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秋眠(13)
“……這是一起獵奇, 希望各位能夠重視。當然, 我也相信你們的能力,只是時間不等人, 能進養老院的人都不會很簡單, 背景如果非要報道輿論來催促警局的話, 問題將會變得相當緊促。”高局將這一系列的問題都一一列出, 重案組的成員也抱著一種認真有效的聽取方式。
“……最后麻煩各位。我這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也就只能等等結果了。管束下屬還行, 現在這一把老骨頭, 抓犯人轉腦子還真的沒辦法, 哈哈。”高局結束了最后的談話,他打了個哈哈,讓凝固的氣氛活躍起來。又拍了拍一旁隨意站著的梁仟,“小梁啊,知道你厲害, 別讓事情嚴重了。各位多配合, 相信不會是什么難題的。”
說完,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就穿得人模狗樣地走了出去, 從開頭到結尾也沒有提出什么關于案子本身的意見, 或許他連了解都提不上。戲檸舟通過察言觀色后也大致能夠理解很多事情, 這個高局, 曾經見過一面的“高伯伯”, 不出現在這里才是最好的選擇吧。
“阿、阿舟?”韓慶等著高局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又勾肩搭背過來, 但眼中的驚異還是掩藏不住的, “你……原來……姓‘戲’啊。”
戲檸舟倏然想起從前拿給梁仟的假名字‘西’檸舟,他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資料,隨意翻翻后抬頭:“嗯,我們見過幾面的。”
旁邊的鄭楨等人就沒有那么多套親近的閑工夫了。她先隔著方形眼鏡看了一眼戲檸舟,然后招來站在一旁的陳凡,打個轉椅,帶著半璞手套的手指在鍵盤上極速交替。
“高局說得沒錯,受害者確實是養老院的人,并且他們的背景都還挺高,多多少少牽扯輿論來還是不成問題的。但估計這些人也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來陪這些老人,自然代表著他們并沒有太在乎死者本身,只是想要撈點好處。”鄭楨清亮的嗓音帶著女生特有的甘甜,她偏過頭指了指屏幕,很明顯對著陳凡說,“這個地方,名字叫做‘秦敏家和敬老院’,是受害者的身份所處,我查過他們的歷史質料,是個不錯的托付選擇。”
陳凡摸了摸自己的下頜,瞇起眼睛盯著屏幕:“……不在乎就很麻煩了,一邊想要給警局一個大棒子,另一邊又想要給死去的家人一個交代。還真是別扭,人的言語向來能招禍福,自然也能要人命。”
副隊長宋田翹著二郎腿,轉了轉手中的筆,抄著手對著面前的白板中央的某個位置反復點了點:“從阿嶺的驗尸報告來看,死者死亡的時間沒有超過太久,大概估計是在前天晚上,也就是五月十八號的晚上三四點鐘的樣子,死于某種還在檢驗的毒素。尸體被發現的時間是在昨天傍晚,韓慶帶著幾個小弟去查東西的時候,里面的東西……”
其他人的眼光自然地放在那幾張現場的照片上:“很明顯,這并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痛過痕檢部的人來說,這個地方是一種被特殊處理后的——‘儀式’?”
卓前嶺翻了翻自己的本子:“那份毒素的報告出來了,并不是什么常見的東西。古老的人們利用一種貝殼磨成的粉作為毒素,涂在□□上,用來殺死獵物。原理簡單來說就是讓人的脈搏加快直到心率失調而死亡。這種‘自殺’方式是痛苦的,卻也是短暫的。”
陳凡那一副公鴨子的嗓音變得越來越尖銳,他指著白板上的黑色筆記:“不管是什么化學藥品還是什么讓人猝然死亡的毒素。但結果都是兇手想要的,很簡單。這是一種效果,一種短暫死亡的效果,但是在死亡之前他一定給受害者做了催眠,哪怕是熟人作案,那種死之前的害怕和猙獰是無法改變的。”
“所以……大概兇手的出沒時間和人數都沒有定下來,但是對方的行動很靈敏,對于殺死的老人也一定有一種針對性,不是突然殺人。”靠在一旁的記錄員任宏濟改下筆蓋,將眾人的話都調了個中和,偏頭看了看一直靠在墻上,閉著眼睛小憩的梁仟,“隊長,你怎么說?”
梁仟睜開一雙極深沉的丹鳳眼,男人英俊非凡的臉龐上留下一般的陰影,他沒有換姿勢,只是很淡定地用下頜點了點:“別問我,問檸舟。”
眾人聽這名字,一愣才轉向一直沒有發言的少年。戲檸舟停下一直點著桌子的手指尖,收回手放在撐著頭的另一只手臂后。他睜開冷清的深藍色瞳孔,搖了搖頭發,拿著中性筆指著白板的一個角上面的照片。
只聽少年毫不晦澀也毫不羞澀地開口:“首先,兇手心情很好。”
幾人一聽這不著天際的話,瞬間狠狠皺眉,一旁的鄭楨更是緊盯著他,宋田微不可見地冷哼了一聲。
戲檸舟理也不理睬他們,繼續道:“這并不一場謀劃許久的殺人案,并且兇手是曾經修習過心理學的業余愛好者。尸體的表情是微笑,他們的顴骨旁邊的肌體還有一部分僵硬,要么是催眠者在中途被打斷不得不退出催眠,要么是催眠者技藝生疏,沒有辦法完全讓尸體生前脫離那種幻境。但是從他有充足時間來擺弄尸體這一點看,很明顯是后者。”
“你憑什么說這不是一場蓄謀的殺人案,很明顯這里的老人都有個固定年齡,而且催眠也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讓雙方都達到要求。”陳凡提出疑問,他站在一邊,顯然很不贊同戲檸舟的說法,“而且,這和你最開始說的兇手的心情好壞又有什么關系?”
“兇手是一場隨機殺人。”戲檸舟指節分明的手指搭在辦公室里一壺剛泡好的咖啡上,“但我并沒有說,這些尸體對于兇手的意義來說,也是隨機的。要理解也很簡單,比如說,我現在想去殺死幾個純真的人,那我完全可以到幼兒園里隨便弄死幾個,那些最干凈的小孩兒不就是我想要的針對對象么?但是對于我來說,殺死哪幾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沒有什么太強的自我保護意識,只要輕易騙過來,再強無聲息地弄死。這就是兇手所謂的隨機殺人。”
梁仟聽著少年蠱人的語氣,中途不知聽到了哪兒,忽然睜開眼睛看著他的背影。
“第二個可以證明隨機的——這些老人的年齡在養老院都差不多,但是他們都有一定共同點,他們的神態過于安寧,完全處于沉溺的狀態,兇手之所以心情好,才讓他們過于安寧的死去。而不是過于猙獰。但是他們背后一定有一個共同點,一個……擴大到可能整個敬老院都有的,但別的敬老院一定沒有的共同點。”
鄭楨眼睛片上反著電腦的光:“那怎么去查這個共同點?”
戲檸舟忽然笑得很無奈,他交疊著雙腿,手指交叉放在膝蓋上,偏著頭一副很欠揍的樣子:“哦,我怎么知道?”
鄭楨差點沒有給他一筆頭扔過去。
戲檸舟端起咖啡慢慢品了一口,全然不在乎別人的態度:“其次,這個案子里面還有一點我是反駁的。這個案子的兇手一定只有一個人,畢竟兩顆心或者以上都是不可能做到很清晰,對方連第二案發現場都處理得很干凈又仿佛是真的在這里一樣。這個人很謹慎,目標很明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以及,他還沒有停止殺人。”
這句話讓整個警局的氣氛都凝固了。任宏濟記著記著筆記終于還是不高興地抬頭直視戲檸舟了:“你說這句話和前面的分析依據都在哪里?不說你連現場都沒去過,就憑著只言片語也能作為推斷?”
戲檸舟的微笑就沒有收下去,這里的每一個人性格上都有一點相似,不知究竟是相處的時間比較長,還是單純的因為相似而相聚。
“因為最后一具尸體。”
“這是一名外來者,和別人完全不一樣的死法。這個人不是兇手殺的,但是死于遠程專業狙擊,你不覺得很奇怪么?”戲檸舟斂下黑長的睫毛,“奇怪點……比如說,一個狙擊手為什么知道韓慶會在那個時候將嫌疑人逼到無路可退,比如說,那個嫌疑人看到了什么,讓早不開槍晚不開槍的狙擊手一槍斃命,再比如說……對方遠程的槍法那么準,正中印堂,那一定也看到了不遠處的韓慶,但是為什么他沒有開槍一起干掉你們呢?”
“那是因為……”
“一個敢于在警察面前開槍干掉他們獵物的狙擊手,對你那張漂亮的徽章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小朋友。”戲檸舟眼睛都懶得抬起,這句話將卓前嶺的跟班氣得臉色漲紅。
“那么,給我們一個你推斷的可能?”陳凡聽說過童家國案子處理的干凈,也知道這個年級輕輕的少年究竟有多高天分。
戲檸舟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梁仟,又面無表情地轉回來:“假如……我是那個想著要殺掉一定目標的殺人犯。我會讓尸體安寧沒有痛苦的死去,甚至讓他們有痛苦但也快樂地死去,以此來滿足我心里那點變態的空虛。我會以一個絕對不會被打擾的時間,同時也會利用一些對自己毫無防備的人來作為第一批死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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