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獨舞(8)
戲檸舟轉過眼神, 并沒有因此停下故事, 他站在蒂娜的身后,那一嗓子令人聽上去本是舒暢的嗓音忽然變得低沉:“熊噶婆乃深山黑熊成精, 幻化人型專食小孩。古時候, 某山間小村, 人們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日子平淡也安詳, 一對姐弟父母外出只剩下噶婆在家照料。”
嚴澤低下眼睛, 他抱著一個盒子。梁仟感到有人走來, 也并沒有介意戲檸舟的無視,他轉頭便正正對上了嚴澤的那雙藏在鏡片后的眼瞳,以及……他手上的盒子。
那個有些陳舊的禮品盒。
梁仟皺眉。這個盒子他是第二次見到了,但是盒子上的花紋他是在嚴澤手中的一本書上也見過。
那個在畫室里的盒子,卻與整個畫室里的整潔和高雅不同, 那個禮品盒是單純的白色, 盒子上的絲帶是黑色,掩藏在絲帶下的盒蓋帶了些繁復的花紋和剛才書上的很相似, 那盒子的花紋中間用很豪放的他國語言寫了一行字。
“姐弟倆對噶婆敬愛有加, 噶婆對姐弟兩也疼愛之至, 一日噶婆為了給姐弟倆弄點好吃的野菜, 于是拿著菜籃獨自上山尋菜, 太陽還沒出來噶婆就上山去了, 快到夕陽西下了也不見回來, 姐弟倆心急如焚,怕噶婆遭遇不測,便上山尋找,走到山腳的時候便見噶婆搖搖晃晃的走了下來,手里的籃子鼓鼓囊囊的蓋著灰布”戲檸舟站在清晨的陽光中,半邊容顏上有著漂亮的金色光芒。
蒂娜正聽得心驚膽戰,也并沒有在意身邊究竟有幾個人。
“……姐弟倆見噶婆安然歸來連忙攙扶著噶婆回到家里,弟弟心疼噶婆,于是幫噶婆按摩,到了夜晚該休息的時候,噶婆叫弟弟和她一起睡,順便再按摩一下。弟弟隨即答應了,姐姐也沒多想,便進自己的屋子躺下了,沒過多久姐姐聽見噶婆房間傳來‘嘎嘣’,‘嘎嘣’的聲音,于是好奇進了噶婆的房間問道——噶婆,什么聲音啊?”
蒂娜臉色又一白,她眨了眨眼睛,對著一片黑暗的世界問道:“那、那到底是什么聲音啊?”
梁仟是聽過這個故事的,民間里這樣的故事很是出名。但是小時候媽咪講給兄妹倆聽可是把兩人嚇得不輕,想到當初梁涼嚇到粘著他睡了幾個月才緩過來。
嚴澤走近,對著戲檸舟四十五度伏下身體,然后又站起來,看了一眼梁仟,抱著盒子進入了房間內。梁仟側頭,看著那個盒子皺眉,隨后抬步也走了進去。
“噶婆不在意地說道——今天在山上采來的豆子,有點硬,嚼起來當然有聲音啦,你來嘗嘗。說罷便遞了一個圓柱形的物體給了姐姐,姐姐接住后發現居然是一節手指頭,嚇得差點驚叫出來。”
蒂娜呼吸一滯。
戲檸舟說話其實并沒有太大起伏,對于一些劇情的口頭描述來說,反而更像一臺沒有感情的復述機。但他聲線生得極好,加上刻意拉緩的語調,聽上去倒更恐怖了。
“姐姐隨即說道——噶婆,我就不吃了,肚子痛想去上個茅房。噶婆應允,姐姐走出噶婆的房間,打開放在堂屋那個鼓鼓囊囊的籃子一看,居然是一雙蒼老的人手,姐姐現在明白屋子里的根本不是噶婆,她很想跑出去大叫,把村子里的大人們都叫來,可是弟弟還在房間。”戲檸舟輕輕勾起嘴角的笑容,溫和的神情印得一眾人回頭。
蒂娜雖然被嚇得不行,但還是壯著膽子輕輕問:“……那弟弟怎么辦?”
戲檸舟忽然俯下身子,帶著梔子香氣的味道接近蒂娜身邊,繼續道:“于是姐姐壯著膽子返回噶婆的屋子里說道——噶婆,弟弟夜尿多,我帶他去撒尿。噶婆也不懷疑嘀嘀咕咕說了一句——拉干凈了好。就讓姐姐帶著弟弟去了茅房,不過去之前在姐姐叫上拴了一根繩子,說是怕她掉進茅房里,姐姐也答應了,弟弟迷迷糊糊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從小到大和姐姐一起,姐姐一個眼神弟弟就明白跟著姐姐的意思做就行了。”
“姐弟倆人到了茅房,姐姐把事情大概給弟弟說了一下,弟弟眼淚汪汪的往下流,就要哭出聲來,姐姐捂住弟弟的嘴,叫弟弟去找一塊大石頭過來。”
“屋子里的噶婆過一會兒就拉拉繩子,過一會兒又拉拉繩子,以確保姐弟沒有走掉,但是過了很久見姐弟還沒回來,于是走到茅廁去看,結果發現是一塊大石頭,氣的立馬顯出了原形,原來是一只黑熊精,這時候姐弟倆叫來了村里的大人們,幾十號人拿著火把鋤頭把這只黑熊精除掉了,之后姐弟倆才知道這是專門食小孩的黑熊精,趁家婆山上采野菜的時候把家婆害了,然后幻化成家婆的樣子想吃掉他們。”
蒂娜嚇得眼里瞬間包起了淚水,對于一般的孩子來說,就算是世界上最恐怖的鬼故事在清晨這樣溫和的鬼故事都不會被如何嚇著。但蒂娜是個盲人,她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這樣的故事足夠嚇壞一個孩子。
戲檸舟站在她身后,直起身子。少年深藍色的瞳孔看著女孩,她那一頭栗色的卷發,還有一雙琥珀色的瞳孔,五官的凹陷程度很明顯就是混血兒。
“我是熊噶婆的鄰居呢,我還見過她砍掉了妹妹的手指……”
“啊,我不聽了!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故事!”蒂娜現在滿腦子的手指手指手指,一邊抓著自己的頭發,還不忘記保護手指,生怕身后的“鹿妖”一生氣就將自己的手指也砍掉。
“呵呵……”戲檸舟輕輕笑起來,他站在女孩身后,在不遠處看見一個女人,雖然沒戴眼鏡,但是從姿態體型什么的,可以看出是蒂娜的母親。
“所以啊,你看不見的時候,世界上像我們這樣的怪物才會出來,然后砍掉你們的手指,腳趾……”少年微笑著看女人越走越近,等著她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忽然轉頭進了病房。
“啊啊,我不出門了,不敢出去了……嗚嗚嗚。”蒂娜捂住耳朵,忽然覺得有什么溫暖的東西把自己的手扯開。
女人很奇怪地看著捂著耳朵是小女兒,還有那一雙喊著淚水的琥珀色眼睛,以為是女兒對自己的眼睛問題操心,便用英文問道:“蒂娜,你怎么了?”
“媽媽……”蒂娜一愣,要是媽媽不是媽媽了呢?
梁仟透過漂亮的玻璃門看著少年嚇唬了女孩,又笑得一臉溫和地回到房間,他將手中的資料放在桌子上,并沒有理睬嚴澤。男人卡著少年:“你應該看看的。”
戲檸舟走過去,已經猜到是關于那個在他門口的瘋狂男人,被去掉了小半個腦袋也是足夠驚悚的。少年漂亮的手指拿起資料,左手勾起一旁的無框圓形眼鏡,架在鼻梁上,仔細看起了東西。
“我還以為你應該不會來了。”
“沒有應該。”
“那這東西也不是我‘應該’看的。”戲檸舟看似隨意地翻了翻整本資料,寫的內容大概是一個死去的小護士,還有那個外國人的身份。這些東西他早也查清楚了,對面病房那個叫蒂娜的小姑娘的父親就是死去的人。
那個人在死之前撲到他的玻璃門上,然后以自己的血跡畫了一個不是很完整的半圓,以及留下了一串——摩斯密碼。
至于密碼的內容……
戲檸舟雙瞳微不可見的一黯。
梁仟把這個東西都給他看了,那大概就是要他來參與案子的意思,但是他已經達到了一部分參與案件的目的,只是……戲檸舟轉頭看著一直不說話的嚴澤,對方的注意力顯然全部放在自己這里,見他轉過去,便也很快回以微笑。
梁仟說不過少年,他在語言方面的拼湊反駁能力實在有些弱。男人看著門口離開的母女倆:“你會說的故事還真多。”
梁仟自己聽得的故事就不少于兩個,只是少年擅長以很大的篇幅來說明一些讓人完全不會在意的問題。他不懂得少年在執著什么,也不知道少年為什么要執著于這些問題。
戲檸舟回想了一遍剛才給女孩說的故事,確定達到目的之后移開在嚴澤身上的視線,側頭直視梁仟:“這些東西你也應該聽過,畢竟是最基本的教導孩子的東西。”
梁仟沒有繼續這個沒有營養的問題,除了奇怪少年為什么如此“熱衷”于講故事以外,他還是覺得案子的事情更重要些:“這次的案子是我主動接下的,你應該不需要顧慮什么。”
嚴澤站在一邊沒有說話,他是偏向于少年的思維的,遲早要下來的文件,他從來覺得沒有必要客死于文字間。嚴澤選擇沉默,戲檸舟自然不會選擇拒絕。
“陳凡呢?”
梁仟一聽少年提起那個讓人頭疼的公鴨子就心情一頓,他將資料拿回,觀察了一下嚴澤的表情然后毫不在意道:“和上級鬧矛盾,暫時和我避開。”
戲檸舟諷刺一笑:“怕那個上級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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