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誰不曾驕傲
四位圣人之后在玄武榜下靜立,他們盯著平地間的那串腳印,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直到本已漸漸平緩的風(fēng)聲又開始吹起,帶著雨后的幾分寒意。
這四位可能是這座大陸上最優(yōu)秀的年輕人同時轉(zhuǎn)過頭望向了玄武榜上的七境榜單處,幾位圣人的尊號在榜中微亮,帶著幾聲遙遠的嘆息,好似夢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就在風(fēng)聲漸起的那一瞬間,百里斷江忽然將眼神收回,他立起手中的長劍,冷聲開口:“天選之人既以出現(xiàn),我就一定會將他帶回南山丘陵!
這句話不知是說給玄武榜上的那位劍圣聽,還是向另外三位少年表露自己的決心。
他的語氣很是堅定,意思分明,措辭更是鋒利,好似他的劍。
沒人認為他是在開玩笑。
只是在場的幾位都是圣人之后,每個人都帶著同樣的驕傲和自信,沒有誰會真的將百里斷江那句有些威脅意味的話放在心上,尤其是那位魔圣傳人冷笑笑。
這位自北漠黃沙的地獄中爬出來的血腥少年,幾乎很少說過話。
無論是在人間大陸的游歷中,還是來到天地神院的這些日子里,沒人聽他開過口。
但這不代表他不會說話,只是他一說話,不是要找架打,便是要與人搏殺。
離開北漠之地的時候,魔圣特地有過交代,人間修士對修魔者有偏見,所以能低調(diào)盡量低調(diào),能不開口就盡量不開口。
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在天地神院的這段時間,冷笑笑只是一直藏在馭獸齋深處的囚籠里,以一身魔功和那些猛獸對話。
可是此刻,等到百里斷江那句話落下后,冷笑笑覺得自己不能再低調(diào)了。
他忽然將雙臂環(huán)繞,眼中神色冷厲,帶著幾分不屑,他沒有去看百里斷江,只是輕輕的哼了聲,然后終于開口:“南山丘陵的劍,未免太過囂張…可惜我們北邊的那些兒郎,最不怕的就是別人囂張,因為不管怎么樣,都不可能比我們更囂張!
冷笑笑的聲音很是低沉,帶著些許沙啞。
他的目光從玄武榜上收回,只是稍稍停頓,便再次說道:“既然我站在了這里,那么無論是明日的玄武榜之爭,還是天選之人的最終去處,我想都應(yīng)該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結(jié)局。”
這句話剛剛落下,道圣傳人江河和佛圣傳人九兒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一個念著無上天尊,一個唱著阿彌陀佛,心想這魔崽子果然是囂張的不能再囂張。
百里斷江則有些意外冷笑笑開口說話,他愣了片刻,隨后便將長劍握緊,一股劍意緩緩升起,他說道:“你什么意思?”
冷笑笑仍舊沒有看他 ,酷酷說道:“就是字面意思!
言簡意賅。
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江河心中默念:“最好打一架!”
九兒仿佛心有靈犀般,心中暗道:“然后兩敗俱傷!”
百里斷江眼神冰冷,瞳孔深處劍光莫名大盛,他一字一句認真說道:“你是想打一架?”
“你應(yīng)該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打架!
冷笑笑將環(huán)繞的雙臂放下,懸垂在腰側(cè),身上的黑色衣服無風(fēng)輕擺,一股殺氣和戰(zhàn)意慢慢升起,在虛空間緩緩散開。
百里斷江冷笑:“猶記得當(dāng)日夫子走后,有個小魔頭被我一劍斬退,落入荒野之間倉皇逃掉…卻不想小魔頭雖然最后活了下來,氣焰卻比以往要更囂張,早知如此,當(dāng)日我便再揮出一劍!
說到這里,百里斷江江手中長劍微微輕鳴,傲氣與劍氣并發(fā),在玄武榜前環(huán)繞不朽,似乎隨時都會斬下。
冷笑笑則是搖搖頭,他輕輕挑眉,眼中的不屑愈發(fā)明顯。
“原以為南山丘陵從來都是以劍道而聞名天下,卻不想到了你百里斷江這,卻變成了下賤!
冷笑笑不理會百里斷江陰沉的一張臉,繼續(xù)沉聲說道:“當(dāng)日你們?nèi)寺?lián)手都沒能將我留下,我雖重傷而遁,但你們也絕對不會安然無恙。那日若真換成你跟我單挑,只怕你今天就不會站在這里和我說話了。原以為事過境遷,不提也罷,我魔道一人為戰(zhàn)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你劍門一道向來眼界極高,卻不想竟還在為那日的圍戰(zhàn)而沾沾自喜,哼,如此看來,南山丘陵的劍,也不過如此。”
這句話剛剛落下,玄武榜上魔圣的尊號驟然間光芒大盛,帶起了一片濃郁的黑芒。
很是囂張。
而劍圣的尊號卻變得平淡無光,像是故意隱藏起了自身的鋒芒。
百里斷江雙手微微顫抖,眼中劍意彌漫。
帶著惱怒和殺氣。
冷笑笑不以為然,只是將眼神轉(zhuǎn)到了江河和九兒身上,冷冷說道:“莫非你們今日要在這玄武榜前繼續(xù)除魔衛(wèi)道?”
江河聞言輕輕一笑,他在第一時間內(nèi)擺了擺手,眼中青光一閃即逝。
這位十多歲的道圣傳人什么也沒說,只是給了百里斷江一個抱歉的眼神,便直接轉(zhuǎn)身就走。
開玩笑,明天就是玄武榜評選,你們這兩個瘋子打架關(guān)我什么事?
雖然魔道當(dāng)誅,但也要分時候。
若自己真的參與進去,就算聯(lián)手打的冷笑笑生活不能自理,自己也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到時候他人漁翁得利,那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天選之人既然已經(jīng)來了,等玄武榜一事結(jié)束,再留著余力搶人不好嗎?
江河一邊走一邊轉(zhuǎn)著自己的小心思。
他心想既然我都走了,九兒應(yīng)該也沒必要留下來吧。
果然,就在下一秒鐘,江河很快聽到身后傳來九兒的佛號聲,隨后便是一個正氣浩然的聲音響起:“阿彌陀佛,小和尚我還要去藏書閣繼續(xù)讀書,打架的事就先不摻和了!
他對著玄武榜的方向恭恭敬敬拜了下去,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頭,然后便起身追上了江河的步伐。
人在途中,九兒還不忘回頭對著仍在玄武榜下對峙的百里斷江和冷笑笑說道:“除魔衛(wèi)道總有時,來日方長……”
這句話很快被風(fēng)吹散,沒人真正放在心上。
兩個人的身影也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那條小道的盡頭。
冷笑笑平靜轉(zhuǎn)過身來,他的雙拳放在腰側(cè),立于身旁,一股極其濃烈的血腥味于掌心間飄出,此時他終于將眼神放在了百里斷江身上,然后說道:“你是準(zhǔn)備出劍,還是打算和他們一樣離開?依我看,你應(yīng)該不是個膽小鬼,也希望你能對得起自己的驕傲!
這句話挑釁味十足。
等若一封戰(zhàn)書。
以百里斷江的性子,那道早已蓄勢待發(fā),在眼中和劍下積蓄很久的劍意沒理由不落下。
冷笑笑也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zhǔn)備,眼中的戰(zhàn)意近乎凝結(jié)成了實質(zhì)。
今日若真戰(zhàn)起,即便百里斷江這些日子刻苦修劍,那道本就絢爛的劍光可能會比從前更加燦烈,但他仍有六成的把握可以贏。
至此便可少一勁敵。
而此戰(zhàn)過后,雖然自己大概率也會受傷,但是憑著魔道的恐怖功法和恢復(fù)力,在玄武榜結(jié)束前,自己能以氣血奪命,將自己的修為強行提升至巔峰。
那么無論是明日的玄武榜之爭,還是對天選之人的爭奪,自己都有著絕大的優(yōu)勢。
心念至此,冷笑笑在原地冷笑。
似乎一切都在算計之中。
眼中蘊含的戰(zhàn)意和殺意很快升起,冷笑笑雙拳微抬,身上的黑衣好似夢魘,纏繞著一股血腥和冷厲氣息。
他看著百里斷江,等他提劍過來。
可是直到風(fēng)聲漸起,復(fù)而又落,百里斷江的那道巔峰劍意卻始終沒有落下。
不僅沒有落下,反而是在漸沉的天色間緩緩散去,漫漫消失。
百里斷江原本憤怒冷漠的雙眸也開始緩和,隨著呼吸的調(diào)整而漸漸平靜。
冷笑笑重拳在握,有些詫異。
他看著百里斷江剛準(zhǔn)備說些什么,卻見對方忽然抬眼望向了天上。
他順著百里斷江的目光看去,白云和清風(fēng)之間,一束細細的劍光自遠方而來,在天邊亮起了一瞬,然后很快又消失在虛無的空氣之中。
與此同時,身后的玄武榜上,原本暗淡無光的劍圣尊號突然又亮起了一瞬,隨著那道劍光的出現(xiàn)傳來了一聲沉沉的嘆息。
也就是這一瞬的關(guān)頭,一道來自南山丘陵的意志從那道消失的劍光中落下,融入了百里斷江的劍意中:“劍之道,當(dāng)通往人間頂峰,而不是只停在此間。”
剎那之間,百里斷江點頭受教,對著那道劍光消失的方向恭敬拜下。
隨后平靜收劍。
他看著百里斷江說道:“周教習(xí)曾說過,神院內(nèi)不準(zhǔn)私自打架。我們雖不是他的學(xué)生,但既然身在神院,就得受他的約束。明日玄武榜之爭,我等你。“
說完這句話,他便轉(zhuǎn)身離去。
像是臨陣脫逃。
可是冷笑笑卻沒有再開口諷刺或取笑,因為他看的出來,此刻的百里斷江,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強,都要驕傲。
......
而此時此刻,四位圣人之后口中的天選之人正在自己的住處喝了一杯茶,吃了些點心,然后在窗前看著天色沉默了片刻,隨后便開始調(diào)理自己的氣息和真勁。
等到天邊的光色漸漸斂去,一片暗色襲來,帶走了一整日的喧囂。
他便將自己腰側(cè)的那把短劍取下,置于枕邊放好。
然后開始寬衣,安靜的躺下。
心中帶著很多心思和情緒,在漸沉的光景下,開始睡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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