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疲憊一日的慕卿寧困倦的掩唇打著哈欠，房門被人推開，入內的正是回來的夜凌淵。


　　“泄洪差不多了吧？”慕卿寧起身迎上去，話說完，便伸手上上下下檢查著，語氣擔憂：“可有受傷？”


　　“怎的我一回來便對我動手動腳？”夜凌淵哼哼幾聲，輕笑握住慕卿寧白皙雙手？


　　慕卿寧雙唇微抿，目光幽深盯著夜凌淵。她了解他，若是往常無事，必定就直接說了，怎會如此不正經。


　　她慢慢縮回手，立即用著儀器掃視，下一瞬直接輕輕捏住了夜凌淵的右臂。


　　后者面色微變，似是未想會被她看出。


　　“就這傷，還想瞞我不成？”慕卿寧秀眉皺著，拉著衣袍都還是濕的夜凌淵便摁著他坐在凳子上。


　　泄洪這么危險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擔心他。


　　夜凌淵能力出眾，但面對這等天災時，也只是個普通人，便就是小心行事也無用。


　　慕卿寧心疼褪下他的上衣，衣裳落地，右臂傷口大面積暴露在視線中。只見右臂上有著狠狠摩擦過的傷痕，但看著最嚴重的，還是那上面兩指長的傷。


　　也不知是夜凌淵何時受的傷，傷口已經泛白，血肉外翻，必然是尖銳東西劃刮出來的。


　　幾乎在這一瞬間，慕卿寧雙眸便忍不住染上濕潤之意，本就好似含水般的黑眸，更是宛若要滴落淚珠來。


　　“身上只此一個傷口，你可莫要落淚。”


　　夜凌淵連忙抬手擦她淚光，主動說著情況。原先不欲說，也是不想讓她擔憂，誰能想到她雙眸那般敏銳，一眼察覺他受了傷。


　　慕卿寧吸了吸鼻，默不作聲轉身取來自己醫藥箱，將碘伏棉簽紗布縫線等全部取出。


　　夜凌淵一直在泄洪，而他身上的傷，也只能是堤壩處受的。但一日比一日漲的水本就臟亂，他又帶著傷在里面泡了不知多久，傷口眼下更是外翻的厲害。再加上深度頗深，唯有縫合。


　　慕卿寧消毒創面，推入麻藥，兩眼凝視傷口，將線刺過肌膚，最后縫合。


　　一番舉動做下來，花費了小半個時辰。


　　“這些日子就便歇息吧，有什么事我去處理，再不行便交給底下人去做。”慕卿寧收拾著沾染血跡的紗布，微啞著嗓音道。


　　夜凌淵為人處事極好，但他現在受了傷又剛縫合完，是斷不能再手臂用力的。


　　“洪水兇猛，有個官兵被水沖了，這傷便就是救他時所割破。”夜凌淵微垂眼眸，面容看著淡然。


　　但此番情況下，他說這話，看來這個官兵，沒有救回來。


　　夜凌淵自說完，屋中一片寂靜，許久不能有過聲音，只最后，慕卿寧輕拍了拍他肩，帶來了一絲慰藉。


　　在天災面前，人類都是渺小的。而看著能救卻救不了的人，心中必定無比不是滋味。


　　知曉慕卿寧生自己瞞她的氣，夜凌淵冷靜過后，在此期間也一直很配合。


　　一轉眼便過了半個月。


　　這期間洪水一共泄了三次，奈何第三次才泄完。天又下起了傾盆大雨，一下便就是好幾日。本已經降下去的水，又慢慢漲了上來。


　　夜凌淵自好的差不多后，便帶著官兵仍處理泄洪事宜。


　　然，面對前三次泄洪都死傷無數官兵后，再要泄洪，官兵們心中都生出不滿與怯意。


　　面對死亡，誰能不懼。


　　此時，三里地外一處河流迅速上漲，夜凌淵與一眾官兵在此觀察。


　　他轉身，將官兵們不甚滿意的神色收入眼底，他立即回想這些時日所聽到的話。


　　官兵們的不滿，已經不是內心，而是流到了面上。幾日前，暗一就發現幾個領頭的官兵口出狂言，雖有處理幾人，但領頭說的話，卻好似扎根在了官兵們的心中。


　　“本王知曉你們不滿日日處事，那你們知不知，若是不日日處理這些事宜，不出兩日，必定會發大水。”


　　“先前泄洪死傷的官兵，本王也心痛，都是東陵子民，又何來分高低輕重。本王身為一介親王，不也是同你們一樣，泄洪次次參與嗎？”


　　“你們可知如今生出這種情緒，乃是對不起那些被洪災淹沒，被洪水沖走的兄弟！”


　　夜凌淵厲聲開口，黑眸犀利掃視眾人。


　　話已至此，說多無益。


　　官兵們心中也不是滋味，說他們貪生怕死，卻也面對泄洪還是參與。只是越來越多熟悉之人被水無情沖走，任誰心中都不會好過。更何況的確每日安排的事情甚多，休息之余都沒有多少。


　　但方才聽了夜凌淵的話，他們也仔細回想了一番，的確同他所說一樣，夜凌淵事事都親力親為。


　　至此，官兵們也不敢再多言，仍有不滿的官兵，也只能壓在心中。


　　見官兵們神色，夜凌淵心下了然，這才離開。


　　一路前行來到最繁茂的街市上，這里尚未被洪水侵染。百姓雖然懼怕洪災，卻知還未發水到此，是以該干什么，還是在干什么。


　　夜凌淵上前幾步，看到了幾乎賣米的鋪子，鋪子前擁擠著非常多的百姓，夜凌淵劍眉頓時擰了起來。


　　莫不是米價低才爭著搶著買？


　　猜測一出，他便攔住一大娘。


　　那大娘本好不耐煩，見是個俊美的公子哥，立即變了笑容：“公子有事？”


　　“你們這是在購米？為何這么多人？”


　　“公子有所不知，每到洪災季節，我們這些老百姓所種的稻田便會顆粒無收，只能外出購米度日。”


　　“可我瞧著這米價格……”夜凌淵指了指米鋪外掛的價錢。


　　京城的米也尚未賣過這么貴，莫不是江南的米比京城都有好？


　　原先以為是米價便宜，未想走近一看，才發現貴的嚇人。


　　“年年洪災時，這生活所用之物都提漲許多。我們雖有怨言，卻又無可奈何，畢竟東西是人家的，人家規定多少便就是多少。”大娘嘆了口氣，用力擠進人群中，準備搶米。


　　到了洪災季節，米怕是江南最珍貴的東西了，他們會搶著買米也能理解。


　　然，在這等危難之時，竟然還有人在發難國財，平時的米價到了今日上漲了幾倍有余，也難怪那些災民餓成那般，也無人會施舍，原是吃食貴到了這種地步。


　　夜凌淵心中生出怒意，立即展開人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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