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父性光輝?
像是松懈的機(jī)擴(kuò)重新擰上發(fā)條,周喆再不敢有絲毫僥幸。
武都城和霖安城的這幾道落雷可以說是“天佑武朝”,但養(yǎng)心殿前的那道雷就相當(dāng)于明牌告訴他了。
天佑的是武朝,而不是他周喆。
性情本就懦弱的周喆早就被養(yǎng)心殿前的那道落雷嚇破了膽,他可不敢去賭,賭下次天譴的時候,老天爺是否還會對他網(wǎng)開一面。
遠(yuǎn)在數(shù)千里外的周寂并不知道這次出手會對武都城的這位皇帝能造成多遠(yuǎn)的影響,此時的他還在一臉擔(dān)心的看著有些暈車的蘇檀兒,并不時用內(nèi)力舒緩她的不適。
說也奇怪,自從十幾天前樓家遇襲以來,蘇檀兒的身體就變得虛弱很多,平時還好,看起來影響不大,可在返程的路上,即便坐上馬車,也會時不時的頭暈惡心,看起來和暈車的癥狀差不多。
顧及她的身體,所以回去的路上周寂走的很慢,去時一兩天的路程,回來的時候走了足足五天。
回到府上,兩人先是拜見了蘇老爺子,然后又去大房那邊坐了一會兒。
算下來,這趟霖安之行走了足足二十天,這還是蘇檀兒第一次出遠(yuǎn)門,姚萍聽到自家女兒女婿回來的消息,哪里還顧得了打牌?
當(dāng)即推了手上缺三門的十三幺,在李夫人王夫人她們驚呼中,跟著嬤嬤就往家跑。
聽著蘇檀兒和姚萍兩人拉著小手在床榻說話,周寂則有些尷尬的坐在蘇伯庸對面大眼瞪小眼,不停重復(fù)著聊天、把天聊死、換一個話題、又一次聊死的窘境。
不過兩人的目光都時不時瞥向屏風(fēng)旁邊,不經(jīng)意對視一眼,心中各自一寬。
兒女出行,自是報喜不報憂,蘇檀兒挑著一些能說的經(jīng)歷分享給姚萍,事關(guān)樓書恒出言不遜以及匪徒闖入樓家的部分則直接略去。
姚萍聽到樓家唯一嫡子因疾暴斃的事情,不由輕嘆一聲,可看著自家女兒略顯蒼白的臉色,更是心疼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周寂留意到岳母投來的責(zé)備視線,連忙起身道歉,蘇檀兒也維護(hù)道,這只是途中暈車,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姚萍畢竟身為人母,有過這方面的經(jīng)驗,從蘇檀兒的描述中隱隱覺察不對,瞥了眼豎起耳朵偷聽的蘇伯庸和周寂,把蘇檀兒拉到一旁,咬耳朵道:“你這些天是不是喜歡吃酸的?”
蘇檀兒不理解姚萍為什么要搞得這么神神叨叨,歪了歪頭,若有所思道,“好像是有些....”
“那你老實告訴娘親,這個月的月事來了沒有?”姚萍瞪大的雙眼中像是煥發(fā)出了一抹異樣的神采,就連呼吸都暫時摒起,滿是期待的問道。
以周寂的聽力,相隔不足十米,即便他沒有運轉(zhuǎn)內(nèi)力刻意偷聽,也能聽到姚萍和蘇檀兒的對話。
說起來,檀兒的月事差不多是在月初的前幾天,如今已經(jīng)到了初五,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來了才對。
難不成......
周寂瞳孔劇震,轉(zhuǎn)頭看向蘇檀兒,蘇檀兒這時也好像意識到了什么,同時轉(zhuǎn)頭看向了他。
兩人視線相觸,一個震驚之中隱藏著幾分不安、一個滿心都是欣喜和期待。
蘇檀兒此時渾然沒有注意到周寂眼中異樣,紅著臉說道:“按理說前兩天就應(yīng)該到了......”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還沒有到?”姚萍臉上立刻就露出了狂喜之色,說道:“快,快去請大夫,你說你們兩個,這么大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
“什么沒到?什么大夫?檀兒生病了嗎?”
蘇伯庸被姚萍一驚一乍的舉動嚇了一跳,他可沒有周寂那樣的聽力,在他的視角中,只看到姚萍和蘇檀兒咬了會兒耳朵,突然就神色激動的要去請大夫。
姚萍根本沒工夫和蘇伯庸解釋,直接對不明就里的耿護(hù)院催促道,“你還愣著干嘛啊?快去呀!”
耿護(hù)院站在門口,還沒搞懂什么情況,但聽到姚萍語氣激動,便知道此事耽誤不得,于是趕忙朝院外跑去。
現(xiàn)如今的蘇家也算是江寧布行的魁首了,請大夫,自然也要請最好的大夫。
半個時辰的功夫,江寧城內(nèi)最有名的郎中,被人從馬車上攙扶下來,一路上被顛的七暈八素,先扶著外面的樹定了定神,氣兒還沒喘一口,就被耿護(hù)院連拖帶拽的‘請’進(jìn)了府門。
此時的蘇檀兒也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的蘇仲堪和蘇文興父子也匆匆趕來,除了蘇老爺子在祠堂為自己孫女祈福外,一時間,原本還顯得有些寬敞空曠的廂房已經(jīng)站滿了人。
所有人的視線都緊緊盯著老郎中的表情細(xì)微變化,行醫(yī)多年的老郎中自是半點不露聲色。
不多時,便將手從對面女子的手腕上收回來。
“怎么樣,是不是有喜了?”姚萍迫不及待的問道。
老郎中掃了一眼眾人,微微頷首,露出一絲微笑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確是喜脈無疑。”
蘇檀兒雙手輕輕的疊在小腹,雖然肚子里還沒有任何動靜,但她仍就感覺到一股新的生命正在體內(nèi)悄然誕生。
大小姐有喜了!
不到盞茶的功夫,這個消息便傳遍了蘇府,喜笑顏開的姚萍更是難得大方一回,府上不管大房還是二房的丫鬟下人們都得到了不少賞錢,就連馬廄里的馬都被多喂了半斗黃豆……
周寂親自將老郎中送出門外,往他手中塞了一錠銀子,然后站在府外,目送他離開。
一步步走下臺階,周寂走到石板路正中,回頭看向歡聲笑語的蘇府,一時竟有種莫名的惶恐。
記憶中的童年經(jīng)歷一幕幕在眼前回放,自從他有記憶以來,父母就在因各種小事相互苛責(zé)辱罵,有時甚至大打出手。
他所記得的,只有畏縮在墻角,用手堵住耳朵也擋不住的呵斥,以及門窗外那些朝他們指指點點的視線。
武林外傳八年的經(jīng)歷,似乎并沒有抹去童年的陰影;現(xiàn)代社會的那次告別,也沒有想象那樣完全釋然。
一些傷痕并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被淡忘,它只是潛藏在記憶的最深處,一點點潰爛、發(fā)炎。
由于原生家庭的影響,周寂一直處于一種很擰巴的狀態(tài)。
總是在抗拒別人對他的善意,不想傷害別人,卻又總是在傷害別人。
現(xiàn)如今,聽到蘇檀兒懷孕的消息,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并不是自己將要成為父親的欣喜,而是自己能不能做一個好父親的不安。
靜靜的站在馬路正中,街道人來人往,周寂的心也越發(fā)雜亂起來。
抬眸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緩步走來,一襲淺藍(lán)色的襦裙薄紗,在初冬的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蘇檀兒撩開一縷從耳后滑落的發(fā)絲,剛一張口,還沒等她說話,就見周寂一步踏出,穿過街道,走上臺階,將身上的外衫脫下,搭在了她的身上。
“天氣轉(zhuǎn)涼,小心身子。”
周寂低頭看向蘇檀兒滿是擔(dān)心的目光,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寬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周寂自己也不知道這話這是在寬慰蘇檀兒還是寬慰他自己。
但蘇檀兒能夠感覺到周寂情緒的異樣,她雖然沒有聽周寂提及過有關(guān)童年的事情,但從剛剛得知她懷孕的消息之后,她就留意到了周寂眼中一閃即逝的不安。
明明剛懷孕不到兩個月,蘇檀兒卻像是已為人母多年的模樣,踮起腳尖輕輕的撫摸著周寂的頭頂,學(xué)著他的話道,“沒事的~沒事的~”
周寂下意識的想要避開,但又在柔夷輕觸頭頂?shù)乃查g放松下來,調(diào)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性光輝’嗎?”
蘇檀兒雖然聽不懂母性光輝是什么意思,但從周寂逐漸平復(fù)下來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調(diào)笑之意,不由跟著笑出聲來,輕輕地拍了拍周寂的頭頂,收回手掌道,“那你也要努努力,早點擁有所謂的‘父性光輝’哦~”
“哈哈~”周寂捉住蘇檀兒的手掌,十指相扣,輕笑道,“哪有什么父性光輝?我可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詞語。”
“可我也沒聽說過母性光輝呀?”蘇檀兒牽著周寂的手,清亮通透的眼眸映照出周寂的身影,“你既然可以編出‘母性光輝’,那為什么不能再編一個‘父性光輝’呢?”
“母性光輝這可不是我編......”周寂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可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蘇檀兒意有所指,不禁苦笑道,“好吧,那我就試著編一下。”
蘇檀兒聽得出周寂其實是在和她開玩笑,可還是輕哼一聲,白了周寂一眼。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了廂房,躲在長廊一側(cè)朝這邊張望的姚萍也終于長舒口氣,小心招呼小嬋和耿護(hù)院趕快撤離。
武朝景翰八年,初。
蘇家的這一個新年過的格外熱鬧。
這也是周寂真正意義上的在一個世界渡過新年。
從第三個月開始,蘇檀兒就開始有些顯懷,折騰了她一個多月的妊娠反應(yīng)也終于有了緩解的趨勢,另一邊,霖安城外的賊寇也在朝廷這一個月的鎮(zhèn)壓下得到了相應(yīng)的收編和處置。
江南隱患既已解除,霖安城內(nèi)的火藥更是源源不斷的運往了北方戰(zhàn)場。
梁國殘存兵力與武朝北伐大軍結(jié)為臨時同盟,雖然在和靖國的交戰(zhàn)中損失慘重,但靖國大軍也已經(jīng)在外出征一年有余。
無論是糧草物資的巨額損耗還是將士的精神體力都已經(jīng)快要達(dá)到極限。
更重要的是,據(jù)傳年底宮宴之時,百里弘亟突然嘔血昏迷,雖然近日已經(jīng)無恙,并且還在朝中揚言御駕親征,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的身體已然大不如前。
再加上時常鼻血噴流的征兆,在他強(qiáng)壓控制的靖國內(nèi)部,似乎出現(xiàn)了某種不一樣的聲音。
.........
轉(zhuǎn)眼又過半載。
周寂原本的焦慮和不安隨著蘇檀兒逐漸漲大的小腹開始逐漸淡去,每次看到蘇檀兒鼓起的小腹,聆聽胎動的聲響,都會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他心底萌發(fā)、蔓延。
這種情緒讓他感覺到格外的安心、安定。
現(xiàn)在的他開始真正融入這個時代,融入為人夫、為人父的身份。
童年陰影仍在,但他不再將其掩蓋,而是以此為鑒,避免悲劇重演。
眼下還要一個月蘇檀兒就要分娩,家中的各種事情說多倒還是不多的。
在這段時間,除了姚萍每天都會來照看一下檀兒以外,來小院最多的竟然是蘇仲堪和蘇文興父子。
由于這個時代的染布工藝都是源自各類植物和礦物染料,所以自從回到江寧以來,周寂就不許她再到染坊去了。
至于布行的生意,也因為孕期的增長,蘇檀兒也只能將其交給二房打理,但每日賬目她都會討來親自過目。
也許是投桃報李的緣故,二房那邊也時常送來一些滋補品,甚至還有好幾箱坐月子用的各類物品,送來一車又一車,怕不是想蘇檀兒懷孕三年,再坐三年月子。
對于他們的小心思周寂和蘇檀兒自是心知肚明,但掌印仍在蘇檀兒這里,布行那邊也有周寂時常看著,倒也不怕這兩個工具人鬧出什么花樣來。
而秦嗣源那邊,也因這半年北方戰(zhàn)事的瞬息萬變而遲遲騰不出時間來江寧拜訪周寂,前一次他還擔(dān)心是手下親信與周寂并不相熟,所以怠慢了對方,所以特意去請陸紅提,想讓她代為邀請周寂。
可惜陸紅提在霖安城事變之后,就逐漸淡去了和密偵司的關(guān)系,根據(jù)最后情報得知,她最近這幾個月好像去到了靖國境內(nèi)的呂梁舊地,與那邊的劉大彪取得聯(lián)系,似乎在籌備什么計劃,意圖起事。
出于對陸紅提的信任,秦嗣源相信她不會做出出賣武朝之事,更相信她必定保守秘密,絕不敢將方天雷之死的真相透露給劉大彪。
梁朝那邊,國都淪陷,宗室死傷大半,這半年來雖然在武朝的幫助下,一點點擊退了靖國大軍,但自身國力已經(jīng)嚴(yán)重受損,徹底淪為了武朝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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