林衛(wèi)大將軍,駐守皇城北門。

  地位尊崇,已經(jīng)位極武臣,何必冒身死族滅的風(fēng)險呢?

  他喉嚨滾動了一下,低聲問:“大將軍,你圖什么?”

  借著琉璃燈盞的火光看書的李多炸合了手中書卷,坐直身子,平靜反問:“那你呢?”

  我?

  李湛默了默,沒有回答。

  李多炸盯著他:“你爹李義府出身微賤,沒有陛下的舉薦力保,你爹能夠高居宰相之位?”

  “而你蒙蔭進禁軍,也是賴得陛下信任,才能做到羽林衛(wèi)將軍。”

  話落,李湛濃黑的眉毛顫了顫,沙啞著嗓音:

  “追求擁立之功,政變成功,李相許諾我郡王爵位。”

  似在意料之中,李多炸表情沒有變化,沉默了半晌,悵然道:

  “我與你相反,我的一切都是大帝給的,李唐復(fù)辟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李湛知道大帝是指高宗,他其實很想問一句——

  可沒有當(dāng)今陛下的信任,你能位極武臣?能繼續(xù)鎮(zhèn)守皇城北門?

  李多炸目光幽森,仿佛在說服自己,輕聲說:

  “人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是該報答大帝的厚恩了。”

  兩人沒再說話,馬車在城中轉(zhuǎn)悠半天,確認無人躡蹤跟隨,悄然駛?cè)肓死钫训赂 ?br />
  張府角門處早有仆役等候,等車子駛?cè)朐鹤樱麄冄杆賿咔辶藦南锟诘浇情T的車轍。

  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后院,李多炸和李湛從車上下來。

  二人一言不發(fā),在管家的帶領(lǐng)下,神色冷峻地往密室走。

  密室早已人群濟濟,李昭德等人早就等候多時,一見二人,立刻迎了上來。

  稍稍寒暄,兩人便找位置坐下。

  李昭德指頭敲了敲桌面,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道:

  “諸位,舉全族之命盡付于一役,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

  堂下沒人說話。

  “很好。”李昭德輕輕頷首,表情逐漸凌厲,冷聲道:

  “本不該走向極端,一切都是陛下咎由自取!”

  “她不想還政李唐,可以;她實行酷吏*****李唐皇室,也可以。”

  “就算她想讓武周江山延續(xù),立梁王為儲君,我們也能容忍,大不了往后再跟梁王搏斗。”

  說到這,李昭德深吸一口氣,近乎將肺部嘶吼出來,咆哮道:

  “可陛下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寵信張巨蟒!”

  “此獠為人之霸道,態(tài)度之囂張,行徑之惡劣,天理難容!”

  “此獠讓天下活在恐懼之中,讓李唐陷入絕望之中。”

  “什么都不做,我等就將被此獠逐個迫害,連廬陵王相王都難逃其手!”

  “可天下,除了陛下,誰能殺掉此獠?”

  “唯有政變推翻武周,讓陛下做太上皇,待在冷宮安度晚年!”

  “愿先帝在天之靈庇佑,唐皇社稷,復(fù)于我手!”

  李昭德結(jié)束慷慨激昂的演說,拿起茶盞,潤了潤嗓子。

  堂下諸人表情各異。

  他們既然坐在這里,早就反復(fù)權(quán)衡好利弊得失,此番勢必要進行政變。

  “李相,跟大家說說行動計劃吧。”張柬之沉聲道。

  李昭德挺直腰背,淡淡開口:

  “擬定張巨蟒出征四天后,發(fā)動政變。”

  他起身踱步到墻上輿圖,指著圖上的紅點:

  “我們必須迅速控制五個地方,皇宮、洛水軍營、神皇司、梁王府,南衙禁軍。”

  “李相。”右羽林衛(wèi)將軍敬暉有疑慮,出聲道:

  “可我們?nèi)耸置黠@不夠啊。”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眼神里皆潛藏著憂慮。

  李昭德神情不變,胸有成竹道:

  “諸位且放心,一切盡在我的掌控之中。”

  他目光轉(zhuǎn)向敬暉,“敬將軍,政變之時,你派手下禁軍圍住梁王府。”

  “可……”敬暉剛想說話,觸及到頂頭上司李多炸的眼神,他旋即恍然大悟。

  眾人也相繼點頭。

  李多炸是右羽林衛(wèi)大將軍,他一人就足夠統(tǒng)領(lǐng)右羽林衛(wèi),敬暉顯然作用遠不及他大。

  那還不如分派人手去圍住武三思府邸。

  李昭德臉色平靜的繼續(xù)道:“由李多炸,李湛,武攸宜領(lǐng)兵沖進皇宮,逼迫陛下退位。”

  “武攸宜可靠么?”李多炸緊皺眉頭。

  這個時候,堂下所有人都有些忐忑不安。

  他們知道始末,武攸宜被李相糊弄了,他會不會驟然清醒?

  畢竟政變目的就是推翻陛下,而武攸宜只認為是下旨誅殺張巨蟒。

  如果他攜帶的麾下精銳反水,那政變成功率必然減半。

  李昭德似笑非笑,“諸位,人家建安王心急如焚,昨天還催促我什么時候開始呢?”

  “呵呵……”

  堂下松了一口氣,露出輕快的笑容。

  真是愚蠢的草包廢物!

  武周江山就要葬送在此人手上!

  李昭德收起笑容,正色告誡:“但我們必須謹慎,不能在建安王面前露出絲毫破綻。”

  “等兵進陛下寢宮,到時候建安王反悔可就遲了,只能陪咱一條道走到黑。”

  “是!”眾人齊聲開口。

  李昭德踱著碎步,接著剛才的話題:

  “南衙禁軍,洛水大營,這兩處兵馬都需要陛下的旨意,當(dāng)宮里傳不出旨意,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王同姣,你是千牛衛(wèi)檢校將軍,由你率隊迎廬陵王進宮,沿路倘若有阻截,直接殺!”

  眾人把目光投向一個容貌端正的青年。

  王同皎,太原王氏子弟,廬陵王的女婿,娶了定安郡主,雖然定安郡主不是韋妃所出,但王同皎一直是廬陵王府的嫡系。

  “遵李相之命!”王同皎抱拳施禮,神色隱有興奮。

  李昭德望了他一眼,目光又暼著其他人,幽幽道:

  “廬陵王是李唐江山第一法理繼承人,是該他登基,諸位不能起別的心思。”

  梨花案桌旁,有一半人目光微閃,情緒有輕微波動。

  他們當(dāng)然希望迎相王登基,但眼下最關(guān)鍵是李唐復(fù)辟。

  等廬陵王坐穩(wěn)江山,少不了一番龍爭虎斗。

  不過那也是李唐內(nèi)部的事,先剿滅武周勢力是頭等大事,首先必須解決主要矛盾。

  室內(nèi)氣氛有些沉悶,桓彥范咳嗽一聲,開口道:

  “神皇司呢?他們就在麗景門,得知政變,能迅速進駐皇宮。”

  “不必操心。”

  許是不想李昭德一個人掌握話語權(quán),張柬之接過目光焦點,他云淡風(fēng)輕道:

  “神皇司是張巨蟒的一言堂,但那也是此獠自釀的苦果。”

  “沒有此獠的命令,神皇司不會有任何動作,魏王使喚不動,鮑思恭也一樣。”

  是啊!

  眾人雙眼一亮。

  張巨蟒在前往蜀地途中,難道還能隔空使喚神皇司綠袍?

  神皇司幾千精銳,對政事堂不屑一顧,卻只聽兩個人命令——

  陛下和張巨蟒。

  張柬之環(huán)顧眾人,拔高聲量道:

  “只要政變成功,便假詔天下。”

  “神皇司看到陛下詔書,便不敢妄動,同樣的道理,南衙禁軍和洛陽大營也一樣。”

  “所以關(guān)鍵地點只有皇宮,那里成功,大事可成矣!”

  話音落下,眾人琢磨半晌,皆點頭稱是。

  李多炸等人瞄了一眼面色不悅的李昭德,暗忖:“看來兩位宰相想搶政變首功了。”

  “嗯,張相所言極是。”李昭德輕輕頷首,臉上的表情也恢復(fù)平靜:

  “這是大方向,具體細節(jié)等政變前夕,我們再商討。”

  頓了頓,他鏗鏘有力道:“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會讓一萬兵馬進城協(xié)助。”

  嚯!

  此言既出,眾人驚駭。

  一萬軍隊?

  看來李相謀籌備已久,底牌也藏了不少,如今真正打算孤注一擲!

  這一萬兵馬里面肯定有隴西李氏的私兵,還有駐守長安的將卒。

  感受到李昭德堅定的意志力,眾人神情一肅,胸膛慢慢聚攏著自信。

  這一萬個人就是天降神兵!足以改變神都城局勢!

  張柬之神情微不可察閃過無奈之色。

  看來這場名載史冊的政變,首功只能是李昭德,他才是力挽狂瀾,恢復(fù)李唐社稷的絕對核心。

  侍郎薛季昶開口道:“李相,為避免城內(nèi)失控,城門必須關(guān)閉!”

  “政變初始,政事堂就要下一道命令,關(guān)閉城門。”桓彥范附和道。

  政事堂有這個權(quán)力,但麻煩的是,如何放這一萬個人進城呢?

  或者先放人進來,再關(guān)城門?

  可給守城將領(lǐng)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私放軍隊進京師啊!

  李昭德智珠在握,神情平靜道:

  “這不用操心,我會聯(lián)系通化門獨孤陽曦,他是我的人。”

  桓彥范等人齊齊點頭,臉上也展露輕快笑意。

  李昭德雙手撐著桌沿,異常嚴肅道:

  “箭在弦上,等我們松開弓弦,我希望是攪動天下的滔天巨浪!”

  他目光徐徐掃視了眾人一遍,只見眾人臉上有緊張、有興奮、有期待、也有忐忑。

  唯獨沒有恐懼。

  李昭德欣慰笑了笑,怒吼道:

  “讓咱們給張巨蟒的一生蓋棺定論吧!”

  嘩啦啦.......

  椅子滑動的聲音整齊一致,以張柬之為首的文官,以李多炸為首的武將,騰的起身,齊聲道:

  “誅殺張巨蟒!”

  “誅殺張巨蟒!”

  “誅殺張巨蟒!”

  密室隔音效果很強,所以他們毫不收斂聲音。

  渾厚尖銳的聲音撞擊在墻壁上,回蕩在每個人耳邊,刺得耳膜嗡嗡作響。

  他們知道,作為一個臣子參與政變,去推翻君父,那是大不逆。

  或許只有打著誅殺張巨蟒的口號,才能緩解內(nèi)心的愧疚。

  張柬之閉上眼,喃喃道:“求得是俯仰無愧天地。”

  ……

  張府,離出征只有兩天。

  張易之心緒愈發(fā)不安,沉悶的空氣,似乎是暴風(fēng)雨的前兆。

  他一個人坐在花園里,看著春意盎然的花草,陷入沉思。

  兩個疑點始終在腦海縈繞。

  第一,婉兒幾歲就進宮,她對皇宮了如指掌。

  她很敏銳察覺到羽林軍的細微變化,那絕對沒錯。

  第二,李義珣謀反就更奇怪了。

  張易之記得襄陽那個倒霉鬼——李千里。

  同樣是李氏子孫,李千里在襄陽根植十幾年啊,野外鄔堡鑄造兵器,兵器都堆砌如山,卻一直隱而不發(fā),積蓄力量準備最強一擊。

  如果不是被張易之碰巧撞上,或許李千里還在高筑墻、廣積糧。

  這才是謀反的最佳樣本。

  而李義珣呢?在蜀中就待三年,連基本盤都沒穩(wěn)固,就敢起兵謀反?

  何況北伐軍攜大勝而歸,這種時候,真有人傻到往槍口上撞?

  絕對有古怪。

  張易之捏了捏眉心,就算疑點很大,那是自己的猜測,他必須前往蜀中平叛。

  “公子。”張吉祥走進花園,打斷張易之的思緒,“鮑思恭在客廳等候。”

  客廳里。

  張易之坐定,也不寒暄,開門見山道:

  “找你來說件事,綠袍不必隨我出征。”

  “啊!”鮑思恭愕然,一時間竟無法理解司長的意思。

  怎么突然就變卦了,不是說好一千綠袍跟隨隊伍去蜀中么。

  過了幾秒,鮑思恭試探道:

  “司長,可發(fā)生什么事了?”

  張易之眉頭緊鎖,沉默半晌,微微搖頭:

  “沒什么,只管聽令行事,朝中倘若發(fā)生大事,你代我發(fā)布號令。”

  說話間,張易之從袖中拿出鎏金色令牌,上面龍飛鳳舞一個“張”字。

  鮑思恭臉上微變,這令牌在神皇司內(nèi)部,相當(dāng)于兵權(quán)龜符,相當(dāng)于皇帝的玉璽!

  司長竟然將這么重要的東西拿給自己。

  “以防有變,收著。”張易之看著他。

  鮑思恭有些猶豫,或者說膽怯,他不敢觸摸這份懾人的權(quán)威。

  張易之眉宇染上寒霜,目光迸射出冷冽之意。

  “是……”鮑思恭喉嚨滾了滾,將令牌收起袖中。

  張易之臉色肅然:“我離開神都這段時間,你們更要嚴密監(jiān)視朝堂。”

  “遵命!”鮑思恭躬身抱拳。

  就在此時。

  張吉祥走進來,低聲道:“公子,一個言稱王國忠的閹人來訪。”

  “讓他進來。”張易之看了眼鮑思恭。

  鮑思恭識趣告退。

  不多時,王國忠快步入內(nèi),神情似乎帶著緊張。

  他一見張易之,尖著公鴨嗓道:“錯了,錯了!”

  “什么錯了?”張易之沉下臉。

  王國忠額頭沁出冷汗,顫聲道:

  “雜家剛反應(yīng)過來,鴿子念家歸巢,它再有靈性,茫茫天際也找不到雜家的啊!”

  剎那間,張易之臉色就變得陰沉如水。

  受影視劇影響,他潛意識很篤定飛鴿傳書。

  卻忽略了鴿子只會歸家,它根本不可能飛到這太監(jiān)身邊。

  王國忠嚇得肝膽欲裂,那股冷氣猶如實質(zhì)化,讓他渾身打寒顫。

  他在皇宮待了十幾年,來來往往見識了太多宰相王公,可還是眼前這尊魔頭最為恐怖!

  王國忠不敢多想,噗通跪地,“司長,雜家有補救措施。”

  “說。”張易之睨著他。

  王國忠咽了口唾沫,語速飛快道:

  “雜家快馬加鞭日夜不歇,大概一天能到鄧州新野,在那邊找一個驛站,訓(xùn)練鴿子兩天時間。”

  “到時候讓鴿子飛回來,只要有信件,它就能飛去新野驛站。”

  張易之聽完,臉色依舊冷冽。

  新野是去蜀中必經(jīng)之路,如果朝中發(fā)生大事,那信鴿停在新野,還得派親信在新野等候,再傳給自己。

  里面又得浪費不少時間。

  但沒辦法,這是一個沒有通訊的時代,信鴿已經(jīng)是最最節(jié)省時間的方法。

  他盯著王國忠:“你確定可行?”

  “絕對可靠!”王國忠拍胸脯保證:“給司長那只鴿子非常有靈性,雜家曾經(jīng)試過幾次,不會出錯。”

  見張易之神情沒有變化,王國忠擦了擦汗,蠕動著嘴唇:

  “雜……雜家愿拿性命擔(dān)保!”

  “好。”張易之表情恢復(fù)平靜,上前攙扶起他:

  “我給你一匹寶馬,你先去公主府取鴿子,然后直接出發(fā)。”

  末了,朝外喊到:“張吉祥,給他支一百兩黃金,再陪他去公主府。”

  “是!”外面?zhèn)鱽韽埣榈幕卦挕?br />
  一百兩……

  一百兩黃金……

  王國忠瞠目結(jié)舌,整個人抖如糠篩,臉都漲得通紅。

  “好好做事。”張易之拍了拍肩膀,輕描淡寫的說:

  “如果出了任何差池,就別怪我冷血無情。”

  說完負手離去。

  ……

  與此同時。

  安邑坊一座寬闊的府邸。

  幽靜的書房。

  李昭德審視著對面的獨孤陽曦,見其神色寡白,異常憔悴疲憊。

  “怎么,最近出了什么狀況?”李昭德問。

  獨孤陽曦桌底下的拳頭緊緊攥住,笑了笑道:

  “多謝李相關(guān)心,卑職只是略感風(fēng)寒。”

  李昭德輕輕頷首,直切正題道:

  “有件事讓你去做。”

  似乎是條件反射,獨孤陽曦心臟驟疼,張巨蟒也曾是這個口氣。

  他竭力控制悲痛,語氣平靜,“請李相吩咐。”

  李昭德瞇了瞇眼,手中茶盞里,茶水泛起漣漪。

  他直勾勾注視著獨孤陽曦,一字一句道:

  “過幾天,城外有一萬兵馬進來,你必須開城門。”

  霎時,獨孤陽曦毛骨悚然,后背生出寒氣來,頭皮都要被掀開一樣。

  傻子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關(guān)鍵是。

  為什么都要找我!

  為什么啊!

  仿佛能聽見獨孤陽曦內(nèi)心的吶喊,李昭德沒有隱瞞,解惑道:

  “洛陽城東西南北四個守將,只有你是老夫的人。”

  “沒有老夫,你坐不上這個位置,更何況你跟宣城縣主,還是老夫做媒。”

  “所以照老夫說的去做,事成之后,記你大功,升官賜爵。”

  獨孤陽曦身軀顫抖,聲音帶著恐懼,“李相,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昭德略默,很自然開口:

  “也就是顛覆武周江山,扶持廬陵王登基罷了。”

  獨孤陽曦眼瞳猛然一縮。

  頭蓋骨都像是被掀開,冷水直接倒灌而入,更可怕的寒氣席卷四肢,幾乎讓他渾身發(fā)涼,呆立很久。

  “李相……李相你們要兵諫?”

  他聲音隱隱發(fā)顫,面容劇變。

  聯(lián)想到前幾天。

  他腦袋轟的一下,變得一片空白,也……就是說張巨蟒其實很早就有防備。

  李相一切所作所為,也許都在此獠的預(yù)測之內(nèi),甚至一目了然?

  想到這里,獨孤陽曦忍不住顫栗起來。

  一切簡直恐怖!

  看著對方幾乎陡變的狀態(tài),李昭德眉頭皺得很深。

  他確信獨孤陽曦值得信賴,畢竟是他扶持起來的,兩人利益一體,對方?jīng)]絲毫理由背叛。

  “你敢拒絕老夫?”

  李昭德加重語氣,神色凜然。

  “我……我……”

  像是有話堵在嗓子眼里,獨孤陽曦說不出口。

  他知道,對于這次政變,李相等人籌備很久。

  可張巨蟒也許會讓這諸多努力付諸流水!

  他非常感激李相提拔之恩以及做媒之恩。

  所以他不想李相布置的諸多后手,在張巨蟒的算計下,煙消云散,盡數(shù)化作烏有,淪為泡影。

  獨孤陽曦很想大聲說出來,可脖頸像是被人用寒刃抵住,一動都不敢動。

  “就這樣,到時候如果有人持老夫手書找你,你就開城門。”

  李昭德嚴厲叮囑。

  獨孤陽曦沉默半晌,艱難點頭。

  落在李昭德眼里,自然是對方權(quán)衡利弊以后,還是選擇加入政變團隊。

  “善,記得保密。”李昭德說完后,起身離去。

  獨孤陽曦像座雕像一般杵在原地,內(nèi)心在承受著煎熬。

  那股煎熬化作疼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砰!

  他仿佛下定決心,倉惶起身,抄起椅子砸在桌上,而后迅速跑出書房。

  府邸外。

  李昭德正要登上馬車,卻見獨孤陽曦跑出門檻,大喊道:

  “李相……”

  獨孤陽曦突然怔住,他抬頭看見府邸上懸著的兩盞燈籠。

  那正是去年年關(guān),夫人和長女親手掛上去的。

  可府邸現(xiàn)在,哪里還有夫人和長女的身影。

  “還有什么事?”李昭德轉(zhuǎn)頭望著他。

  獨孤陽曦眼眶酸楚,笑著道:

  “沒什么,我出來送送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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