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浪拍礁，風狂海嘯。

　　伊人傾立，血染黑衣。

　　“姐姐，那是……肆號？”

　　冷冽刀身反射出血衣女子那神采相異的清澈雙眸。

　　“我想應該是的，只是……”

　　李曦欣望著那個愈來愈近的黑色機器生物，驀然一下陷入了長久沉默。

　　“肆號，你現在這個模樣可真是丑。”

　　中斷的話語被再度接上，卻是發生在黑乎乎身影行至身前之時。

　　對面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仔細打量起了腳下伍號殘軀。

　　“這樣……很丑？”

　　一道冰冷而刺耳的機械音在血衣女子耳畔響起，反復，一遍遍。

　　“是的，很丑，丑到我不忍直視，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李曦欣完全沒理會旁側人形機械生物，反而是抬頭望了望夜空。

　　“肆號，你現在這個樣子，就連星星的千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以前難道就比得上嗎？”，肆號嘗試著蹲身抓了抓伍號殘軀。

　　“以前……”，李曦欣頓了頓語氣，“一樣也比不上。”

　　“但是最起碼比現在好點，畢竟以前的計量單位可是百萬分之一。”

　　高挑女子微微低下頭去，笑吟吟的對上了此時一臉冷漠的蹲身肆號。

　　“你在扒拉著什么？既然是我出手，那么伍號它就絕不可能有存活的可能性。”

　　“我知道……”，半蹲人形機械生物依舊沒有抬起頭來。

　　“好在一切都已經提早預料到，包括伍號它會使用的最后手段。”

　　肆號的聲音再度冷了幾分，已然在殘軀中摸索出那個微弱跳動的心臟。

　　“而且不僅僅是伍號，就連柒號你也沒有存活的可能性。”

　　“當然，用一個排名近乎末尾的改造體來相換柒號你的性命，我覺得這很值得。”

　　“看看這個幾乎完美的鮮紅心臟，即使離體如此依舊保持著相當強悍的生命力。”

　　皎潔月夜之下，有雙機械手小心翼翼的將其捧在手心，低頭供奉給身前之人。

　　“即使是這顆依舊跳動著的心臟，也遠不如我的生命力強悍，更別提肆號你的。”

　　李曦欣并未選擇從其手中接過此物，而是依舊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低頭生物。

　　“人沒了心，便不能活。”，肆號的聲音提高了幾分。

　　“我們早就已經不是人。”

　　“是的，我們不是人。”

　　一語落，肆號終于舍得抬起了頭，以一張丑陋冰冷的機械臉龐對著面前之人。

　　“所以要終結像我們這種生物的生命，得采取更加激進的方式才對。”

　　“噗——”，李曦欣眼睜睜的看著肆號那寬大的機械手掌被整個染成了紅色。

　　“你不洗洗手?”，即使見到面前這一幕血腥景象，黑衣女子依舊沒有半點波動。

　　李曦欣換了個撐刀而立的姿勢，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全然無關之事。

　　“不洗，會生銹的。”

　　“生銹，哈哈哈哈，可真是有趣。”

　　下一刻，有大笑自女子嘴中迸發而出，瞬間便融化了李曦欣從先前至今的冰霜神色。

　　“肆號，按照你的壽命估計，你不該活到現在的。”

　　“是的，我不該活到現在，但是我必須生存下去。”

　　“所以，我把全身上下幾乎所有的器官都換成了機械體，除了一個位置。”

　　“大腦？”

　　“不，是心臟。”

　　黑乎乎身影慢慢立起了身，在皎潔月光下映照出全貌來。

　　無論是猙獰丑陋的機械外形，亦或是其兩個空洞眼眶中正發出的幽幽青光，都可以很是輕松的判斷得出，面前這個生物早就已經超越了人類的范疇。

　　“這種程度的改造，在以前我從未見過，要不是曾經見到壹號它——”

　　“那是我的手筆，只是為了在改造自己之前尋找一個足夠耐用的實驗品。”，肆號拍了兩拍那雙沾染血污的雙手。

　　“大涅槃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八年，這期間不管是瑪雅生態，還是機械科技，都獲得了飛躍般的進步。”

　　“機械科技？”，李曦欣的此時的臉色已然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有興趣和我說說嗎？”

　　“我很樂意，畢竟我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拖延時間。”，肆號面色不變的攤了攤手。

　　“準確來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機械生物，但是也快了。”

　　“像噬極獸這種無法滅絕的生物，只有機械種族才能與其對抗，而我則算得上是半個造物主。”

　　“喲，還挺厲害，不過你這小胳膊小腿卻是抵不了我一刀揮擊。”，李曦欣慢慢抬起了血刃。

　　“當然，一個擋不住，可是十個、百個甚至千萬個呢？”

　　肆號亦是緩緩抬起了頭，眼眶里飄忽不定的青光正對著此時漫天的星芒點點。

　　“即使柒號你現在把我一刀兩斷，不過數分鐘又會有一個活生生的肆號站在你的面前。”

　　“我就知道。”

　　李曦欣忽的收起了刀，臉上笑意更甚了些：“肆號你不是本體？”

　　“是本體，唯一還存在著一點人類生理屬性的本體。”，肆號依舊在抬頭仰望著夜空繁星。

　　“畢竟想著來見你，總得拿出點我的成意，只不過本體和非本體也沒有什么區別罷了。”

　　“那可真是謝謝，拿出這么大手筆來見我最后一面。”，說話之間，李曦欣再次抽出了刀。

　　“哐當——”

　　冷冽刀身和黑色刀鞘一并被丟落在地，在夜潮沖刷下搖擺而動。

　　“呸，倒是敗了我取下你腦瓜的心致。”，李曦欣毫不顧忌的往下啐了口血沫。

　　“吐在這個位置會相當難以清理。”，肆號晃了晃那顆顯得極為碩大的機械頭顱。

　　“根據我剛才來之前的計算，柒號你也差不多到時間了吧，最后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肆號的冰冷聲音漸漸轉為了柔和語氣，似是一人臨走時的溫柔耳語。

　　“本來是想讓你抬頭看看星星，不過現在……”

　　李曦欣似是想要扯出一絲艱難笑意，卻是忽的失去了全身力氣。

　　高挑女子就此摔倒而落，順勢輕躺在了面前肆號那冰冷冷的懷里。

　　懷中人兒氣若游絲的放著狠話，反復，一遍又一遍。

　　“我想剁了你，一百遍，一千遍，一千萬遍也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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