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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祝玉妍(求收藏求推薦票)


  “前方即是西京洛陽,顧名思義,洛陽即洛水之陽也。”

  站在甲板上,迎著清爽微風,李夫人伸出纖纖玉指,指著兩岸風景將人文地理娓娓道來。

  “……西京最為人所知的,還屬牡丹節。牡丹花開時節,繁花似錦,燦爛輝煌,舉城內外,花團錦簇,美艷異常。又因其雍容華貴,富麗堂皇,是以備受國人喜愛,自唐一來,每到牡丹花開,便有來自天南地北的游客來此處賞花游玩……”

  那日白信答應護送李夫人母女進京,一行人第二日就在趙燕翎目送下動身趕往天水,在那里得到折家的幫助,不但打點了禮物行李,更派送身經百戰的家將沿途護送,一同進京。

  他們上了船,一路東行,月余功夫,船只已經進入中原,過了三門峽,直抵西京洛陽。

  兩岸青山起伏,天青水遠,站在甲板上遠眺,讓人心曠神怡。

  白信一面聆聽李夫人在旁邊講述本地風情,一面心里不禁涌起幾分豪情壯志。

  在船上呆了這么久,終于要進入當世最大、最繁華的城市,而且即將見到那位傳說中的大宗師周侗,以白信的沉穩心性,也禁不住有幾分激動興奮。

  世間練武之人多如過江之鯽,但能成就大宗師的卻是鳳毛麟角,因為其地位太過崇高,實力太過無匹,世間沒有任何組織敢排定大宗師的席位,甚至都不敢大肆宣揚他們的名諱戰績。

  不過他們雖然不在江湖,可江湖上到處都是他們的傳說。

  傳說每一個大宗師都是無敵強者,是陸地神仙,有神鬼莫測的手段,武功到了他們那個境界,已經是技近于道。其中白信了解最多的大宗師,毫無疑問是天下所有官辦拳館上層機構御拳館的實際掌控者周侗。

  御拳館原本是大趙國宋皇下旨創辦的官辦講習操練兵將的場所,負責為官家培養武學人才,由于是御辦的官方組織,館主自然就是歷代的官家,實際管理事務的,是館主位置之下的“天”、“地”、“人”三席總師范。

  而周侗就是三席總師范中身份最尊,地位最貴的“天”字席位總師范,總管御拳館一切事務。

  當然,白信對他心懷敬仰,并不全因他實力強大,地位尊崇,而是他獨特的為師者的身份——在白信前世的小說和民間傳說里,這位的弟子無一不是聲名赫赫,如正式弟子有盧俊義、欒廷玉、林沖,不記名弟子武松、魯智深,以及關門弟子岳飛。

  沒錯,著名的抗金大英雄岳飛岳大元帥,就是周侗的關門弟子。

  雖然彼周侗非此周侗,可相似的歷史背景下,并不妨礙白信把對他們放在一起敬仰。

  “可惜現今錯過了牡丹花開時節,咱們無緣欣賞佳節盛況了。不過西京仍有無數美景,其中一絕便是有甲天下之名的園林,鄭園、歸仁園、儒園、苗帥園、仁豐園……”

  朝夕相處月余時光,李夫人與白信的關系親近不少,越來越多表現出雍容端莊下隱藏的活潑天性,隨著距離京城越來越近,她越發的開懷,今日更有好為人師的一面,拉著白信等人滔滔不絕的講述西京洛陽的園林。

  明霽雪和李秀寧擠在一起,心不在焉的聽著,不時湊在一起喁喁細語,不知在說什么。

  李夫人正說的高興,旁邊忽然有個少年插話道:“姨母,你與他說這些作甚,西京負有盛名的園林哪個不是朝中高官大員的府邸,就憑他這種野路子出身的窮小子,哪有資格參觀,說也是白說!

  說話的這青年下巴微微昂著,滿臉的傲氣,嘴角還帶著幾分冷笑。

  他早就看白信不順眼了,但見姨母待白信親近,宛如子侄,不敢發作,現在終于讓他逮到機會,定要好好的給他一個下馬威。

  李夫人眼中悄然掠過一抹玩味地笑意,瞥了自家外甥一眼,微斥道:“克繼,你出身將門,當知英雄不問出身的道理,怎可以出身看人高低,將來繼承家業,難道也已門楣論能為不成?”

  “姨母,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這么說我?”折克繼委屈道。

  “單憑你剛才那句話就該打。讓你母親知道,非得修理你一頓不可!”

  李夫人輕哼一聲,又說道,“再說白少俠是我和寧兒的救命恩人,算不得外人。倒是你,以后多像白少俠學習,別說什么話都不過腦子!”

  我到底是不是你親外甥?

  怎么能這么說我呢!

  折克繼被訓得氣抖冷,委屈極了。

  不過他為人好強,好面子,再委屈也不吭聲,明面上老老實實的挨訓,眼神里卻充滿了不服。

  李夫人如何不了解自己這個外甥,心里一陣哭笑不得。

  她這個外甥出身將門折家,家境優渥,加上天資確實不俗,便從小養成了狂傲的個性,魯莽輕率,沒有城府。

  這點從他年紀輕輕,不過十八歲便被錄入虎榜第六就可一窺究竟。

  六扇門的龍虎榜收錄的是江湖勢力中的佼佼者,并不涉及朝廷勢力中的年輕代高手,比如四大名捕、并世雙姬等等天之驕子全都沒上榜,真正登入前十的就只有折家的這位大公子折克繼。

  從這點就能看出折家的權勢已經引起某些人的不滿,折克繼的排名就是一種敲打,可折克繼卻看不出這些,反倒以此為榮,這次保護姨母進京,得知白信就是虎榜第十位,心里頓時就起了輕視的念頭。

  不過李夫人也知道,她這個外甥雖然大腦簡單,但世家公子的做派還是有的,不會當眾失禮,之所以今天會說出這話,主要是因為不遠處站著的清麗絕塵的少女。

  白信早就感知到了他對自己的敵意,原因也心知肚明,對此,他灑然一笑,毫不在意。

  與這種被慣著長大的巨嬰置氣,只會拉低自己的品味與智商!

  折克繼看著白信的笑容,當下更氣了。

  這個少年長身玉立,劍眉星目,面如冠玉,氣度溫和灑脫,頗有出塵之氣,就像天上皎月,明而不燦,高潔清秀。

  站在他身旁,折克繼只覺得出身低劣的人成了自己,讓他不自覺生出一股自慚形穢。

  而這,才是他最氣憤的。

  說話間,河道變窄,兩岸緩緩靠近。

  “快看那里,有人殺人了!”

  忽然間,李秀寧手疾眼快,看到了什么,忙叫了一聲,指著東邊岸上大叫。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東邊岸上,一匹健馬沿著林下小道快速飛奔,上面坐著一個藍衫女子,一手持著韁繩,一手手持長劍,身前坐著一個十歲大小的女孩子。

  在她們身后跟著十數匹健馬,馬上乘坐的個個是體型彪壯的男人,他們兇神惡煞,或是持刀劍棍棒,或是手持弓箭,緊追不舍。

  持著弓箭的人不住彎弓搭箭,向前面兩人射去。

  嗖!嗖!嗖!

  羽箭破空之聲,嗚嗚作響,隔著十數丈距離都能聽到,顯見威力之強。

  不過前面那女子也不是弱者,她一邊催動健馬快跑,一邊舉起長劍,看也不看后面,精準的將來箭一一蕩開擊落,手法迅捷,劍術極強。

  兩撥人沿著岸邊樹林下的小道一追一逃,方向與船只一致,速度竟也不差。

  前面逃奔的兩人畢竟是兩人共乘一騎,雖女人孩子體重較輕,但到底不如身后那些追兵一人一馬來的便捷,所以,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

  女人與女孩的處境越發危險!

  “白信哥哥,你救救她們吧。”李秀寧看的著急,牽著白信的衣袖,揚起小臉哀求道,“你看那些人那么兇狠,她們被追上就不好了。”

  白信是個極有愛心的人,最受不了小孩子的哀求,當下就要答應。

  再說他現在也確實挺缺業報的。

  “秀寧妹妹,你求他有什么用,看為兄的。”一道人影搶在白信之前站出來,傲氣的瞥了白信一眼,正是折克繼。

  就在說話間,猛聽得岸邊傳來一聲“啊”的慘呼,不知怎么的,那女人被一箭射中,身形一顫,劍法便慢了幾分,肩頭和背上登時接連中箭。

  陡然,一聲馬嘶,健馬脖間中了一箭,疼痛之下翻身栽倒,上面的女子忍著痛護住女孩,縱身躍到林間。落地時身形一頓,許是傷勢迸發,竟是站立不住,擁著女孩倒在地上。

  后面的人馬瞬間追趕上來,十余名漢字跳下馬匹,刀劍棍槍一齊往女子身上招呼。

  那女子傷勢嚴重,兀自死命護住女孩,不屈死斗,劍光飛舞,奮力抵御。

  “豈有此理!”

  折克繼剛剛滿口答應妹妹救人,轉眼間局勢惡變,猶如被人當眾打了臉,一聲怒吼,身如長龍,縱身飛出船只。

  “少將軍接槍!”

  旁邊他的私人護衛像是早就有所預料,立刻擲出由他保管的長槍。

  長槍宛如閃電,在空中劃出一道亮光,去勢疾勁,直射折克繼背心。

  “哎呦!”

  李秀寧叫了一聲,下意識去牽身邊最近之人的手,卻覺手里一空,身邊早就沒了人影。

  只見折克繼胸有成竹,宛如鴻雁般掠起的身影,陡然下落,手掌向上一舉,已抓住長槍,人下落時,腳尖在水面一點,衣袍鼓蕩,高高掠起,一個起落已越過數丈寬的水面,落至岸上。

  這一番動作端的是干凈利落,帥氣異常,名入虎榜絕非僥幸。

  只是當他躍入林中時,差點氣炸了肺。

  那道潔然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女子和女孩身旁,就要出手。

  明明是我先來的……

  “大膽賊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公然侵犯良家婦女,忒不知羞恥,吃本將軍一槍!”

  一聲大喝,宛如雷霆霹靂,真的林間棲鳥紛紛亂飛,也成功吸引了追殺者的注意力。

  兩個持弓箭的男人二話不說,抬手就是嗖嗖兩箭,向他射來。

  折克繼揮動長槍,砸中兩支羽箭后尾,忽地轉向飛向二人同伴,唬的他們連忙躲開,接著,他雙足一踏樹身,沖入人群,長槍如龍,登時把人殺的人仰馬翻,數名漢子被打倒在地,慘聲痛叫。

  其他人見他宛如趙子龍附體,沒開無雙就無敵了,無不驚懼。

  領頭的那人身著絲綢衣服,服飾透著一股富貴,喝道:“敢問是哪路英雄好漢出手?這女人偷了我家主人的東西,我等奉了命令捉拿她回去復命,還請行個方便!

  折克繼怒道:“狗東西,你當本將軍是白癡么!你們剛剛下手毫不留情,哪有半點抓人回去復命的派頭。識相的給本將軍滾,不然叫你們一人吃本將軍一槍!”

  領頭人臉色一苦,雖是頗為畏懼他的武力,但仍不甘心就此離去,又道:“小少爺既然自稱‘將軍’,想必是軍中俊杰,只是你可知她們是誰?她們是……”

  “我管她們是誰!今天既然本將軍插手了,就不許你們再做糾纏!”

  “再不走,就不用走了!”

  話音落下,一股撲天殺氣直襲眾人。

  他是虎榜有名的高手,放開氣勢,當場迫的眾人氣息閉塞,心驚膽寒,就連領頭人都是面色慘白,再不敢饒舌,一個個的爭先恐后的躍回馬上,狼狽不堪的打馬走了。

  白信沒理會那邊的情況,他俯下身子,打量女子的傷勢。

  這女人腿上、肩膀、背心各中一箭,全身鮮血淋漓,左手仍抱著女孩,右手持劍,目露警惕提防之色。

  她本是千嬌百媚的女人,身負重創,仍不魅力,只是白信發現她雙頰紅潤如潮,呼吸吞吐如蘭,卻有一股灼熱的火氣。

  白信微微皺眉,看向中箭處,卻見血色黑稠,有股濃烈的臭氣。

  “你中了毒,我可以幫你!”

  白信柔聲說著,目光直視女子雙眼。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眼力高明的人更可通過眼神看穿一個人的內心。

  許是白信眼神純凈,許是女人沒了氣力,她的手松開了劍柄,身軀向后栽倒。

  白信連忙攙扶,甫一碰觸到她的身軀,頓時大吃一驚。

  只覺這女子周身火燙,氣血沸騰如沸水,再一把脈,立刻便知,她體內有一股灼熱如火般的熾烈內力在經脈之中游走,焚燒經脈,侵蝕血肉,正瘋狂摧毀女人的生機。

  “好霸道的內力!好堅強的女人!”

  白信這才明白,她早就受了致命的內傷,換做旁人,早就支撐不住了,她卻為了懷里的孩子,一路堅持,途中仍能以劍術蕩開羽箭,身中三箭后仍是搏命苦斗,單是這份堅韌便足令無數人自慚形穢!

  就是白信自己,也自愧不如。

  驚嘆間,白信又覺后悔,自責自己應該更早出手的,說不定這位女丈夫還有救。

  只是此刻,她的心脈即將被灼熱炎勁摧毀殆盡,只憑著一股意念苦撐,一旦意念消散,便即生機絕滅,香消玉殞。

  白信不忍,但還是道:“我救不了你,你有什么話要說么?”

  女人凄然一笑:“江湖中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便是曝尸荒野,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放心不下我這女兒!

  她懷里的女孩子好像這才終于反應過來,死命的摟著她放聲大哭,只是口中嗚嗚作響,卻發不出半點聲音,竟是一個啞女。

  女人臉色更加潮紅,聲音顫抖不止,斷斷續續,顯然是體內的灼熱氣勁對生機的摧殘更進一步了。

  “我這……女兒……苦命,自幼、喪……父,從小隨我……漂泊江湖,吃盡了苦頭……偏又天生殘疾,無法言語……我死之后,她一人存世,孤苦無依,定然是活不下去的了……”

  白信越聽越不對勁,怎么有種要被人臨終托孤的味道……

  天哪,上次被人這么玩了一出的,已經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活生生被累死了!

  女人的氣息越來越急促,但語句卻越來越通順,這表明她的意識已經脫離了身體,感覺不到馳騁在身軀之上的痛苦:

  “我這次帶著她來西京,本是為見一位故人,不想他貪圖我的家傳武功,竟然出手暗算我,我一時不察,被他得逞,雖然拼命重創對手,可一路逃命,也只能堅持到這里了。少俠,我想托你一件事情……”

  她下面的話,白信已經猜到了。

  老實說,白信很想拒絕,他也才不過十四歲出頭,還差三個月才滿十五,盡管心里年紀夠了,可在這個開始變得詭譎危險的世界,照顧自己卻尚且不夠,哪還能答應別人的托孤。

  可面對一個拼了命保護孩子的母親的臨死托付,他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其時,他沒拒絕,就已經說明了態度。

  女人的眼神果然掠過一抹感激,她道:“我想請公子幫我照看女兒長大,無需錦衣玉食,也無需無微不至,只需照看她健康成長,到她十六時成人,便可任她去了。”

  “我把女兒托付給少俠,定然也不會令少俠空費心血,這本家傳武功就贈與少俠,少俠自修便可,為防招惹麻煩,還請不要外傳……”

  女人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細不可聞,陡然她雙目一亮,身體一下挺直,飛快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冊子塞進白信手里,目視白信,雙目灼灼:“小女祝玉妍,以后就拜托少俠照看,小女子縱然下了地獄,也不忘少俠大恩!”

  聲音到此驟然斷裂,女子直挺挺的倒下,閉目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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