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你看什么心理醫生?
心理醫生面上沒什么表情,他提筆將科溫的情況等級,同時點了下頭。
“嗯,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醫生,我想接受治療。”
“嗯?”
醫生將頭抬起來,觀察著他,“但你沒什么治療的必要,你沒有親人死在這場災難中,也沒什么無法忘記的悲痛,你應該做的,是趕快去尋找你的妹妹。”
“不,醫生,我失去了方向。”
科溫發自肺腑地說道,“我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的妹妹也不想見我,現在,我所在的地方即將覆滅了,沒人來幫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做。”
醫生眼皮也不抬一下,他聽過太多的類似經歷,那些人不過是想找一個樹洞狠狠發泄,再有別人為他指明一條前路罷了。但問題是,那樣的人只會不斷走進被他人指引的死胡同,再也難以擁有自己的想法。
作為醫生,他該做的是指引,但不是一味的指引。
“好吧,那你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醫生的話令科溫躊躇起來,他斟酌著回答,“我以前……只需要喝藥水,練習,晉升,以此往復就可以了。”
“哈?”醫生張大嘴巴,“你這是什么工作,喝藥水?練習?你練習什么?”
“跟人說話,或者,聽人說話之類的。”科溫如實回答。
醫生不太明白科溫的話,這些內容更像是失聰人士的復健練習,但很快,他回想起科溫說過有關算卜的內容,一時見了然,“等等,等等,我們打開窗戶說亮話,你們這個練習,難不成是練習秘法?”
科溫回答得并不干脆,“啊,是的。”
“你是秘法師?你以前加入過某個秘法組織?”
科溫點頭。
“然后,現在這個組織快沒了,他們經常給你喝一種魔藥,對嗎?”
“醫生,那是藥劑,某種很貴重的藥劑。”
“你說,那名修女叫涅西雅?”
科溫似乎不知道醫生為什么要這么問,下意識肯定道。“是的。”
醫生的腦子仿佛被重錘了一下,靠在椅背上,他立刻明白了。
涅西雅修女,這不就是前段陣子半月教會奇蘭克·敏主教組織抓捕,但卻自爆而死的癱瘓修女嗎?
那名涅西雅修女曾參與過罪犯們對查理·德森的圍剿計劃,所以他也記了個模糊的印象。
而她正是屬于失落羚角的修女。
至于這個少年,他名叫科溫·勞克斯,在與他的對話中,這名少年多次表現出麻木,這太像一只失去栓繩的家犬會出現的狀態了。
天啊,他還說他找不到他的妹妹了,真令人擔心那個女孩。
醫生憤憤想道,至于昂貴的藥劑?失落羚角早就和樸哲·巴鄂有勾結,樸哲·巴鄂的魔藥,那當然昂貴!
想著想著,醫生在衣兜里捏碎一個棗核大小的水晶,這會立刻通知其余的心理醫生和駐守在附近的言月人們,這是失落羚角的漏網之魚,必須抓住這小子!
醫生抬起頭,他必須得拖住這家伙一會兒,卻沒想,他正對上科溫一副失落又詫異的表情。
科溫如同被搶了蛋糕的小孩子一般,耷拉著個嘴角,“為什么?為什么您要喊人來抓我呢?”
“你怎么……”
醫生心中咯噔一向,他怎么知道自己捏碎了水晶?
醫生的問題還沒說出口,科溫就自顧自地回答道,“是我的朋友們告訴我的,有一位朋友,他能聽到你的心聲。”
科溫站起身來,目光倉皇地看著他,“失落羚角要完蛋了,科溫,快跑呀。”
他用不同的聲線,快速說著一些話,“他們要抓你了,這群心理醫生是教會養的狗,他們不是好東西。”
越是說著,科溫的眼神越發驚恐,“馬上就到了,三個、四個、五個……足足有八個人!科溫,你要跑不掉啦!”
說著,他驚恐地尖叫一聲,以醫生完全沒想到的速度沖出房間——
“我沒有錯!不要抓我!”
科溫一邊橫沖直撞,一邊慌張大叫道,“涅西雅修女!布洛特教士!樸哲·巴鄂先生!快來救我!”
突然,他兩腿不受控制般猛地絆了自己一腳,狠狠摔在地上。
那一刻,科溫忽然清醒了。
查理與神之子那一戰引發了巨大破壞,為防止恐慌,純白女神令所有沒有自保能力的人陷入沉睡。
但面對生命女神,能夠有自保能力的僅為極少數,因此只有部分中高次列和教會的職員們保持清醒。
很不巧,科溫也中了那種秘法,但卻沒有陷入沉睡。
他似乎被什么控制了,如夢游一般站了起來,朝神之子的方向逐漸走去。如果樸哲·巴鄂還活著,他一定會笑容滿面地坦然承認,那是他魔藥的副作用。
弱小的飛蟲都是有趨光性的,而生命女神便是他的光,信仰會變得根深蒂固,即使是另一位神明也無法鏟除。
為此,當生命女神以神之子的姿態初次降臨時,長期引用魔藥的后果沖散了他的思緒,再加純白女神的插手,兩種魔力相擠壓時,他的腦子險些爆了。
這之后,他意識到失落羚角瀕臨潰散,又悲傷地哭出了聲,教會的人以為他也是災難中的受害者,通通安撫他,并教唆他找個心理醫生參與治療。
因此,神志不清的科溫帶著所有家當,排了很久的隊,稀里糊涂看了醫生。
多虧了這一摔,他終于清醒了過來。
身后的言月人窮追不舍,科溫即將跑出甘闌區的范圍。
“科溫,快跑,快跑啊。”
腦中的聲音不斷提醒著他,科溫提起精神,踉蹌著爬了起來。他現在是失落羚角的漏網之魚,無論自己是否被利用,現在關頭都要逃脫這些人的追捕。
“往前走,到那邊轉彎!”
一名女性的聲音響起,米迪索老師曾對他說過,這是只有傾聽者才能聽到的聲音。
科溫如指示般轉了彎 ,“不!科溫!別去那里!”一聲凄厲的尖叫劃過,科溫急忙剎住車,但為時已晚。
科溫莽撞地闖入那個人的視線,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間,許多神色麻木的行人無視了科溫和這個男人,繼續慢吞吞地干著自己的事。
純白教會的職員和半月教會的言月人們全部趕到,他們剛想一撲上前,就被街道中間的男人震懾。
通過這一形象和綠色的眼眸,純白教會的人識出了他。
“這是……這場災難的源頭?!”
這個人的聲音引得查理抬頭去看,他皺起眉頭 “災難的源頭?”
查理覺得,自隕星一案開始,他就經常被添些惡稱,但轉念一想,他又點點頭,“沒錯,災難的源頭,你說得對。”
既然他是混沌的化身,生命女神也是為他而來,那這么一想,這稱呼倒也貼切。
查理沒什么行動,他默默看向立場分明的三派人馬。純白教會都是維莉的信徒,這么一來便是友軍,至于半月教會,有奇蘭克在,倒也不至于撕破臉皮。
半月教會與純白教會不同,他們經常以不同的立場見到這位查理·德森先生,不過這次,他們大概并非敵對。因此,習以為常的言月人并沒有那般如臨大敵,只是覺得事情變得捉摸不透。
更何況,奇蘭克主教不在的情況下,查理從不給任何一名半月教徒面子,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科溫噤聲站在兩方之間,他汗流浹背。
他是該繼續跑,還是站在原地?不逃跑的話,他并不確定這位攔路的人會幫助他。
他不得不在心中向那些聲音們求助,沒一次,那些聲音都會給予他不完全正確,但至少可取的答案。
但這一次,他的大腦一片空蕩。
他值得焦急地再問一次,這卻令他聽到了很多駭人的聲音。
如海浪一般大片大片襲來的聲音沖淡了他對外界的視線,那些聲音前仆后繼地求助著,就好像面臨溺亡的掙扎中的人,在那些聲音中,還不乏科溫感到熟悉的聲音。
面對那些突然爆發的音浪,科溫只能痛苦地捂住耳朵,盡管他知道那無濟于事。
在模糊的視線中,他用他那沒有余力接受其他信息的大腦接受視覺傳來的信號——查理·德森正將一只手伸在空中,他的手逐漸深入一個空間,在那其中緩慢攪動,如同攪一桶粘稠的冰淇淋一般。
然后,他的手在空間中一抓,科溫腦中的聲音頓時叫得更激烈了。那些求救聲,辱罵聲,如從地獄傳上來的嘶吼尖叫聲,層出不窮地貫徹著他的大腦。
“不!別碰我!”
“不要傷害我!”
“我的皮膚會流出濃液,你的手指會腐蝕成白骨!”
“不要選我,救救我,救救我!”
科溫猛地瞪大眼睛,他聽到其中一個小孩的聲音,那聲音聽不出男女,但他確定,聲音的主人一定只有三四歲,就是那陪伴自己偶爾聊些幼稚話題聊天解悶的聲音,此刻正隨著查理的動作哭泣尖叫著!
“你在干什么!”
科溫大聲怒吼道,那個聲音在害怕!他不能忍受查理傷害他的朋友!
然而在眾目睽睽之下,查理在洞穿的空間中拉出一截屬于軟體動物的身體,那短小的觸須上沾滿黃白色的粘液,正燒得黑色手套滋滋作響。
最終,那只軟體動物般的東西被查理粗暴地拽了出來,它的原貌得以在科溫面前展現——
那是一只籃球大的生物,但科溫卻能輕易看出它的稚嫩,那生物酷似一顆人頭,又酷似一只圓潤的鮑魚,中心的兩點代表了它的氣孔,但它似乎并不需要呼吸空氣。
它的質感如樹梢上的綠色蠕蟲,但卻渾身帶著蝸牛般的粘液,真正令科溫毛骨悚然的,是你那只生物身上一對目光純凈的雙眼,此刻正淌著淚花看向他。
在它被拽出來的那一刻,腦中越發激烈的,獨屬于孩子的哭鬧聲消失了。
查理看了眼手里的玩意兒,嘟囔了句,“怪不得這么吵。”然后他對上科溫崩潰般的眼神,頓時了然嘲諷道。
“這位可憐的傾聽者,難道你一直以來……就是和這樣的東西對話的?”
說這,查理還惡劣地抖了抖手中的生物,在徹底被拽入這里的一瞬間,那只生物已經徹底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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