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花旦(28)
戲檸舟看著龍木浦像只野猴子一樣蹦蹦跳跳呲牙咧嘴地被壓著換點滴, 整層樓中有幾間VIP房, 值得慶幸的是兩扇對著的玻璃門有極強的隔音效果,否則帶著整個樓層的VIP病人都會群起而攻之吧……
“先生, 我想知道關于您腰上那柄刀傷是如何造成的?”嚴澤深邃的眼瞳看向面色淡然清冷的少年, 里面藏著濃濃的不知名的個人思慮。他看得很清楚, 以他的水平, 不可能將少年的傷口看錯。那樣蒼白玉露的肌膚上裂開的猙獰口子帶著猩紅很刺眼。
戲檸舟對于嚴澤的態度從來是即近即遠的,這種人不在他想要掌控的人之內。只要保證他在身邊不做出背叛或者欺主的事情, 全然沒有利用他的價值或者歸為己人的想法。
“如你所見。”戲檸舟轉過頭來, 抬頭平靜地看著這個男人依然沒有變化的面孔和那雙向來叫他討厭的眼睛——復雜的藏著讓他厭惡的情愫和控制欲, “有人針對我本人,在戲家內部放了很多的尸體,并且將我的藥換掉了。對方的人是有準備的,董聯也死在了我的房間內。”
戲檸舟皺眉——自從回國微微展露頭角參與童家國的案子以后,與三十年前那段時間有牽扯的趙拂善的案子, 都若有若無的感覺到有人在針對他。從和梁仟買水果的店里那個人, 從李月死的圣堂里,那只像抽了瘋一樣朝他撲過來的狗。
“所以您為了逃避這些人的調查, 就用匕首正對著左下腹來保持腦中的清醒?”嚴澤皺眉, 他知道少年不惜命, 對于他來說, 可能除了六年前做的那些工作, 少年的生命總像是飄浮在池塘上的荷葉, 從來沒有什么“人生目標”可言。
戲檸舟看著他不知為何較為惱怒的面孔, 忽然想起那個穿著墨色長衫的男人:“嚴澤,你應該知道,我別無選擇。”
“或者你和組織上面的人可以自欺欺人告訴我,我的大腦里也沒有問題?”戲檸舟眼底涌起嘲諷的笑意,對于他們這些人的語言動作在他的眼里就和赤.裸著心理一般,雖然看得太清楚也未免惡心自己。
嚴澤連遲鈍都沒有地自然接上:“對于您的咳疾集中在肺葉上,請不要考慮其他。組織上面已經下了文件,暫停您的對外任務。會放一個長假,或許還有外游安排……”
戲檸舟忽然不說話了。他的心情帶著一種死寂,他轉頭去看對面病房里面被扎了針瞳孔渙散的龍木浦:“組織里的哪個人活得長久……以龍木浦和我這樣的,算是嚴重了吧?”
嚴澤眼底卷起突如其來的瘋狂和憤怒:“組織上面已經對您下達了命令,不用排達任務,您也不需要再操勞你的能力。組織不會做出損命的過度要求的。”
戲檸舟淡然看向放在陽臺上的那盆梔子:“戲家死人了。第一次死的是溫單和馬廄里的馬匹,第二次死的是馬廄里的五個伙計,第三次死的是董聯,第四次死的是老爺子。”
“前兩者殺人的是本家,三四次殺人的是那個針對我的隊伍。殺人的人應該是……安榭莞。”
安榭莞,還是那個女子。
戲檸舟知曉嚴澤聽了進去:“自從第一天死人放到我房間之后,雖然感覺有人故意要將真實的東西越推越遠,實際上我走的每一步都在靠近一個事實——安榭莞患有人格分裂癥。”
嚴澤在送少年進醫院后就已經吩咐下屬將所有的前因續脈打探得一清二楚。他并沒有調動組織上在附近的偵探,比較自己家的這位主人……從前做的工作便是這方面的。只是他也開始隱約發現,有人針對戲檸舟,并且是從很早就開始了,只不過那些年被送到國外去留學,沒有機會下手?
“雖然沒有弄清楚安榭莞的是DID多重人格還是完全性精神分裂。但她的另一層人格應該很殘暴并且帶著一種殺人的偏執。”這個方面他是從文檠看出來的,文檠是深深喜歡著安榭莞,因為無意間發現自己的愛人帶有“殺人犯”這個罪名,所以在刻意掩蓋么……
從昏迷之前在后臺遇到本就是繪手的文檠,卻沒有見到安榭莞,那一刻他就知道老爺子會出事情。只不過為了躲避后面的人,他迫不得已上臺代替花旦。
他不喜歡演戲,是以為不喜歡生活在一個別人的人生里。
但他不得不演戲,是因為要生活在一個虛假的和諧里。
“我一向是不喜歡麻煩的人,對于小時候的安榭莞還是有很多的記憶。是個天賦不錯的戲子,按道理來說,在戲家這樣的封建余毒里不該由她來充當別人的墊腳石,老爺子有意針對他,當年的你們也在有意隔開我和她本就極少的見面。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那么小年紀的孩子收到他人的排擠炫耀,自然的因為精神上沒有正道的影響而形成壓迫。會出現人格分裂的幾率很大。”
“我之前也不是很確定,但是來到戲家的第一天,那一天安榭莞溫單并不在家中。而我在石獅子旁遇到的那個女子的背影和安榭莞的背影出如一折,當時她身上有些傷痕,穿著的是戲服內衫,臉上的戲譜雖然沒有看到,但總歸是沒有畫完的。”
“那個時候女子手中像握著什么東西,也許就是刀柄,她行為詭異,應該處于主人格和次人格交換的時候。也正是如此,氣質相差太大并沒有被我認出來。次人格交替后轉身本想回到本家,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向外走去。”
“人格分裂一般都是在童年時期遭受過無法接受的災難或者是欺凌。對于情感本就很沒有安全感的孩童來說,這種時期的他們應該是被保護起來……”戲檸舟的話在這里陷入一種低谷,像是在回憶什么東西。
“那么當她在孤立無援的時候受到極大的摧折,鞭打時會本能的有反抗暴怒等性情,只是被年幼的孩子強行壓在心底,久而久之這些東西就會形成一個人格或者其他多重人格。這些人格和主人格的性情相差很大,并且主人格不會意識到他們的存在,以及自己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嚴澤看著少年越發消瘦的肩頭,本就寬大的白底藍杠病服在他的身上正填了一種病態之感。少年篤定而深沉的深藍色瞳孔陷入幽森,他只是坐在病床上,被剪刀隨意剪短的金色發絲披散在精致的鎖骨上,彌漫著高人一等的氣質。
他本該不屑于被羈絆,卻又被纏絲所鐐銬。
既然被鐐銬了。
那便再也別想飛走。
“溫單是個囂張跋扈的女生,帶著本就有的女生天性。對于出身本就不是很高,但卻擁有著比自己要好太多的戲子天賦。”戲檸舟疲憊地合上雙眼,腹部上刀法的余痛發作,他向來是恨這具堪稱“嬌貴”的身體的。
“所以在老爺子的默認之下,一群小女生對一個還不諳世事的女孩子做出造成她童年陰影的事情。那便是造成她人格分裂的最直接原因,老爺子的無視卻是根本原因。”戲檸舟輕輕擰起眉,“但是有一個疑點,當年的她依然是受到擁簇的,在一夜之間忽然被排擠和欺凌。這應該是有外部因素的。”
“馬廄是戲子練習出現的高頻處,假設安榭莞和溫單同時出現在那個地方。溫單接過竇娥冤這部戲子的正旦,對安榭莞無疑是一種無形的壓迫,一些很小的口齒矛盾足以激發本就已經蠢蠢欲動的次人格,她在次人格的掌控下殺死了溫單和目擊者,帶著主人格良心的譴責,才會在兩種人格交替切換的時候朝外走。主人格是想要避開這種自責。只可惜還是次人格占了上風,至于她為什么折而復出這個我也不清楚。”
“但是……文檠應該在中間。也許這一次的事情會成為治療安榭莞人格分裂的最好時機,是可惜被錯過了。”戲檸舟睜開酸澀的眼瞳,被打著點滴的左手已經開始有些發腫。
“后面的東西我沒有心力再去分析,如果我是安榭莞的次人格,相信殺死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還是不成問題的,并且當我看到那樣永遠被光環籠罩起來的少爺來說。在他的房間內放一些惡心人的東西或者是讓他這樣‘不懂世事’的嬌少爺生一場病也是次人格的一種心理。”
呵,所謂站在光環下人啊。
“所幸次人格的智商不高,主要以殺人和表達自己的憤怒為主。雖然對尸體等東西處理得鎮靜又快速。但是她沒有想過殺了人要給自己留后路。否則在那樣的條件下,沒有警察和數據,我一個人也不可能看得出她的人格分裂。”
戲檸舟停了下來,他長舒一口氣,看著嚴澤的雙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你應該知道我要的什么,也應該知道接下去怎么做。”
嚴澤對著少年露出微笑,感覺到對方極度的疲倦,他恭敬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他要一份文件再次回到六年前的生活,再次回到……犯罪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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