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世界的愛子
遠遠看去,面前的“核心”好似一處食材眾多的大雜燴,在名為地底的大鍋中以熬制著。
再向前走,是匯聚成泥沼一樣的淤泥,如黑色影子一般不斷蠕動著,隨時準備著吮吸人們的腳跟,將他們拉下萬丈深淵。
而那些人類靈魂便凝固在沼澤中,只露出半截身子,仿佛是在迷惑過往的靈魂。
但查理可以確定以及肯定,這處泥潭下面絕不止看上去的半截身子那么深。
“我們得過去?”
少年將手掌擋在眼睛上遠遠遙望,在那沼澤的中心似乎有一片沒被淤泥沾染的平臺,有一根金色的長矛插在那里。
“但我們不能就這么過去!辈槔砜戳搜勖媲暗哪嗵,淤泥絕不像普通泥沼那般容易對付,更不想淤泥怪物身上的泥巴一般失去了活性,面前這個泥潭里的,是相當于無窮無盡的具有思考的神明殺手,即使是查理也不敢大意。
“我的頭好痛,先生,麻煩你快一點做決定。”
如果是平時,查理絕對不會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只身探入一整片泥潭中,那一定是瘋了!將靈魂裸露在淤泥面前,與主動把敵人的刀扶上自己喉嚨無異。
但令他意識到眼前的狀況似乎并沒有那么危險的是那根金色的矛,以及面前這個少年。
“我們要怎么過去?”查理問道。
少年一驚,“你問我?”
詫異歸詫異,少年還是認真思考了查理的問題,緊接著,在查理目睹之下,少年直接將一只腳踩進了泥潭。
“你在做什么?”查理有些吃驚,他知道少年不會因此身亡,但仍然感到驚訝。
“試試深度啊,”少年理所當然地說道,“沒有工具,只能用腿了,反正你還可以把我拉上來。”
“……”查理無言以對。
少年的一只腳很快在泥潭中踩實了,他試著向前邁了一步,泥潭中的泥只沒到他的腳腕,不斷蠕動的泥舔著他的皮膚。
“就只有這么深,只要小心看不見的深坑,我們完全可以走過去,奇了怪,這么一來那些只露出半截身子的又是怎么回事……”少年張開手,給查理展示了下。
“……恕我直言,你還真是世界的寵兒!
少年不明所以。
“沒什么,現在請你就這樣走到中心,拔出那根金色的東西吧!
“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嗎?”
“留一個人在這,總要比全軍覆沒得好!
少年將信將疑,“那兩位小姐不行嗎?”
“她們連這里都進不來。”
“可我中途要是陷下去,你豈不是沒辦法救我?”少年不滿地撇撇嘴,“你知道那里多遠嗎,那金矛只是看上去小而已!
最終,少年在查理的沉默攻勢下折服,被迫踏上了前往中心的路途。
在他走遠后,查理摘下帽子,他蹲在泥潭邊緣,用胳膊在少年踩過的位置探了探,正如他所料,他的手垂直摸下去,也怎么都摸不到泥潭的底。
他再次用西裝擦拭胳膊,同時對心底的聲音嘟喃道,“這青睞可太過露骨了啊!
另一頭,少年邁著早已酸痛的腿,終于來到了泥潭的這頭,他走出僵硬的泥潭,終于踏上一個干爽的平臺。
這時,他才昂首看向插在地面上的金矛,走進之后,他才意識到這并非單純是一根金矛,矛的另一頭竟然是一根金碧輝煌的權杖!
這跟權杖以不知構造的金色固體塑造出鏤空精致的外形,再由赤紅色寶石點綴,權杖的正頭插入地面,只露出部分樣貌,而作為矛的那一頭卻直指天空。
看到這根權杖的一瞬間,少年整個人為之一振,一種說不清的契合感在心中涌現,仿佛錯過了它,以后就再無令他垂涎的寶物一般!
可是這跟權杖的直徑足有十米粗,少年無論如何也揮舞不動。
“他讓我拔出來,這可……我怎么拔?”
同時,少年的心中也升起一個疑慮,這跟權杖與異化森林出現的緣由有什么關系?
事到如今,少年也只能硬著頭皮試一試,他將手伸向權杖,但當他的手懸在半空中時,那權杖仿佛知道他的到來一般,忽然震動起來。
少年只看到眼前金光一片,那根權杖竟主動從地底拔出,牽動起無數空間碎片,如破碎的蛋殼般冒了出來。
突然間,少年腳下的地面發生激烈的震蕩,大股大股的黑泥傾瀉而出!
此刻,世界仿佛倒轉了一番,黑泥順著破口流出,卻隨著地心引力倒流到了天上,澆灌在拔出的權杖上。
也有部分黑泥順照了少年所在的引力,大片大片地朝他砸來,仿佛下一刻,唯一的一片凈土也要被黑泥掩埋了。
少年蜷縮在地上捂住頭,似乎是因為這奇觀嚇呆了,他居然沒有絲毫逃跑的勇氣。
遠處,查理靜靜觀賞著這個奇觀,當看到那根權杖拔出的時候,一切后續就已經了然。
在歷史中,曾有一只銳利無比的權杖,它竟砸穿了空間,令神明們只能疲于填補、永遠不懂得修筑的世界破了一個洞。
淤泥流入現實,污染了處于現實的森林,早就了這片異化森林。
而現在,世界將這位幸運兒送到這里,而這位幸運兒也即將開啟新的人生。
少年抱緊腦袋,卻發現預想中的事沒有發生,他沒有被埋在淤泥下,也沒有因這奇觀而變得失控,淤泥仿佛完全浸染不到他一般散開,他的身下仍是一片凈土。
他一抬頭,松開的手似乎在身旁碰到什么,他猛地看去,那只權杖此刻只有一米多長,赫然躺在他的身旁!
“這是……什么情況?!”
少年無比詫異地拿起權杖,他的心臟狂跳,一個念頭在他心中塵埃落定。
現在……這是他的了。
少年拿著權杖興奮地站起身,不知怎的,他看向方才流出淤泥的大洞,一只寥寥一眼,他猛地跪倒在地。
即使是他的意識也幾乎要渙散了,他在心中不斷吶喊,那是什么?!
那是一團雜亂無章的,幾乎無法用任何語言去描述的東西,那東西充斥了整個洞口,在那潦草一眼間,他意識到,就是那個東西構造了世界之外的世界。
那是人類永遠無法理解的東西,那是即使神明也恐懼于探尋的知識……
少年死死抓住權杖,他的精神終于體會到瀕死一線的滋味,不知過了多久,他紅著眼睛恢復了意識,頭疼久久不能消退。
在昏迷期間,少年始終保持著跪姿,他的雙腿早已麻木。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肯再在這里停留一步。
他吃力地朝泥潭外走去,走過大段令人望塵莫及的距離,終于在他筋疲力盡之前,他看到了站在泥潭外的黑色身影。
少年握緊權杖,他知道自己得到權杖的事瞞不過查理,他需要防范他的貪婪之心。
但查理并沒有搶奪,或者說,即使少年親手遞過來,他也不會接受,他很清楚什么是他能夠擁有的,而什么是即使可以也不能。
“我們可以出去了,”查理對他說道,“感謝你讓我親眼目睹一位神明的誕生。”
少年皺緊眉頭看著他,這次卻并沒有反駁。
在少年的視線下,查理的形象變得虛幻而復雜,如同無數根凌亂線條所組成的人影,隨著查理的動作,那些線條也被不斷牽動著。
在不可抗力的驅使下,少年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權杖。
“你不是不能使用秘法了嗎?!”
少年完全不敢直視現在的查理,甚至不敢讓他的身影進入自己的余光中,他只能夠閉上眼睛,同時大喊出聲。
查理的聲音不知在何處飄來,“既然森林將我們困在這里,那就試試看好了,到底是這座更堅固,還是我的靈魂更強大!
當森林拘禁了神明靈魂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它的衰落即將到來。
空間中所有的靈魂都在哀鳴,如同靈魂的伴奏曲,它們被強行抽離出這個空間,與此同時,整個森林的的意志正在潰散。
它的意識無處不在,組成查理身影的黑線亂作一團,如水花般猛地炸開,黑線瞬間刺透了每一個角落,如抽絲剝繭般吸食。
確認森林的意志根本不在泥潭的正中心后,查理就下定決心選擇最危險的方式,一旦這座森林的意志早已因異化超過神明的位格,面對查理的就是靈魂消散的下場。
但反言之,查理則可以徹底泯滅這座森林。
查理是歷史上的變數,但按照正常的歷史走向,這座森林仍需要面對一名棘手的對手。
被少年高高舉過頭頂的權杖發出難以感知的魔力波動,本就瀕臨死亡的森林意志被撼動得震蕩不堪,下一刻,少年猛地將權杖作為矛的那頭插向地底!
這片黑白分明的空間竟然流出血水,殷紅的血水順者被黑線破碎的空間傷口流出,而少年的矛無往不利,輕松捅穿了最后一絲防線,將森林意志最后的掙扎扼殺在搖籃中。
伊寧和優萊克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她們只覺得整個空間變了天,緊接著就被未知的魔力擊中,就這樣暈了過去。
當伊寧和優萊克醒來時,就已經躺在森林里了,她們驚訝地看了眼對方,發現自己正處于一片枯萎的森林中。
綠色果實掉了一地,它們仿佛失去了全部養分,變成了一張張綠色紙片,風一拂過,便吹起一大片。
她們都活著出來了,作為代價,這片異化森林徹底的毀滅了。
那名可以與查理同行的少年現在不知身在何處,或許早已離開這片森林,踏入返回城市的歸途。只是他們來時是一整只隊伍,走后就只剩他只身一人了。
伊寧和優萊克休整后站起身,她們拿回了她們的身體,并察覺到這附近有些動靜。
她們兩個躡手躡腳地踱步過去,在幾顆枯死的樹之間,看到一個正在吞吃什么如心臟般物體的人。
兩位小姐猛地縮回身,這還是不要打擾得好……
對了,忘了說,那位少年名叫——恩裴洛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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