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像了吧
不知道身份,膽子便格外的大,玄朱瞧見有人偷偷的靠近,摸他掛在一側瑩白的玉足。
順著單薄的掌心,撫上他圓潤的腳趾,他不曉得本著什么思想,竟沒有阻止,僅剛碰上的時候本能縮了縮,很快便任由那手捏他的指縫,掰他的趾頭。
他的默認助長了那人的氣焰,占便宜占的越發大膽,同伴見狀擠過去,湊熱鬧道:“讓我也摸一把。”
那手還未伸出,便陡然察覺到危機,像是大禍臨頭了一般,叫他猛地縮了手,果然下一刻一道劍光襲來,輕而易舉劃破了他尚未收回的袖口。
‘嗤啦’一聲,法衣破了道大口子,防御陣法沒有啟動已經被毀。另一個人比他還慘,沒來得及收手,腕脖上登時現出一道血痕,他慘叫一聲,大吼道:“誰干的?”
玄朱召回劍,重新插入背后的鞘內。
那倆人巡視一番,很容易便發現了她,手腕上有傷的那個要過來討回公道,破了袖口的警覺地拉住他,“這是人家自己養的妖,咱倆亂摸已經犯了大忌,人又是硬茬,看不透修為,不要惹。”
同伴細瞅才留意到,果然看不透修為,說明境界只比他們高,沒可能比他們低,打不過。
“還是快快去療傷吧。”倆人互相攙扶著,不敢吱聲,默默退出人群往外走,準備去找醫師治療。
冷不防頭頂驀地砸過來一個東西,接住一看,是塊上品靈石,那女子賠的醫藥和法衣的錢。
還算講理,他們更沒有理由找上門,息事寧人保命要緊。
玄朱視線從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上挪開,望向圍觀的其他人。
眾人紛紛回避她的目光,也不敢再湊過來,讓出一條大道,叫她們離開。
玄朱幾步追上四腳的傀儡,行在前頭領路,大虎傀儡本就被她祭練過,她心里想著往哪走,便會去哪邊,聽話的很。
方才人在后,是想盯著闕玉,在自己的目光下,免得他做什么小動作,現下發現很多人會趁機占他便宜,干脆靠近一些,牽著傀儡大虎。
走著走著,忽而聽到身旁有人說話,“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那聲音帶著熟悉的輕松和漫不經心,尾音和他的嘴角一樣,每天都在上翹,無時無刻心情皆很好似的。
玄朱回答的一板一眼,“師父不僅讓我送你回修真界,還讓我保護你。”
這個保護不止有保護安全的意思,也有無條件護著他的意思。
“以后如果不是心甘情愿的,都可以告訴我。”
那腳丫子一開始縮了縮,說明他不想被摸,后來也許是不想惹事,擔心她不會幫他出頭,自己到時候難堪,所以沒拒絕。
也有可能抱著其它想法,想看看她會怎么做,這才有了方才那幕。
反正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希望以后再出這遭。
旁人手賤無法控制,但他合該享有拒絕的權利。
闕玉挑了挑眉,沒說話,只握著燈的手不受控制緊了緊,尖利的指甲摳在油燈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想了想,將露在外頭的腳丫子收回來,藏進披風下。
他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不能再這么肆意的袒露什么,從前旁人連看都不敢看他,都知道九尾狐妖瞳術厲害,怕成為他手里的玩意兒,路過他的時候謹慎又小心。
現下神念微微一掃,便知道他沒有修為,對待他的態度完全兩樣,不僅敢看,還敢上手,大膽的很。
他不想吃虧,便只能退一步,至于她的話,他并未當回事。
也許她只是心腸好,也有可能一時興起暫時幫他一回,若是當真了,去要求她,她厭煩不說,還有可能給他難堪,不如從一開始就當沒聽見的好。
闕玉用腳趾夾住披風一角往下拉了拉。
披風是她的,算是她的法衣,能幫著御敵,內里有器靈,可大可小,往下扯一扯它自個兒讀懂主人的心意變大,正好將他整只腳丫子都遮起來,還能多出一點護著他。
其實擁有了三昧真火,已經不怕冷,那三昧真火被主人控制的很好,只會散發暖意祛除陰寒,他手捏著火,也沒感覺到半分燙傷。
不方便拿時,便干脆連下面的燈臺一起掖進腰帶里別著都沒事。
闕玉空出兩只手,握著傀儡老虎背上的扶手。
這大概是她以前弱小時經常騎的傀儡獸,已經上了鞍,背上的皮磨得發白,下面就是鐵疙瘩,一只腿有損傷,走起路來一晃一搖,巔的人難受,但也比赤著腳踩在地上好。
衣裳可以借她的,鞋子可不方便。
說起來借衣裳的時候只給了他外衣,里衣沒有,是嫌棄他嗎?
闕玉望著前面高挺消瘦的背影,還沒琢磨過來,她已經領著他到了一家法衣鋪,有男子穿的,也有女子穿的。
他瞥了瞥身后,其實兩旁有很多擺的地攤,也有不少賣法衣的,價格還實惠,但她沒去,帶他去的這家一看價格就不便宜。
闕玉在她背后,看她將鋪子主人拉去一邊說話,不知道在講什么?時不時朝這邊瞅一眼。
半響后又帶著他出來,換了家鋪子繼續逛,幾乎把一條街的店、不管大的小的都跑了一遍,還沒有看中的,叫他十分懷疑是不是真的想給他買?
太沒有誠意了。
又過了半個來時辰,她終于選中了一家小破店,舊到什么程度?傀儡獸不能進去,會踩壞木板。
他頗是無語的撐著下巴在外頭等著,看她選了一套白色的衣裳,低頭瞧了瞧身上,借來的衣裳也是白色的。
其實她那個衣柜一打開,里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色衣裳,沒有一點區別,整齊的像一家鋪子買的,出自一個人的手。
她到底有多喜歡白色?
玄朱還在詢問店家,店家說品級低,一百塊靈石即可,她正要付錢,一只手忽而摁在衣裳上,阻止了她。
“不要這樣的。”
闕玉目光在屋里觀了一圈,哪個貴,看中哪個,哪個好看也要,依著他的喜好,嫩芽黃、淡紫色、天藍色、淡粉色,一股腦拿了十幾套。
越是舍不得給他花錢,他越是要,還要買很多很多,叫她心疼。
誰讓她古板,怎么勸都不肯靈活一點,其實只要放了他,什么事都沒有,她也不需要花錢花心思顧著他。
他還會感激她。
闕玉沒出店門已經換了一套淡紫色的在身上,順道把換下的外衣還給她。
沒忘提醒她,“我穿過的,臟了,丟了吧。”
玄朱沒聽出他話里別的意思,也沒丟,將那件外衣暫時擱進了紫府空間內,其它他選的也在和掌柜對過數之后收起來。
闕玉就在一旁看著,等著在她肉疼的時候諫言,把他放了他給她百倍的靈石,一條靈脈都行,結果她非但沒有表現出心疼,還多帶了兩套,一套她要的白色,一套淺灰色的。
后者是掌柜拿來的,掌柜說淺灰色的效果比白色的還好。
他敏銳的注意到有什么,剛想問少女已經付了靈石,拿了找零,帶著他離開。
到了外面他追問,少女也只是說,“怕價格和要求不匹配,多問了幾句而已。”
闕玉了然,沒再多話,接下來倆人又去買了鞋子,有靴子,也有矮錦鞋,都買了幾雙。
一樣也是挑了許久的,這回露出了本性,直接在地攤上買。
闕玉已經懶得計較,畢竟他穿鞋的時間不多。
本就是一只狐貍,自由自在慣了,不愛那些有約束的東西,買也是為了備用。
接下來還挑了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已經沒了他需要的,他吊在后面,懶洋洋看著,意外瞧見她選了好些個鐲子和瓔珞項圈。
果然是女孩子,再刻板也不會忘了買些女孩子喜歡的。
闕玉又等了等,她終于選完了所有需要的東西,帶著他又回到了船上,啟程往天上飛,藏在了老地方,烏黑一片的云內。
前腳將船停好,后腳便把他的東西一股腦都給了他,有衣裳、鞋子和一些小物件,放在那張木床上,闕玉自己收拾,當著她的面,將自己的衣裳掛在她的衣柜里。
雖然她又在甲板上盤膝打坐,沒有回頭看過,但他知道,她的神念一直籠罩著四周,全程曉得他在干什么?
闕玉忽而動了心思,將自己五顏六色的衣裳分開,竄進她的白色里。
一件白色,一件嫩芽黃,一件白色,一件淡粉色,一件白色,一件天藍色,摻合在她的中間,叫她難受。
衣裳既然都是白色,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絕對忍不了他這么干。
闕玉掛好等著她發作,只要她有不滿,他立刻趁熱打鐵提條件讓她放了他,大家各取所需。
很意外,少女什么都沒說,身子都未起,不知道是沒看見,還是如何?
闕玉禁不住提醒她,“我把我的衣裳放進你的衣柜里了。”
正常人都會去瞧一瞧,什么情況?
然而船頭上的人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除此之外再沒別的回應。
???
沒注意?
他又道了一句,“和你的衣裳擠在一起。”
這回總該留意了吧?
闕玉躺在床上,等著她抱怨,等啊等,身子都僵了,才又聽到她一聲微弱的‘哦’。
???
就一個‘哦’?
不說點別的什么?
闕玉難得的將眉頭緊緊蹙起,有些不懂她怎么回事?
一邊表現的很好心,給他準備被子枕頭和三昧真火暖著身子,一邊嫌棄他,只叫他套了件外衣,中衣里衣都沒有。
一邊說以后不愿意可以告訴她,一邊舍不得給他花錢,帶他去很差很廉價的鋪子,一百下品靈石買一套衣裳。
講實話,他長這么大從來沒穿過這么差的法衣,到化神期后用的都是極品靈石,元嬰期上品,她可以隨手丟一塊上品靈石,卻給他買下品靈石交易的法衣?
全部加一起還抵不上那塊上品靈石。
一百下品靈石抵一塊中品,一百中品抵一塊上品,一百上品抵一塊極品。
她應該在元嬰期,用上品靈石,可難為她那么艱辛的在身上找下品靈石。
闕玉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很快想開,他們是什么關系,能給他買衣裳,沒讓他光著已經算人家好心,還能指望什么?
“喂,”他到現在還不知道她的名字,也無心問:“記好了,北海無際島有一處前人留下的秘境,里面藏了顆化神丹,我找到它的時候已經化神,用不上,你要是需要就去取,賣個人情給旁人也成,反正我是不欠你了。”
一顆化神丹,賣幾條上品靈脈都行,她無論是自己取,還是把消息賣給別人,都賺大了。
用來抵她的那點小小人情債完全夠了。
孰是孰非他心里還是很清楚的,綁他的是他爹,讓她護送的也是他爹,跟她沒關系,她只是聽命行事,完全可以對他不聞不問不理睬。
為什么對他這么好,他也琢磨過,可能想撈點好處?
給她就是。
“以后你該怎樣就怎樣吧,除了這個,我可沒別的給你,你在我身上撈不著別的好處了。”
他語氣難得認真,少了些平時的慵懶,多了些嚴謹。
剛要繼續勸她,鼻息下忽而聞到一股子淡淡的煙味,像是誰家燒火做飯飄上來的柴火香。
本是極為普通的,他心中卻是一動,如果沒猜錯的話,是方才在街上一路花錢,被人盯上了吧?
就算不是,也是來追他倆的,既然敢,修為肯定在她之上,最不濟也是有把握對付她的。
最好是化神期,激發五方圓鎖,一舉破了束縛叫他逃走。
闕玉繃緊了身子,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在心中琢磨一番,佯裝無意似的問她,“差點忘了,認識也有一會兒,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似乎在倒騰什么,兩只手沒有掐決,背對著他活動,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回答,“玄朱,玄是輩分,朱是朱色,赤紅的意思。”
也有赤子之心的含義在,師父起的,師父希望她永遠不忘初心。
“‘玄’字輩?輩分不小啊。”闕玉雖然早就離開了宗門,不過也知曉現下的太清宗什么情況?
‘玄’字輩已經當起了長老,她在太清宗不是師叔就是長老。
“多大了?”他又問。
對方很誠實,沒有半點隱瞞,“一千零八歲。”
比想象中還要年輕。
“才一千出頭,還是個小丫頭嘛。”他比她大了整整五百多歲。
“小丫頭,”他叫的上嘴,“你現在什么修為了?”
玄朱依舊沒有遮掩,“元嬰巔峰。”
幾乎她話音剛落,遠處忽而亮起光芒,一道劍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來。
看那個劈河砍山的架勢和威力,來人最少也是元嬰巔峰,瞧著不止一個人,很快又是一道劍光閃過。
兩個元嬰巔峰,對她一個。
闕玉微微有些興奮,她要慘了。
然而下一刻天邊亮起一道足有那兩道劍光強十倍的劍氣,僅一下便將那兩道劍光斬斷,反噬了主人不說,那道劍氣根本不止,依舊削去。
夜里太黑,什么都瞧不見,只聽到兩聲慘叫,隨后一把劍飛了回來,落入她手中。
闕玉:“……”
他望著那擦劍的人,不解問:“你不是元嬰巔峰嗎?”
為什么?
為什么這么輕而易舉就擊敗了兩個同級?
玄朱替他解答了疑惑,“我雖只是元嬰巔峰,但是我可以越級挑戰。”
也就是說,她能對付剛進入化神期的修士?
難怪呢,父親那么放心把他交給她,這實力確實,化神之下無敵,就算碰上化神初期也無妨,她能應付。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他剛剛的小心思,故意吸引她的注意力,給敵人創造機會,還騙她報了修為,這會兒提著帶血的劍過來。
闕玉現在就是個普通人,莫要說她,便是一般的筑基期都打不過,身子本能朝后靠了靠。
“我是你師父的兒子,你不要亂來。”
玄朱沒有聽他的,腳下不斷接近。
闕玉已經退無可退,身后就是床頭,他擠在最里面,床小,還是輕而易舉便叫她碰到他。
少女丟下劍,拉了他脖間的項圈,在他抵抗間將一個東西扣了上去。
闕玉身上沒有疼痛,也沒有感覺到哪里難受?疑惑地低頭瞧去,發現是瓔珞項圈上的掛墜,她把項圈拆了,吊墜掛在他脖間的銀圈上。
闕玉愣了愣。
她已經順勢握住他的手腕,找到上面的五方圓鎖,開始套鈴鐺,一共掛了三個,花了不少時間固定。
過程中闕玉能清晰地感覺到腕脖上溫熱的觸覺,從另一個人身上傳來的,用的力道不大,可能嫌他的手礙事,大拇指抵在他手心,將他的手推去一邊。
另一只手和神念配合著,把幾個鈴鐺牢牢固定在三邊,距離和各方面都是一樣才去弄另一邊的。
手腕上的折騰好,又如法炮制,握住他的腳腕,將鈴鐺掛在腳踝的圓鎖上。
手空下來,闕玉趁著機會晃了晃,腕脖處的鈴鐺登時響起,叮叮當當,空靈好聽。他又舉起脖間的瞅了瞅,意外發現和她頭先在城里買的一樣。
那會兒以為是給她自己買的,原來是給他。
玄朱掛完了,坐在一旁,默默觀著自己的杰作,“這樣看起來就不像了。”
闕玉又是一頓,忽而想起他前不久說過的話。
‘給自己兒子戴狗項圈,虧他想的出來。’
原來買這個,是為了給他遮掩五方圓鎖?
多了些東西,它們看起來就和普普通通的裝飾品差不多,沒什么兩樣,怕是他爹來了都分辨不出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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