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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三株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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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三株媚(完)

  薄若幽離開后,霍危樓靠在椅背上不語。

  福公公蹙眉上前來,“非是宮里來的消息,侯爺何故將信燒了?”頓了頓,福公公狐疑的問:“莫非是和幽幽有關的消息?”

  窗外夜色濃重,江風呼嘯著拍打在窗欞之上,似有要落雨的聲勢,這更令霍危樓眉間添了陰沉之色,他冷聲道:“當年與林家口頭上定親的的確是薄家三房。”

  福公公恍然,“那便是說,與林公子定親的該是幽幽才是。”

  這般說辭令霍危樓有些不滿,他劍眉冷挑,“可當年并未寫下婚書,后來她父母雙亡離開薄府,這婚事便落在了大房嫡女身上,林槐自然知道內情,可林槐說到底也是個俗人,三房之女為薄府棄子,當然沒有大房嫡女來的體面。”

  “并且……”

  霍危樓話語一斷,眼底竟有些猶疑,“她當年被迫離開薄府,乃是因她兩個伯父請來了道士為她卜測,道士說她乃大兇命格,她父母為她所克才亡故。”

  福公公倒吸一口涼氣,“什么?意思是說她克死了父母?當年幽幽才五歲多,還是個什么都不知的幼童,他們大房二房怎能忍心將這般罪名落在她身上?”

  信箋已經燒盡,霍危樓眼風掃過灰燼,語氣冷沉沉的,“當年令她離開薄府之時,乃是說要為她改命,只是后來不知為何跟著她義父義母到了青州。”

  霍危樓話至此便斷,可他眼底沉著幾分冰冷,又問福公公,“你可知,她本還有個弟弟?”

  福公公聽到此話面露驚詫,“幽幽還有個弟弟?”

  霍危樓狹眸頷首,“不過在十多年前出事夭折了,大抵就是在她父母亡故之前的事。”

  福公公倒吸一口涼氣,“這事老奴自然不知的,薄家三爺因在翰林院走動,那時老奴又在伴駕,這才有了幾分印象,至于他有個女兒,也是因為偶然聽聞,可小少爺的事卻是不知,怎幽幽身邊親人如今都不在世了?”

  福公公面生幾分唏噓,又蹙眉道:“所以她大伯二伯因為這個才鬧出了什么命格兇煞之事?怪道她小小年紀便離開薄府到了青州,他們如何對一個小女娃這般狠心?”

  福公公連聲嗟嘆,“命格不命格的,當初二殿下定親,便是說安慶侯府夫人和肚里的孩子皆是貴人,與二殿下乃是天定良緣,可如今呢,安慶侯府鬧出那般慘劇,婚事也砸了,這些命格不命格的,無非是個裝裱目的的說辭罷了。”

  薄若幽父母雙亡,有個弟弟也早年夭折,還只是個五歲的幼童便被扣上了克死雙親的罪名趕出了伯父,福公公越想越覺得氣惱,“這些人當真是誅心啊,竟給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扣上這般名頭。”

  說至此,福公公想起什么似得道:“老奴還挺幽幽說起過,說從前有人給她算命,說她活不過十八歲——”

  霍危樓劍眉微揚,“活不過十八歲?”

  福公公頷首,“她十分隨意的說的,老奴并未多問,看起來幽幽似乎也不是十分在意,當時還不知這些事,哎,真是叫人心疼。”

  霍危樓當即想起了第一次救薄若幽時她面上的驚悸之色,當時只覺一個小丫頭被嚇著十分正常,可如今想來,倒覺她那時神色有些格外的后怕。

  霍危樓冷嗤一聲,“好一個一門三尚書。”

  福公公嘆了口氣,“那侯爺作何打算?別的不說,和林家的親事乃是幽幽的,林侍郎即便有所權衡,可只要您開口,他如何敢駁了您?”

  霍危樓抬眼了了福公公一眼,“她身無依仗,即便嫁入林氏,又能如何?”

  福公公張了張嘴,遲疑著道:“您不能做幽幽的依仗嗎?你若開口,林公子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苛待幽幽啊。”

  “做她依仗,令她嫁入林氏?”霍危樓淡哂一聲,卻是道:“此事回京之后再議,林家的事你知道便好,暫不必告訴她。”

  福公公狐疑的審視霍危樓,“侯爺莫不是做了別的打算?”

  霍危樓聞言高深莫測的,卻是不多言,福公公盯了霍危樓片刻,欲言又止的道:“侯爺莫非……當真對幽幽……”

  霍危樓面上波瀾不驚的,一時看不出是何意思,福公公苦著臉道:“侯爺這兩日常吩咐幽幽做些小事,雖是小事,卻是專門吩咐幽幽,從前公主府送過來的婢女侯爺是從不用的,便是其他公主郡主,侯爺也少有好臉色,如今卻……”

  霍危樓只沉默。

  福公公見狀便道:“侯爺倒是給個準話,老奴想到此處便有些膽戰心驚的,您這不言不語的,老奴也拿不準是個什么意思。您此前說覺得幽幽用的稱心,您對屬下雖是嚴苛,卻也頗多照拂,老奴便信了,可這兩日您日日催京城的消息,老奴看您分明是在等人調查幽幽的身世,明知道幽幽的婚事被人動了手腳,卻也不打算告訴幽幽。”

  福公公一臉怨念,“您面上雖是喜怒難辨,可您行事卻騙不了老奴,您還說您不是對幽幽生了別的心思?您是最不喜身邊有女子侍候的,您若不是生了別的心思,何必找些不著四六的借口讓幽幽在您眼前?”

  福公公說完便等著霍危樓輕飄飄的反駁,說他不過是賞識薄若幽知進退,不過是惜才,又或者看她孤苦伶仃多照拂兩分……

  可霍危樓沉默了幾瞬之后道:“我的確不愿林氏的親事落在她身上。”

  福公公瞪大了眸子,“那您是……”

  霍危樓眸光微垂,落在了左手黑玉扳指上,“她有些不同。”

  福公公張了張嘴,“您……您這是何意?”

  霍危樓被他問的不耐煩,抬眸似看傻子一般看了福公公一眼,這一下,福公公便是再如何不敢確定,亦萬分明白過來,他一雙眸子逐漸發光發亮,片刻之后,竟激動的涌出了幾分淚花來,“我的侯爺,您這是終于開竅了,幽幽的確惹人喜愛!”

  說著福公公又沒好氣的道:“那您先前還一本正經的……”

  “先前的確并不想如何。”霍危樓開口,鳳眸微狹,眉眼之間頗有些老成深沉之色。

  福公公歡喜的道:“那如今——”

  霍危樓一記冷眼看過來,“如今也不過是不想幫她拿回什么鬼親事。”

  福公公面色便是一滯,“您這是還未打定主意嗎?”

  霍危樓收回視線,神色持重而冷靜,“打定什么主意?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她雖與旁的女子不同,卻也不是非她不可,若只是些旖念,忍一忍便過去了。”

  少年便身居高位,不敢將喜怒露在臉上,久而久之,便如同修行的苦僧一般將七情六欲深壓在心底,而那些風霜刀劍,迫使的他不得不修煉出一副鐵鑄般的身骨,待到他強悍不可撼動之時,心自然也不會被輕易誘惑。

  幼時同齡之人尚在玩樂,他已開始勤練弓馬,十多歲后上了戰場,千軍萬馬為他所掌,人人都以為他要手握軍權不放,他卻甘愿回京城執掌了繡衣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野心也曾如藤蔓一般瘋長,可他終究未曾行差踏錯一步。

  人活一世,愛恨貪癡皆為欲,他霍危樓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便是因極度自控,從不被欲念侵蝕,而今,又怎會因一人而失控?

  忍一忍便過去了。

  理智二字明明白白寫在霍危樓臉上,這一瞬間竟讓福公公看的有些心疼,他無奈想開口,可想到霍危樓一言一行皆干系重大,便知在此事上他雖可探問,卻無從勸諫。

  霍危樓行事自有章法,即便他可放縱一二,本就身世坎坷的薄若幽又如何經得起此間糾纏,福公公早前質疑霍危樓時便生出許多擔心,彼時不過是浮想聯翩,可仔細想來卻并非杞人憂天之念。

  福公公心底沉甸甸的,可抬眸看霍危樓,卻見他不過尋常冷淡面色,似乎此般忍耐與他而言不過尋常,福公公長嘆了一口氣,忍耐是痛苦之事,哪怕習慣了亦是難捱,且看著這幾日行徑,當真忍得住嗎?

  ……

  薄若幽發現福公公待她越來越好,第二日起身下樓之時,福公公便上前來探問她平日里吃穿住行有何喜好,到了茶肆,又令人送上她喜歡的糕點,言語之間頗多呵護。

  薄若幽有些狐疑,久見霍危樓未下來,便問道:“今日怎不見侯爺?”

  福公公瞧她對霍危樓頗多關切,便狀似不經意的道:“侯爺素來掛心公事,這兩日念著王青甫的案子,頗有些難眠,昨夜更是睡得極晚,今日多半要晚些起身。”

  薄若幽面色微變,別的她不知,可霍危樓淺眠大抵是真的,若非如此那夜也不會受傷。

  薄若幽忙道:“難眠有法子調理的,讓明公子問脈,然后開個方子,調理些日子會有助益。”頓了頓又道:“侯爺身有重任,當保重才是。”

  福公公望著她嘆了口氣,“這些沒用的,以前也試過,不過助益不大,反倒令侯爺覺得做了無用之事擾了他。侯爺啊自從上了戰場,已經快十年未有安生日子好過,這些在我們看來頗為不適,可他卻都習以為常了。”

  薄若幽一時有些出神,霍危樓是枕刀而眠之人,心中牽掛無數,亦還時時有性命之憂,這武昭侯三字,當真是比千斤還重。

  見她神色微沉,福公公問:“幽幽覺得侯爺此人如何?”

  薄若幽回神,便道:“侯爺醉心國事,雖有聲勢迫人的名頭在坊間流傳,可對百姓而言,侯爺統攝朝堂為國為民,實乃大周百姓之福。”

  福公公聽的失笑,“并非讓你說這些。”

  薄若幽歪頭想了想,“侯爺瞧著生人勿近,卻對屬下極好,便是民女,也多虧侯爺一路照拂,若論性情也當得起寬厚仁德,此行多虧是跟著侯爺辦差,民女很是安心。”

  福公公聽的眉心微跳,“你怎也和他學了,一口一個屬下一口一個公差,你可并非是他屬下……”

  薄若幽卻坦然道:“那是因為民女是女子,實則和屬下無異。”

  她落落大方的,福公公卻看得頗不樂意,薄若幽明顯從未有過別的念想,真將霍危樓當做了頂頭上峰,此番船程了了,也不知會否覺得不舍。

  福公公便道:“咱們還有兩日便到京城了……”

  薄若幽也跟著頷首,“是,終于要到了。”

  福公公眼珠兒轉著,“到時候咱家就和侯爺回侯府了。”

  薄若幽不覺有他的接話,“此番公公和侯爺南下又折去洛州,如今又走水路返程,實在是車馬勞頓,想必累極了,回去之后便可好生歇歇。”

  福公公動了動唇,卻一時說不出話來,看著薄若幽一臉泰然模樣,只覺一個好容易鐵樹生花開了竅,可眼前這個木訥程度絲毫不亞于那顆老鐵樹,一時頗有些頭疼,可瞧著薄若幽清澈眉眼,卻也不可能胡言亂語惑她心神。

  這日到了傍晚時分,霍危樓都未曾傳薄若幽,且她多在艙房內,竟是一整日都未碰見霍危樓,倒是時不時聽見廊道上有些霍輕泓的動靜。她雖覺霍危樓不傳她樂的自在,心底卻又隱隱有種空茫之感,一時笑自己當真要給霍危樓做侍從了。

  夜幕落下之時,薄若幽剛出門便見福公公從霍危樓房內走出,二人打了照面,薄若幽下意識問:“公公可有何吩咐?”

  這話問的是福公公,可這吩咐之人卻是霍危樓,熟料福公公搖了搖頭,“沒什么事,夜色深了,幽幽早些安歇,這兩日似有倒春寒,夜里頗冷,可莫要著涼了。”

  福公公的關切令薄若幽心底一暖,她道了謝方才退了回來,她如福公公所言那般早些安歇,可躺在暖意融融的錦被之內時,卻總覺得心底有些怪異之感,在船上這般多日,這還是第一次整日未見霍危樓。

  然而差事已畢,后日到了京畿渡口,他們便要分道而行了。

  心思百轉之間薄若幽沉沉睡了過去,她是穩得住的性子,極少做無畏的煩思,而未能見著霍危樓雖讓她心底生出些古怪之感,卻也不過是一抹煙一般的輕愁,睡意一來便散了。

  因還有一日便可到京畿渡口,第二日午間一行人便開始收拾行李,霍危樓雖是輕車簡從出行,可一路上收到信件不少,又有些隨身公文,收拾起來也費了些功夫。

  黃昏時分,想到即將要到京城了,薄若幽站在欄桿之內,望著船頭的方向發起怔來。

  離京之時她才五歲,雖對京城繁華有些印象,可那些印象淺淡模糊,已勾勒不出京城的形狀,何況十年已過,如今的京城是哪般模樣?

  霍危樓開門便看到薄若幽站在幾步之外,臉側向船頭方向,只留了個背影給他,他落在門上的手微頓,腳步亦停了下來。

  薄若幽在人前,素來溫婉沉靜,倒是少見她如此發怔的模樣,靈秀的眉頭輕蹙著,一雙眸子煙籠霧罩的,到底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再如何沉穩,面對未知的運途亦有憂心。

  霍危樓反應過來之前,人已走上前去,腳步聲驚動了薄若幽,她猝然轉身,余暉映的她粉面如玉,頰側的墨發晃晃悠悠,畫出一段柔美的弧度。

  “侯爺——”

  薄若幽眼底微亮了一下,唇角微彎,笑意柔婉。

  霍危樓看著她道:“你和福公公說,到了京畿渡口,便要與我們分道而行了?”

  這是今日早間薄若幽和福公公提起的,到了京畿渡口,還有半日行程才可入京城,霍危樓本以為他們還可繼續同行。

  薄若幽便道:“是,義父啟程之前遣了家仆入京,他提前一月到了京城收拾老宅,如今早已在渡口等候,這一路上多虧侯爺照拂,到了渡口便安穩了,不敢耽誤侯爺行程。”

  霍危樓看著她,見她言辭合度,神態明快,當真是瞧不出一絲半點的不舍,于是眉頭微擰著看向她手腕,“腕子上的傷如何了?”

  薄若幽便將袖口撩起了一段,“侯爺放心,都好了……”

  的確好了,淤血散去,紫青之色消失,如今傷處又是一片瓷般的柔白細膩,只看了一眼,便令霍危樓想起他如何將她壓制在榻上的情形。

  他收回目光,也不多言,只是道:“你的薦書會直接送去京兆府,你安頓好了,可自去見京兆尹,如今的京兆尹名叫孫釗,已做了五年京兆府主官,為人處世頗有章法,吏治之上亦有賢才,你見了他,他自會照拂于你。”

  薄若幽聞言是當真感激,不由又福了福身,“多謝侯爺,侯爺當真是民女的貴人。”

  霍危樓揚眉,“如何說?”

  “侯爺還救過民女性命。”

  霍危樓聞言,頓時想到了那信箋上所言,看著薄若幽的眸色便又深沉了一分,片刻緩了語聲問道:“你不說本侯倒是忘了。”說著問她,“救命之恩如何報?”

  薄若幽聽的一愣,正待思索如何答話,可霍危樓卻又自顧自道:“倒也不必著急,總會報的。”

  ……

  這夜船行的有些快,第二日清晨薄若幽醒來,便發覺江兩岸景致已大不相同,早前還是兩岸青山相對出之景,如今卻能看到沿江皆是農田村落,而更遠些之地,則是沃野千里,一望無際,隱約有村鎮的影子遙遙不明。

  到了午時時分,江岸上的村落變的清楚可辨,再一路往北行,便可見更繁華的集鎮星羅棋布,薄若幽站在船舷邊上深吸口氣,她知道這是渡口要到了。

  京畿渡口距離京城大半日路程,乃是京城南下水路之樞紐要道,還未到跟前,便可見一片樓船林立之象,水流平緩的泊彎之中,一艘一艘的樓船橫陳其內,期間客船貨船鱗次櫛比,皆是在此休整不日又要南下的。

  隨著沈家樓船的靠近,離岸上還有半里之遠,便能看到碼頭上涌動的人潮和更遠處雕梁畫棟的城鎮,望著那熱鬧模樣,帝都繁華仿佛已近在眼前。

  霍輕泓有些高興的站在船舷之上呼喊了兩聲,連日來的憋悶讓他神色有些頹喪,如今終于要到京城了,自然將喪氣一掃而空,樓船剛駛入泊彎,他便立刻奔了下去,薄若幽扶著程蘊之走在了最后面。

  一樓甲板上,沈涯在旁恭候,待樓船緩緩駛入碼頭穩穩停下,便親自來送霍危樓,霍危樓知他心思,簡單贊許幾句,便帶著一行人下了船。

  踏上京畿的土地,霍輕泓最是高興,很快,前來迎接的侍從便找到了他們,除了給明歸瀾備了馬車,其他人皆是御馬而行,薄若幽和程蘊之此時上來告辭。

  霍危樓也不多言,只是道:“留了兩個繡衣使給你們,入京將你們護送到宅邸之后自會離開。”

  薄若幽本還想推辭,可霍危樓之令不容置疑,且他落下此言便上馬而去,也不給她推辭的機會,福公公和明歸瀾叮囑她一番,霍輕泓亦上了馬背,一副鮮衣怒馬模樣喊道:“幽幽,咱們京城再見了——”

  目送他們離開,來接薄若幽和程蘊之的仆從亦很快尋到了,父女二人上了馬車,與喚良叔的管家寒暄一番,便啟程往京城去。

  她們不急著趕路,倒也悠閑,只等到了日落時分,才遙遙見到了京城的影子,融金似的余暉鋪滿天際,天穹之下,城門巍峨,旌旗招展,處處透著萬國來朝的天朝強盛之姿,望著這座在大周北部佇立了數百年的氣象森宏的城池,薄若幽心底終于掀起了些許波瀾。

  這是她出生之地,時隔十年,她終于回來了。

  薄若幽掀開車幔,趴在車窗處望著漸漸靠近的城門樓,正沉浸在回歸故地的復雜難明之中時,卻忽而看到城門之下走出來一行身著縞素的送葬隊伍。

  喪樂凄切,送葬之人亦多,馬車不得不靠邊停了片刻,再啟程時,最后一絲天光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馬車自城門而入,穿過門洞的黑暗,很快,京城內未央白晝似的燈火樓臺撞入了薄若幽眼中,她瞇了瞇眸子,光影闌珊間,竟生出了些恍若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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