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藏書樓 白夜行
夜深時,萬物俱靜。
黑夜籠罩了整座天地神院,將白日的喧囂隱沒在冷寂之下。
所有的高閣庭樓內(nèi)陸陸續(xù)續(xù)熄了燈,隨著漸沉的夜色一起睡去。
無盡的夜色中,卻仍有一點橘黃色的燭火在某間屋子里明亮著,隨著窗外的夜風(fēng)微微晃動,如同那位藍(lán)裙姑娘的心情。
碧水藍(lán)已經(jīng)在窗戶邊上坐了很長時間,面色溫婉平靜,眼中帶著幾點極淡的光芒,她的右手輕輕拖著下巴,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有些百無聊賴。
這些日子不斷有外界的人間修士來到天地神院住下,人潮往來間,卻始終沒看到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的唐國少年。
身邊的丫頭幾乎每天都會去負(fù)責(zé)登記入住名冊的師兄那里打聽,結(jié)果也是一無所獲。
自小鎮(zhèn)中一別,至今恍恍數(shù)日,對于那個他,碧水藍(lán)沒有半點消息。
兩個人像是被那條大江隔絕在人間的兩端。
你不知道我在哪。
我不知道你怎樣。
這真的讓人很難受。
血虎在屋子的外面繞著圈,它看著最近一段時間愈發(fā)愁苦的小主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人間情愛,莫非就這般有魔力?
能讓人茶不思飯不想,終日在落寞與思念中度過。
關(guān)于那位在人間小鎮(zhèn)有過一面之緣的唐國皇子,血虎說不上有多欣賞,但它捫心自問對其也確實討厭不起來。
無論是性格,還是說話的方式和態(tài)度,甚至是他的身份。
都幾乎無可挑剔,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除了那條在人們看來很不好的命。
血虎嘆著氣,將眼神從屋內(nèi)帶著點點愁緒的小主人身上挪回,高大如樓的身軀漸漸退下,隱沒于黑夜中無聲守護。
而時當(dāng)此時,那間屋子里的燭火忽然晃動了一下,屋內(nèi)的門被人打開,一個活潑靈動的小丫頭提著一件厚厚的冬裘走了進來,看到坐在窗戶邊上失魂落魄的小姐,她有些心疼的皺起眉頭,然后將那件冬裘披在了碧水藍(lán)身上。
“小姐,夜里風(fēng)寒,還是早點休息吧。”
丫頭走到窗戶邊上,望著窗外深沉的夜色,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說道:“那位唐公子若是看到你整天這樣丟了魂似的,肯定也會難過的。”
碧水藍(lán)沉默著,過了很久才輕輕問道:“你說他到底有沒有來神院?”
丫頭搖搖頭,說道:“不太清楚,前幾天我去問過木師兄了,名冊上沒有姓唐的。這兩天神院太忙,木師兄也沒空搭理我,就忙著在門口清點人數(shù)了。”
說到這里,丫頭稍稍停頓,然后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沒準(zhǔn)那位唐公子就是這兩天進來神院呢?我看今天就有一大群人間修士從江心大道走來,其中就有不少年輕的面孔,唐公子說不定就在其中。”
說到這里,丫頭小心翼翼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繼續(xù)說道:“可惜我不認(rèn)識他,要不然也能幫小姐認(rèn)認(rèn)人。不過血虎大人可是見過那位唐公子的,我看啊......”
話沒說話,窗外微涼的夜色間忽然傳來一陣沉沉的低吼聲,猶如悶鼓敲響。
隨后便是一個高大如樓的身影在窗前和丫頭打了個照面,便再次消失于黑夜間。
丫頭對著窗外吐了吐舌頭,調(diào)皮的做了個鬼臉,卻也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碧水藍(lán)突然轉(zhuǎn)過身來,她把窗戶關(guān)上,將黑夜中那道高大的身影隔絕在外,然后看著丫頭滿懷希望的說道:“你說他會不會早就已經(jīng)到了,只是想給我一個驚喜?”
這些話帶著幾分莫名情緒,似乎只是想找一個安慰。
丫頭看著自家小姐,不忍傷了她的心,于是強自笑出聲來,拍著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說道:“我敢打賭,他一定已經(jīng)到了。等到玄武榜評選那日,在萬眾矚目之下站出來,于千萬人之間和小姐你相見,想想都浪漫。”
碧水藍(lán)聞言眼露星光,嘴角明媚一笑。
情緒稍顯明朗。
丫頭卻忽然將碧水藍(lán)扶了起來,不由分說往床邊推去,伺候著她睡倒之后說道:“所以小姐你可以好好休息了,睡個美美的覺,然后保持最完美的狀態(tài)去見那位唐公子。我看到時候啊,整個人間都會羨慕他找到小姐你這么一位溫柔美麗,又死心塌地的紅顏知己哦。”
碧水藍(lán)躺在床上輕笑出聲,她點點丫頭的鼻子說道:“就你嘴貧!看來得讓西苑的張媽媽給你找個好婆家了,免得你天天在我這耍嘴皮子。”
丫頭連連擺手,搖頭說道:“我才不要!”
碧水藍(lán)笑道:“你不要?我看你跟木師兄不是挺聊得來的?前兩天說是去替我打探風(fēng)聲,其實是找他聊心里話去了吧。我看呀,也不用張媽媽介紹了,沒準(zhǔn)哪天木師兄就到我這把你給偷走了。”
丫頭大窘,臉?biāo)查g紅了起來。
她低著頭不敢看碧水藍(lán),直接往門口跑去,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還不忘回頭朝著自家小姐做了個鬼臉,說道:“木師兄會不會偷人我不知道,但是神院可確實有想偷人的小賊。我可是聽說前段日子有個黑衣人繞過神院的監(jiān)聽跑到了小姐屋子這來,那人本事可大著呢,被發(fā)現(xiàn)后從容逃跑,誰也攔不住,連血虎大人都在那黑衣人手上吃了虧。小姐你可得留點神,別睡熟了被人抱走都不知道。”
碧水藍(lán)眉眼一挑,輕抬秀手作勢欲打,丫頭卻是嘻嘻哈哈關(guān)了門跑開了。
留下床上的姑娘嘴角輕笑連綿,眼中卻是情緒種種。
屋子里燭火仍舊亮著,點燃著碧水藍(lán)的諸多心事,似燭影般搖曳。
而在天地神院的那條青石街道上,丫頭口中的黑衣小賊正叼著一根不知從哪摘來的狗尾巴草,一晃一晃沒個正形的走在路上。
他的左手上提著一把古刀,右手提著一個深紅色的酒葫蘆,每走幾步就抬頭哼幾聲古怪的歌,再走幾步就飲幾口烈酒,很是快活。
他的眼中清亮襲人,瞳孔深處藏著數(shù)不盡的刀光。
從神院深處來,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以他的腳程,最多不過再有一盞茶的功夫便能走到,可是長夜漫漫,總有絆腳石擋在路上。
前方不遠(yuǎn),就在青石街道的另一頭,一個單薄的身影站在了那里。
這條街道很寬,足有兩丈,能夠同時容納四五個人通過,可是當(dāng)前方那個身影站在了那里,即便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刻意的擋住去路,飲下一口酒的阿刁便知道,這條路已經(jīng)變得不太好走。
那個人穿著一件淺色的長衫,看著年紀(jì)不太大,至多十六七歲。
有些瘦弱,帶著一股書生氣,像是常年讀書熬出來的氣息。
給人的感覺便是人畜無害,沒有任何殺傷力。
可是當(dāng)他的眼神望了過來,這片極端的黑夜便好像被一束極強的戰(zhàn)意點亮。
他的眼神變得十分冷漠,帶著幾層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隱忍和孤寂。
他在原地靜默,沒有說話,卻早已恭候多時。
阿刁看著那個身影,在原地停下了腳步。
眼中刀光閃亮,身上的刀意也逐漸興起。
他將那個深紅色的酒葫蘆仔細(xì)的束在腰間,確保它不會因為劇烈的震蕩而掉下。
然后便將古刀稍稍提起,左手握緊,右手平直向前,做好了隨時拔刀的準(zhǔn)備。
阿刁從不吝嗇拔刀,卻始終出刀有名,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黑夜?jié)u沉的關(guān)頭,他在街邊這頭開了口:“你在等我?”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懶散,語氣中帶著挑釁。
同樣是年輕人,阿刁自認(rèn)為沒人能比他更囂張,可是這次碰上了對手。
那個人忽然抬起了頭,有些居高臨下的審視著阿刁,過了很久才有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不到,便只能在這條必經(jīng)之路上等你。原本我只打算試試你的刀,沒打算對你動粗,現(xiàn)在,你可能要挨一頓打,因為你浪費了我的時間。”
阿刁愣住了,心想這是哪里冒出來的傻缺。
那人卻很快再次開口:“你從哪里回來?”
阿刁皺著眉,隨后拍了拍腰間的酒葫蘆,說道:“難道老子去打一壺酒還得跟你匯報?你這家伙,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失心瘋,大晚上不睡覺跑來路邊裝深沉。”
“聽人說當(dāng)日神院門前你曾打敗過百里斷江,神院周教習(xí)也對你青睞有加。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你的刀下,究竟藏著多少鋒芒?”
那人忽然將雙掌放下,平靜懸垂在腰側(cè),他緊緊盯著阿刁,完全不理會他的冷言嘲諷,自顧自說道:“兩日后便是玄武榜之爭,在那之前,我想跟你打一架,養(yǎng)一養(yǎng)我的掌勢。”
阿刁輕呸出聲,大罵道:“拿老子當(dāng)靶子練?你到底是誰?”
那人眉眼一挑,凝聚的雙眸間殺意陡現(xiàn),他的身形突然于長街那頭消失,下一秒出現(xiàn)時已經(jīng)在阿刁頭頂上空。
一雙肉掌當(dāng)空而落,掌心間風(fēng)沙聚集,遮天蔽日,帶著極強的戰(zhàn)意和殺意朝著阿刁猛然轟下。
隨著這一掌而落的,是一道幾乎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藏書樓,白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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