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也是一腔熱血，但他身為船長，首先要搞清目前的狀況，他對查理問道，“先生，這是怎么回事？”

　　面對海上的狀況，即使是奇蘭克主教的資歷也略顯匱乏，如果說有誰搞得清目前的狀況，那必然是查理了。

　　“安提安多此一舉弄出來的怪物‘沉眠者’只有一個使命——擊沉所有浮在海面上的東西，這其中自然也不單包括過往的船只。”

　　海上有一個規(guī)矩。

　　無論是什么船，商船或是客船，甚至是海軍上將的戰(zhàn)艦，一旦駛?cè)刖嚯x大陸較遠(yuǎn)的深海海域，都不得隨意在海上停留。

　　每一艘船都像螞蟻一般沿著規(guī)定的海岸快速航行，同時，凡是海上的老船員都知道一個傳說:隨意停泊的船都沉了。

　　大海是有意識的，海洋并不是包容萬物的仁愛之母，祂在有意識地排斥這些外來者。

　　海上的人總是愛海的，但這愛意中又包涵了更大比重的敬畏與崇拜。

　　而現(xiàn)在，身為為海而活的孩子，奧爾船長意識到自己正聽聞深海中的不傳之秘。

　　“所以……”

　　“這只怪物漂浮地太久了，它覆蓋的陰影驚醒了那些沉眠者，遮蓋的面積越大，就會引來更多這東西，”查理說道，“如果你能夠潛入幾萬里的海底看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海洋的深處，滿是爬在礁石上的白色手掌。”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查理不希望艾薇爾深入海洋。

　　極少有人能和正面接觸過安提安的他一樣了解那個地方了。

　　那是沒有光，沒有溫度的，冰冷的深水里，那里潛伏著黏/滑黑暗的觸手，致命誘惑的燈籠，撕咬一切的利齒和無法喘息的水壓。誰又能知道艾薇爾所尋找的，到底是她所渴求的希望，還是某種存在的食餌呢？

　　經(jīng)過一番掙扎，奧爾等人終于脫離了漩渦與暴風(fēng)肆虐的海域，他們親眼見證了一場史詩級的爭斗。

　　數(shù)不清的白色巨手爬上怪物的身體，體型龐大的怪物單方面受到傷害，它張開巨口，猛地將上百只怪物吸入口中，同時將他們盡數(shù)吃下。

　　空氣中傳來一股令人鼻頭發(fā)酸的氣味，這是那只怪物迅速將口中的巨手嚼爛，從而用濃酸的胃液將其腐蝕的氣味。然而怪物的行動緩慢，一時吃不盡圍繞著它的沉眠者，它閉緊嘴巴，爭分奪秒地朝海中下沉。

　　“咱們沒人受傷吧？！”

　　“船長！咱們的廚子全都受傷了！”

　　聽到這話，查理乃至奇蘭克全都朝這邊看去，嚇得水手表情一陣凝重。

　　詢問情況的奧爾打心底里一驚，廚子都負(fù)傷了，豈不說明他們的船已經(jīng)被打穿了？可他們的行駛并沒有受到阻礙啊？！

　　“烏爾斯呢？”奧爾喊到。

　　“知道了！”烏爾斯破口大罵，“他奶奶的，船上那么多神木，就他媽知道喊我！我知道了！”

　　奧爾被噴得抹了把汗，看著烏爾斯已經(jīng)往船艙內(nèi)走去，他才朝回答他的那名水手問道，“廚子們怎么受傷的？”

　　船員描述道，“當(dāng)時情況危機(jī)，咱們的船員不擅長對付那種家伙，就讓一只怪物跑到船上。后廚們看得直著急，就掄起砍刀勺子，把那個怪物給辦了。”

　　奧爾見怪不怪，他們的廚子一直都很彪悍，連烏爾斯見了他們都稱兄道弟，“然后呢？”

　　“咱們有位廚子是火炬嘛，就是每次炒菜都炒糊那個，他打得上頭，一下子打中一個酒桶，全給炸殘了。”

　　“……”

　　奧爾覺得不再管這件事，后廚那幫大哥的脾氣不是他這個小身板船長勸得住的，交給烏爾斯以后，說不定過一會就又活蹦亂跳了。

　　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這個寶箱，奧爾無數(shù)次向打開這東西，卻礙于情況突然沒來得及，現(xiàn)在，終于到打開它的時候了。

　　于是他……“烏爾斯！”

　　“奧爾你他媽的！！”

　　烏爾斯入鄉(xiāng)隨俗，掄著一個鍋蓋跑了出來，每次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必然是他的船長在召喚。

　　他沖出船艙后，火氣頓時消了大半，因?yàn)樗�看到奧爾正將手指放在那枚鑰匙上，旁邊的查理和奇蘭克兩人也看了過來。

　　或許是覺得有趣，查理嘴角還帶了幾分笑意，這更令烏爾斯緊張了。

　　但“審判”來臨前的恐懼只是暫時的，就像害怕打針的人仍會將胳膊伸過去一樣，烏爾斯也早已做足了心理準(zhǔn)備。

　　烏爾斯拿起鍋蓋擋在面前，準(zhǔn)備隨時給寶箱里的東西一蓋，他和奧爾相視點(diǎn)頭。

　　奧爾鄭重其事地將鑰匙插進(jìn)鎖孔，擰動，發(fā)出“咔噠”一聲后，寶箱打開了。

　　寶箱的蓋子居然自己彈了起來，一個長著烏黑長發(fā)的腦袋冒了出來。

　　“哇！”

　　奧爾承認(rèn)他被嚇了一跳，因?yàn)檫@寶箱內(nèi)竟是一個長著大眼睛的女孩撲了出來，她半張臉探出寶箱，用那對眼珠左右觀察著。

　　“人類？船？有沒有魚？給我吃魚！”

　　她眨了眨眼睛，用那比人類足足大上兩圈的眼睛望著奧爾，露出渴望的神情。

　　“這……”

　　奧爾求助地看向查理，事況的發(fā)展超出了他的預(yù)料，他想象過再次打開寶箱會出現(xiàn)什么，但，沉海數(shù)十年的寶箱里怎么會出現(xiàn)女孩子？！

　　烏爾斯放下鍋蓋，如果這個女孩長得再難看一點(diǎn)，他的鍋蓋就會直接叩出去，他默默拎出一個水桶，里面裝滿了船長這些天釣的魚，他們還真就不缺。

　　“別給她。”這時查理說道。

　　奧爾和烏爾斯都認(rèn)可了查理的做法，一個突然從寶箱中竄出的生物，向他們索要什么東西，別說是魚，就算是一塊木頭，也不能隨意交給她。

　　烏爾斯從最初起就沒有給她魚的意思，他只是想饞饞對方，因?yàn)檫@個寶箱中的生物，根本就沒有離開寶箱的意思。

　　女孩看了水桶里的魚一眼，依然沒有從寶箱內(nèi)走出的征兆，烏爾斯放開了話匣子，對女孩問道，“你是個什么東西？”

　　知道騙不到烏爾斯等人后，女孩的目光陰沉下來，“我是海洋中的餓殍，用你的肉來喂飽我！”

　　“餓殍……你為什么會在寶箱里？這個寶箱是什么？”

　　“不要貪得無厭，人類，你的問題太多了，你要付出等價(jià)的血肉……”

　　奧爾猶豫了片刻，剛想繼續(xù)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女孩的眼睛瞬間瞇了起來。

　　“噓……”她的眼睛彎成了一條線，眼角上揚(yáng)，像狐貍一樣笑著說道，“你們的船上，有令人戰(zhàn)栗的恐怖……”

　　“哦？”

　　查理上前一步，“我沒聽清，再說一遍，你是什么？”

　　女孩略有不滿地瞪了過來，“我是海上的……”她瞪大眼睛，“我，你是……爸爸！！”

　　“？！”

　　一直看戲的奇蘭克驚了，開寶箱就開寶箱，怎么還自帶認(rèn)親環(huán)節(jié)？

　　他看了眼小女孩，又瞅了瞅查理，他鄭重點(diǎn)頭，嗯，可行，再說查理活了這么久，年輕時犯下的罪過什么的，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于是他拍了查理的肩膀，擺出一副和藹可親的叔叔形象，“查理，什么時候有的女兒，怎么不和我說呢？”

　　隨后，奇蘭克通過查理轉(zhuǎn)過頭瞬間的神色意識到，他說錯話了。

　　在那名女孩看來，沒有隱蔽氣息的查理像是一個巨大的惡意聚集體，周圍數(shù)十里的空氣都被查理的氣息覆蓋，或許其它怪物無法察覺，但對于她來說，觀察別人的氣息就像吃顆糖這么簡單。

　　可以想象，觀察別人是吃糖，觀察查理，就像是被捏著鼻子灌了一大桶糖漿，再喜歡吃糖的孩子也會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感謝爸爸對她的愛。

　　于是乎，精通人類語言的她瞬間找到合適的稱呼，可謂脫口而出。

　　“……”

　　查理看了眼驚魂未定的小女孩，對于她的稱呼，查理沒什么好吐槽的，但她的身份，查理倒是有所猜測。

　　查理說道，“據(jù)說安提安有個女兒……”

　　小女孩當(dāng)即否認(rèn)，“不，您才是我唯一的爸爸。”

　　“如果我有一天突然多出個這樣的女兒，我不介意把她回爐重造。”

　　小女孩裝作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安提安閑著沒事，就會試著創(chuàng)造各種深海生物，而有一次，祂挖出自己的舌頭，試著賦予舌頭生命。”

　　“身為神明，這種程度的事自然是成功了，但令其沒想到的是，這個創(chuàng)造體的頭顱酷似人類的幼女。”

　　查理說到這，奇蘭克問道，“你敢讓我們看看你脖子以下的身體嗎？”

　　露出半截腦袋的小女孩搖搖頭，“我會嚇到你們的……”說完，她還用眼部表情露出一個純真甜美的笑。

　　這個眼神實(shí)在是太澄澈了，正因如此，才令奇蘭克更為警惕。這些神明的創(chuàng)造物，奇蘭克是一個都不信，它們從未被賦予過人性，所表現(xiàn)的任何個性也不過是神行外皮下的表象罷了。

　　“你在誕生的同時，也奪走了安提安的嗅覺和味覺，神明不需要進(jìn)食，于是你便用所得來的品嘗一切。”

　　“你被稱之為……什么來著？”查理說道，“總之，我說的沒錯吧，這位美食家？”

　　“……舌女，”女孩用甜美的嗓音提醒道，似乎完全沒有被遺忘名字的憤怒，“我被命名為舌女，請這樣稱呼我。”

　　查理浮現(xiàn)笑意，“看來你真是非常想要討好我。”

　　“不敢怠慢，暗羽先生，您在混沌河畔的威名，我怎會不知曉？”

　　“這是在稱呼我？”查理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號。

　　“如若不敢直呼您的名諱，我們便會這樣稱呼您。”舌女如實(shí)說道。

　　“……好吧，那么你也是時候告訴我，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在這里？比起寶箱的秘密，其實(shí)我更在意這個。”

　　舌女當(dāng)然不會拒絕，“當(dāng)然可以。”

　　這一刻，目睹了對話全過程的奧爾等人深刻體會到，能委托查理一同前往，真的是太值得了。

　　“我是被關(guān)在這里的，”舌女說道，“所以我真的很感謝您打開箱子，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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