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秋眠(42)
戲檸舟的視線在探入門內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變質了, 不是驚恐或者害怕, 那雙藍色瞳孔里映照著一種驚嘆和欣賞,就像當初在圣堂里見到那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女人一般, 他沒有辦法控制這種從靈魂深處傳來的輕顫和興奮。
剛才在外面就聽到硬器撞擊的聲音, 那是兩把鎖的敲擊聲。蘇勤在這個算不上空闊的地方擺放了一座精致而美麗的籠子, 長寬剛好是一間四十平米的屋子可以擺下的;\子的設計應該是按照提鳥籠的結構, 從最上面的歐式撐蓬到滑落下來的金色絲線,籠子的旁欄是立體又精細的長立方片, 上面肉眼可見的雕刻圖案。底盤收了兩層, 一層很厚, 另一層只是個虛的托盤,但設計是凸出的花紋,豪華無比。
籠子的門只有一扇,和圍起來高達兩米半的圍欄鑲嵌在一起,除了門口的兩把鎖和金色的鎖鏈, 其他完全看不出突兀的地方。不知是消耗了多少組織精力給他這種β(貝塔)區成員想要的東西, 也不知道蘇勤究竟是替組織賣了多少命才讓上面的人對他放縱至此。
戲檸舟站在這個巨型籠子的正前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起觸碰那漂亮的設計, 而嘴上問的問題卻和眼神里寫的沒有一絲關系:“……兩女三男, 都打不過一個瘦弱的研究部?”
這句話一出, 所有被關在籠子里或坐或站的人都像見了鬼一樣往后縮, 沒有半點戲檸舟之前看到的樣子, 他皺眉又數了一遍人數, 發現好像不是他記憶里的數據, 那個站在他身邊一板凳給他砸上來的人不見了。
情況,好像有點偏離預計?
戲檸舟才發現這些人身上的傷痕完全不是一個普通混混就能打出來的,暴露在皮膚外表面可見的淤青,除開他們自己作死弄上的,就是另外一種一受過訓練的傷痕。戲檸舟轉頭朝蘇勤偏偏頭:“學柔道的?”
蘇勤覺得這個少年真的很有意思。
如果不是那個“他”被迫在不正常的情況下被逼出來,他也許就真的找不出扭動這個至關重要開關的契機。但盡管如此,蘇勤這種在組織里能數上名次的偵查能力,換位思考,他當然知道戲檸舟在沒有那段“被替換時期”的記憶時會對眼前的情況有多茫然。
而現在……
蘇勤面對對方連生理微表情都控制得如此完美的笑臉下,當真有點同情另外那個“他”了,被發現的話,會很快消失吧?
怪不得在幫他處理他們的時候,都把別人的傷口留在他們各自看不到的衣服下。
“嗯!鼻嗄隂]有拆穿這種怪異,他的眼神如同蛇蝎一般朝后探去,讓本就處在崩潰邊緣的幾個人都不由得繃直了身體。
戲檸舟不是個傻的,那么明顯的警告他不可能沒看見,但讓人比較疑惑的是,在籠子里的那些人似乎更怕他。連他稍微的動作就讓這些人緊張到呼吸停止。
少年在腦子里噼里啪啦地盤算著蘇勤會亂說些什么,他順著自己從前的思維,也覺得那個青年不可能簡單地放過他,又趁著他不清腥的時候給這些人灌輸什么不可信的思想,導致……
少年的動作忽然凝固,他金色的短發從耳畔后掃下一絲。
導致什么呢……
導致——他們不再相信你,覺得你才是有病的那個?導致蘇勤抓住重點,虐死幾個活生生的人?導致你沒有機會接近他們,沒有辦法從這里把人救走?
最后一條別說騙不過別人,他自己本身都騙不過,連善良都差他十萬八千里,更不用說這種略帶“圣父”的情節。戲檸舟自始至終不過是自私地、虛偽地把存在這些可憐蟲腦袋里的看法一直延續下去罷了。
就如他表面這樣——戲師兄向來是個表面溫和可親實際高傲自負的家伙。
戲檸舟剛想要接近鎖的手忽然就縮了回來,那剛碰到鎖孔的手術刀也倒回了袖口,他退開幾步,再也不控制臉上那些略顯病態的表情,帶著欣賞的意味打量這個金籠。
真是搞笑。
不想改變那種虛偽的外表,不想讓閑話和其他擾人心煩的東西傳出去或者是不想改變掉這些人眼里一次比一次還要驚恐的變化——那死亡,不就是一種最好的方式嗎?
“就知道你喜歡!碧K勤看到了他的小動作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見對方退開,眼底劃過一份了然,打量清楚他的表情,忽然笑開,“嘖,小騙子。”
戲檸舟回頭淡淡瞥了一眼蘇勤。
蘇勤略微識趣地閉嘴,他那張被活生生撕裂表情的面龐上打著一層惡劣的光芒。蘇勤忽然轉過身來看著幾個人,戲檸舟見此閉上眼睛緩了緩就退到門口靠著,身上卻早已因為痛苦和疲憊而滿身大汗。
他一點也不介意這些人會怎么死,畢竟就憑梁仟的那些隊員和那個男人完全不想管的態度,現在還在手忙腳亂地處理案子吧?戲檸舟輕笑一聲。
梁仟。
嘖。
蘇勤不清楚為什么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八九歲的大男孩靠在門口就像來度假一樣,另外一個“他”應該給自己的身體上留下了不少傷痕,他們這樣年紀的嬌生慣養的人,怎么也不會忍得下來。還真是個小騙子,年紀不大,心思多到讓人看不清。
對比起這個“他”,蘇勤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更喜歡另外那個“他”。這種高超又隨時隨地的騙術實在是——太不可愛了。
恍若某一天,那個“他”來求他的話,說不定他會幫助“他”消除掉本尊?
戲檸舟靠在門口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把身邊的一切都屏蔽在身外。他不是一個很喜歡殘暴動手的人,甚至說有點厭惡這類型的人,更何況血腥味對他的身體有刺激性,肺里的那些東西咳起來和腦子里的刀片一起發動,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算算時間。這個案件開始的時候,就是因為兇手有不專業的“催眠治療術”,擺放尸體和留下來的暗號技術,又一個針對他本人的設計,圍繞著他一貫嚴謹而獨特的“風格”而展開。戲檸舟這倒是真想不出他身邊有誰能把他了解得如此透徹,還是說有人對前世的“西婪”了解得如此透徹。
戲檸舟不知道這幾個小時是怎么度過的,他只知道,身邊的溫度越來越高,自身的溫度越來越低,腦子也越來越不清醒。五月快六月天,睦城的天氣就已經這么反常了嗎?還是說在山上,有什么比較特殊的東西?
戲檸舟前世算是個從來沒有上過學的文盲,因為后天瘋狂努力自學才學到比別人要高出很多的成績。這一世他倒是有個好的條件用來安心學習了,只可惜某件事導致他十二歲就出國,學業上的東西他走的是理,鉆研的不是反心理偵查手段就是犯罪心理學,憑著上世的知識一去不復返。
以至于對于文科的東西,戲檸舟和大部分理科生一樣,兩眼抹黑。除了西婪時代的東西還記得一點,生活常識溫度氣壓那完全就是半個白癡。
換個別人來,站在山上這么熱,早該發現不對了。
那些關在籠子里來滿足蘇勤那點變態欲望的人不知道又說了什么話,亂七八糟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好像是罵他又好像是罵蘇勤,不過一會兒又變成了求饒,再后來混雜著別的東西,就真的讓他們叫不出來了。
戲檸舟整個人處于麻木狀態,他不知道自己在看到蘇勤一次又一次的動作,一次又一次詭異的笑容時是什么心態。是不是西婪那個時候也這么丑,威脅著另外一個人,讓他邊觀看這種“殘暴”的手法,又一邊展露內心的變態和扭曲。
蘇勤殺人了,是犯法的。
他知情不報,算幫兇吧?也是犯法的。
戲檸舟又笑起來,他也不懂自己在笑什么。那些亂七八糟的尖叫聲混雜著血腥味兒又開始抨擊他的大腦,讓整個人的神經從舒緩繃起來。碎肉血液蹦跳在他的臉上,而眼前這個人揮舞著手上特意放在這里的東西,尖叫、興奮的獵叫混雜吵鬧紊亂。
好像又看到了一些不想回憶的東西,不是應該通通忘記了嗎?被丟在記憶深刻里的東西,又被亂七八糟的東西攪動起來,把那些痛苦又自諷的東西挑起來。
他們這些棋子身后的操控者真的很有意思啊,非要逼他不停地來見證這個世界上的骯臟、不公、殘暴、瘋狂,來不停地見證人性的丑陋、扭曲、自私、貪婪。
明明……
明明,他好不容易都忘掉了很多東西啊,明明這個世界上還有溫暖、無私、互助、公平,人性里還有善良、平良、誠信、聰穎。
從負面打出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沖擊他的視線里達到目的嗎?或者說非要把他逼到調動起那些變態因子和這個社會上被排擠的污穢攪和在一起?
不知道他是連環殺人犯嗎?
這種手段還真是……
該死的有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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