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嗑瓜子么?
北椋王府。
徐鳳年表情凝重的看向陳芝豹遠去的背影。
如同周寂剛剛那樣,陳芝豹一語道破他和褚祿山布下的苦肉計,言語平淡中帶著幾分譏諷,雖未直說,但眼神的輕蔑似乎根本沒把他這個北椋世子放在眼里。
轉身看向墻角,徐鳳年笑道:“你是擔心陳芝豹殺我,所以才跟來的吧?”
姜泥嚇得縮了下腦袋,提起裙角逃回了自己院里,邊跑邊說道,“你...你胡說八道,我就是曬書不小心路過!”
徐鳳年搖頭微笑,踱步朝院里走去。
下一輪刺殺還不知什么時候到來,但褚祿山和寧峨眉都已洗脫嫌疑,陳芝豹出面看似嫌疑最大,卻也是嫌疑最小的那一個。
算來算去,這一出鬧劇也該結束了。
“祿球兒,回去吧。”徐鳳年掃了眼跪在褚祿山旁邊的寧峨眉,“你要還想跪,也可以繼續跪。”
褚祿山跪俯在地,聽到徐鳳年的稱呼轉變,當即明白過來,起身沒有再堅持下去,堆滿肥肉的臉上擠出卑微賠笑,目光掃向仍舊挺直腰板和世子對峙的寧峨眉,一巴掌拍在寧峨眉后腦瓜上,低聲訓斥道,“你還真打算一直跪下去啊!”
“將軍...”寧峨眉剛想說什么,就被褚祿山拉起,轉頭看向徐鳳年,發現院子里的桌椅茶具都在有人撤去,而徐鳳年自己已經走到長廊那邊在和那位白衣護衛說話。
“老周呢?”徐鳳年提著個荷葉包裹的草繩左右看了一眼,南宮仆射雙手抱臂,嘴角勾起一抹看不出意味的笑容,“帶他老婆出門了。”
“那還真是他老婆啊?”徐鳳年神色古怪的打量南宮仆射,試探道,“你...怎么不跟著一起去?”
南宮仆射劍眉微皺,往旁邊挪開幾步,沉聲道:“說好的,做完護衛再進聽潮亭。”
“不用那么死板,現在就能去。”徐鳳年提著草繩道,“走吧。”
得知現在就可以進聽潮亭,南宮仆射神色稍緩,跟著徐鳳年向之前釣魚的那片巢湖走去。
徐鳳年將手里提著的荷葉遠遠丟出,原本平靜的水面暗流涌動,將荷葉包裹的東西瞬間吞沒。
“那是什么?”南宮仆射目若寒星卻無法穿透水深十米,隱隱感覺到一絲危險從中流露,下意識握住雙刀,表情嚴肅。
徐鳳年知道南宮仆射在問什么,轉移話題道,“燒雞。”
見到徐鳳年不想回答,南宮仆射也沒有繼續追問。
回想起昨天早晨周寂看向湖面的奇怪表情,南宮仆射心念一動,明白過來。
這家伙肯定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好奇歸好奇,南宮仆射當前的最大心愿還是進入聽潮亭學習北椋藏武。
徐鳳年帶著她推門而入,滿目盡是古籍。
徐鳳年向她介紹樓內布置,并提醒她五樓六樓需要提前和徐驍說一聲才能上去。
南宮仆射聽到聽潮亭一樓的基礎秘籍就有三萬多冊,這還不包括三樓的高深武學,燦若繁星的眼眸閃過欣喜之色,左右打量一番,看向徐鳳年道,“這么多武功秘籍,你怎么不會武功?”
徐鳳年聞言笑道,“書院里全是道德文章,教出來的混蛋少嗎?”
“那不是一回事。”南宮仆射搖頭道。
“我懶,這個理由行不行?”徐鳳年就地坐了下來,提起身邊的茶壺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抬眸道,“你也想勸我接手北椋?”
“你接不接手,跟我有什么關系?”南宮仆射走到塔中的圓形書架上,隨手拿了一本秘籍,輕飄飄的說道,“我只是覺得那家伙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哪家伙?什么話?”徐鳳年起身看向南宮仆射,突然反應過來,原本輕佻的表情逐漸收斂,沉默片刻道,“關于的輕功的事,我再考慮考慮。”
南宮仆射仔細翻閱手中的書卷,仿若未聞。
徐鳳年啞然失笑,撣了撣衣袖上的塵土,笑道:“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去跟看守聽潮亭的魏爺爺打過招呼,徐鳳年走出聽潮亭,還沒等回到自己院里,就見老黃急匆匆的朝他跑來,滿臉歡喜的拉他去街上看戲。
得知有人當街罵自己,徐鳳年也起了興致,又叫上正在掃地的姜泥,一行三人出門上街,遠遠就看到一個年輕文人正在馬車頂棚,高聲痛斥北椋世子。
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見林探花一直罵不出新花樣,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多人了。
徐鳳年正打算找個位置擠進去看熱鬧,卻被老黃拉住衣袖叫了下來,老黃努嘴示意道,“少爺,你看那邊。”
“誒?老周?”徐鳳年踮起腳尖,沿老黃的視線看去,正瞧見人群最里面有一個熟悉身影早已霸占最佳位置,嗑著瓜子看戲。
聽到徐鳳年的聲音從人群外圍傳來,周寂撐開護體真氣,一道無形的氣墻從人群當中張開,一直延伸到三人跟前。
還沒等徐鳳年震驚太久,老黃率先擠進人群,朝兩人招手。
徐鳳年和姜泥跟上,湊到了周寂旁邊。
“你們怎么也過來了?”周寂一只手端著花盆,另一只手縮進袖里抓了一把瓜子遞向三人道,“你們吃不?”
“謝啦。”徐鳳年愣了下神,雙手接過瓜子,朝馬車頂棚上的林探花示意道,“老黃拉我來的,說是城里有人當街罵北椋世子,罵的怎么樣?沒錯過熱鬧吧?”
還沒等周寂回答,老黃那邊就開始一邊嗑瓜子一邊嬉皮笑臉道,“罵人不罵娘,聽都聽不懂,少爺啊,我看他罵的也不怎么樣嘛?”
因為周寂這個位置比較靠近馬車,再加上一直在那兒嗑瓜子。
不僅自己嗑,還不停給旁邊的路人分。
導致林探花在‘舞臺’上做著慷慨陳詞的演講,最前排的人咔咔~的在那嗑瓜子。
林探花一直都在把注意力放在這個‘罪魁禍首’身上,這會兒聽到老黃借說笑的名義,用粗鄙的臟話辱罵自己,心中早已堆滿的火藥桶,仿佛碰到了一點火星,砰~的一下直接炸裂。
周寂瞥了眼老黃,忍住笑意道:“老黃,你這也太損了。”
“損什么損?罵的好!”另一個擠進人群的枯瘦老頭杵著拐杖,中氣十足的說道,“沒有北椋軍,這天下哪來現在的太平!”
老人越說越激動,訓斥道:“受了太平恩惠,也不想著感恩,不要臉了你們!”
徐鳳年一眼就認出那老人是北椋老兵,連忙上前扶住,生怕他頂撞對方惹下什么事,老人也是個人精,又是眼瞎又是腿瘸,各種碰瓷堵得林探花和樊姑娘氣急敗壞,啞口無言。
結果這一鬧,路人也都跟著散去,到最后只剩下滿地的瓜子皮。
周寂見老黃和姜泥他們走遠,搖了搖頭,一只手端著花盆一只手背在身后,悠然漫步,跟了上去。
袖口拂動的同時,一道狂風忽起,卷起剛剛散落一地的瓜子皮,朝車棚上的林探花噼里啪啦的砸去。
林探花這會兒剛和樊姑娘說好,打算直接去往北椋王府當面痛罵徐鳳年,還沒等他從車棚上下來,就被突如其來的狂風,以及鋪天蓋地的瓜子皮糊了一整臉。
躲閃間,腳下一滑,從車棚噗通滾落,結結實實的蕩起滿地塵土。
去到許涌關家里的路上,周寂從老黃那里知道了徐鳳年原本就和這個老許頭認識,許涌關曾是漁鼓營末等騎卒,是最早追隨徐驍征戰四方的老兵,他的眼疾和腿傷便是在那段時期落下的病根。
徐鳳年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看他,只是他一直不知道徐鳳年的身份,只道他徐家小娃。
徐鳳年在外游歷三年,這次再見,許涌關也是特別開心,起身就要去院里抓只鴨子給他們做飯。
徐鳳年知道老許頭腿腳不便,還患有眼疾,哪能讓他親自動手,老黃左右看了一眼,自告奮勇上前抓鴨。
瞧見他好不容易逮了只鴨子進了廚房,徐鳳年笑道,“老許頭啊,兩三年沒見,人也大方了,還肯殺自家養的鴨子給我們吃。”
許涌關隨口說道,“我沒養鴨子。”
徐鳳年倒水的動作猛然一滯,轉頭看了眼院里的鴨子,還有搖晃的門簾,嘴角抽搐道,“那我們剛才抓的是什么?”
“鄰居家養的。”許涌關頷首笑道,“鄰居家養的...過來串門。”
周寂忍不住笑出聲來,徐鳳年的反射弧明顯慢了一截,錯愕之余,連忙把老黃喊了出來,老黃手上沾著鴨毛,滿臉疑惑。
徐鳳年強擠出一個微笑,語氣也弱了幾分,“沒事兒了,記得放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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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將軍府內。
原本早該離府的褚祿山直到這時才剛從徐驍那里告退,徐驍翻看著手中密信,有關南宮仆射雖然不多卻也有薄薄一沓,但關于另一個人的,卻只有近乎白紙的一頁。
查不到出身,查不到來歷。
好像從一個與世隔絕的山窩窩里突然冒出來的一樣,就這么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北椋腹地。
徐驍無法確定周寂從老黃和褚祿山那里詢問朝廷局勢和武功境界是在偽裝自己,還是真的什么都不懂,但可以確認一點的是:
表面輕佻紈绔實則穩重多疑的徐鳳年,剛認識周寂沒多久,就如同多年至交一般,對他充滿信任。
火盆里信箋化作飛灰,繚繞在徐驍面前,火光明滅間,這個在徐鳳年面前毫無架子的父親顯露出屬于人屠兇名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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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酒足飯飽,徐鳳年本想叫老黃留下點銀錢,作為吃對方一只鴨子的補償,老黃放下剔牙的竹簽,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徐鳳年扶額抬手,直接打斷道,“我錯了,我不該問你。”
老黃嘿嘿賠笑,往旁邊坐了坐。
“別看我啊,我錢匣子還在家里呢~”姜泥注意到徐鳳年看向自己,下意識的捂住腰包,捂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錢!
于是回懟一個目光,惡狠狠的瞪向徐鳳年,“你早上還拿了我兩個銅錢呢!”
“那兩枚哪夠啊?”徐鳳年訕訕的移開視線,看向周寂,眼睛里流露出希冀的光。
周寂啞然失笑。
反正他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怎么花都不會心疼。
隨手從袖子里摸出一片金葉子,流光閃過,插在了桌案上。
看到這枚金葉子,姜泥的眼睛都看直了,吞了口口水,有些羨慕的看著這片金葉,盤算著自己究竟要攢多久才能攢到這么多錢,如果能有這么一筆錢,不僅可以給自己買一副棺材,還能把白事弄得排場一些。
返回將軍府的路上,一輛熟悉的馬車停靠在門外大街,將軍府大門緊閉,持劍而立的樊姑娘瞧見周寂他們走近,連忙跑下臺階,對林探花示意道,“剛剛那個不停嗑瓜子,還慫恿旁邊人一起嗑的人過來了。”
林探花嘴角一抽,聽到‘瓜子’兩個字,剛從車棚摔下來的淤青好像又開始疼了。
“原來是林探花當面。”徐鳳年朝林探花行了一禮,詢問起對方何故于此。
得知他們是專程來見北椋世子,徐鳳年主動請纓上前叫門,并邀請對方進府。
林探花已然看破徐鳳年身份卻還是裝作懵懂無知的震驚模樣,在樊姑娘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邁上臺階。
這下徐鳳年也有些傻眼了。
剛剛在馬車頂棚他還沒看出來,離陽當朝探花郎,走路竟然一拐一拐的。
“林探花這腿.....”
注意到在場眾人的奇怪目光,林探花發出一聲懊惱的嘆息,扼腕道,“說來慚愧,剛在街上忽然刮來一陣怪風,林某失足跌落,不小心摔了一跤。”
話音剛落,身后又有一聲嗑開瓜子的脆響傳來,林探花心神一顫,差點摔落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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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更新的事情,請允許狡...解釋一下,我碼字的時候經常寫寫刪刪,碼字效率很低,通常要花四五個小時才能碼完一章,就連這段也是刪刪改改斟酌許久才寫出來的。)
(通常碼完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快十二點,也就是平時的更新的時間,偶爾碼到十二點還差幾百字,就只能用防盜的方法保住全勤.....這本小說風格偏小眾,所以成績也不太好,全勤的收入對我來說真挺重要的。)
(還請大家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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