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真相只有一個
“長命百歲....”
你才長命百歲,你一家都長命百歲。
周寂看著小女孩純真無邪的模樣嘴角一咧,半蹲下身子,指尖夾著一片金葉子,晃了晃道:“換句別的,就把這個給你!
“唔...唔...”小女孩眼睛盯著金葉子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半天才迸出一句,“祝公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噗~”身后跟來的徐鳳年他們?nèi)滩蛔⌒Τ雎晛,跟在最后面無所事事的李淳罡笑得最是大聲。
周寂目光森然回頭掃去,眾人紛紛息聲憋笑,唯有李淳罡全然不在意,繼續(xù)捧腹大笑:
“天道有生有敗,此為世間倫常,百歲都還不夠,你還想生機(jī)永駐,做那仙人不成?”
涉及觀念詫異,周寂懶得與李淳罡辯駁。
轉(zhuǎn)身表演一出絕技變臉,露出親和善良的微笑,哄著小女孩道:“就不能說些天地同壽,萬古長青,與世長存之類的么?”
“。俊毙∨⒄A苏Q,悄悄瞄向周寂身后憋笑的眾人,試探道:“那祝公子天地同壽,萬古長青?”
“周公子莫要戲耍小姑娘了!毙熘⒀谧燧p笑, 款步走來道,“萬古長青未免過于縹緲, 相較之下我還是喜歡這句長命百歲!
“手伸過來。”徐脂虎看著有些窘迫的小女孩, 露出溫婉和善的微笑, 正打算取些賞錢出來,才想起自己今日換上新衣, 將錢袋落在了府上,臉上笑容收斂,不由有些尷尬的看向徐鳳年。
徐鳳年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衣袖, 發(fā)現(xiàn)自己剛好也沒帶錢。
小女孩瞧見徐脂虎的神色變化,頓時明白過來,眼里閃過一絲失望,最后還是姜泥摘下自己心愛的小錢袋,主動走上前來, 取出三枚銅錢遞給了她。
“謝謝~”
小女孩看到銅錢, 重新掛起甜美燦爛的笑容, 指著不遠(yuǎn)處的山門道, “寺里后院池子里有瓜!
“瓜?”姜泥好奇道。
小女孩解釋道:“寺里準(zhǔn)備免費(fèi)給入寺的公子解渴,很甜的,你們?nèi)ピ囋!?br />
“好,謝謝你~”姜泥笑道。
“走,進(jìn)去吃瓜!毙禅P年招呼眾人,一同朝寺門走去, 小女孩目送他們走遠(yuǎn),小心翼翼地把銅錢收進(jìn)打滿補(bǔ)丁的小布兜,當(dāng)她打開布兜的時候不由楞了一下,抬頭朝寺門方向張望, 卻已然看不到了剛剛那行人的背影。
小女孩猶豫一下, 小跑著追了上去。
周寂他們進(jìn)入山門,果然看見寺院后門有個小巧玲瓏的方池子, 泉邊綠樹相擁, 又有一株盤虬奇怪的古松。
池里一側(cè)各有石雕龍頭,龍口里溪流潺潺, 小女孩說的西瓜就在旁邊。
李淳罡也不客氣,直接跑去抱了個最大的,靠坐在圍欄上,徒手掰開自己吃獨(dú)食。
徐鳳年帶著徐脂虎到旁邊的石桌旁坐下, 接過青鳥遞來的西瓜,抽出春雷在溪流涮了涮, 親自為眾人切瓜。
這會兒功夫,小女孩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看到周寂他們在吃西瓜,露出遲疑之色,在旁遠(yuǎn)遠(yuǎn)等著,不敢近前。
徐脂虎瞧見小姑娘追來,不禁有些疑惑,拿起一瓣西瓜招手道:“你來!
小女孩猶豫著走到跟前,搖了搖頭,并沒有接瓜,而是低頭摸出自己的小布兜打算取什么東西。
“給你,你就收起來吧!敝芗艈∪皇Γ瑩u頭制止道:“財不露白,此處人多眼雜,要是被別人看到,對你來說未必是件好事。”
姜泥拿起兩塊西瓜本打算過來分給小姑娘一塊,無意間瞥到布袋里閃過的一抹金光,頓時明白過來,蹲下身子把西瓜遞給小姑娘,悄咪咪的說道:“這個叔叔的錢都是大風(fēng)刮來的,人傻錢多,聽過嗎?”
小姑娘將信將疑的把布袋收好,看到姜泥遞過來的西瓜,吞了口口水,退后半步仍舊沒接。
姜泥不明所以,旁邊被徐鳳年搭話的窮書生道出了原因。
“那些瓜是給文人雅士準(zhǔn)備的,她若拿了會被趕出寺去!
“那你呢?你怎么不吃?”周寂聽到徐鳳年和陳姓書生的交談,走上跟前, 隨口道。
陳錫亮朝周寂頷首一禮,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卑與失落,苦澀道:“因為我也不是文人!
“是不是文人是他們決定的?”周寂不以為意,看向徐鳳年道,“反正你今天也是來這里鬧事的,待會兒的辯難就讓這個不是文人的文人,去與那些自詡文人的文人辯上一辯,如何?”
徐鳳年剛和陳錫亮閑談時,就聽出他透析世事,才學(xué)不凡,當(dāng)即邀請他參加今日辯難。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一聲小女孩的驚呼,轉(zhuǎn)頭看去,原是亭間投壺的幾個江南世家小姐正在拿投矢擲向小女孩。
小女孩跌坐在水池中不知閃躲,明明已經(jīng)向她們解釋了是寺里的方丈和大師父剛同意她拿的,可還是被這些小姐們羞辱欺負(fù)。
陳錫亮顧不得答復(fù),連忙沖上前去護(hù)住小女孩,那些世家的小姐們?nèi)耘f不依不饒,甚至發(fā)出陣陣歡笑。
“真好玩,這可比投壺有趣多了!
隨著一道箭矢朝小女孩臉上扎去,徐鳳年面沉如水,躍身斬斷箭矢,剛一站定就感覺到一股強(qiáng)大的真氣威壓從旁邊傳來。
徐鳳年轉(zhuǎn)頭看去。
風(fēng)聲鶴唳,蟲鳥息聲,原本潺潺流淌的泉水為之停滯,許愿池里的水好似被某種力量托舉起來一般,連帶著池子里的銅錢和散落里面的箭矢一同懸浮半空。
“既然這么好玩,不妨帶我一起玩玩?”周寂神色淡然,手掌平托,輕描淡寫的朝涼亭揮去,只見一池子里的水轟~的一聲砸向涼亭。
原本在亭中投壺的一眾女子尖叫著抱頭鼠竄,卻仍被強(qiáng)大的水壓以及夾雜在水里的銅錢、箭矢沖擊的七倒八歪。
一時間,玉體橫陳,個個渾身濕透,狼狽的如同落湯雞一般。
徐鳳年見狀忍不住多看一眼,直到感覺身后被一道目光死死盯著,方才輕咳一聲,收刀道:“得~你這一出鬧得確實(shí)有些大了。”
“反正賬算你頭上,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敝芗派焓忠徽校瑢㈥愬a亮和小女孩卷到身前,分出一縷真氣蒸干兩人的衣服,笑道:“不必?fù)?dān)心,江南要是待不下去,大可以隨這小子去北椋,比起世家壟斷的江南文壇,我倒覺得那里更適合你們。
陳錫亮并非愚笨之人,他很清楚這是他的機(jī)緣,留在江南永無出頭之日,投靠徐鳳年便能保住自己和小丫頭的安全,于是毫不猶疑的答應(yīng)下來。
耽擱許久,寺里的辯難已經(jīng)開始,徐鳳年挎刀而立,帶著陳錫亮走上高臺,以王霸之辯暢談北椋理念。
徐脂虎站在高臺側(cè)后方的大殿外,低頭看著高談闊論的陳錫亮,微微頷首,露出滿意之色。
另一邊的閣樓上,盧白頡開啟一條窗縫朝臺下站著的姜泥、魚幼薇望去,經(jīng)過這些天的苦思冥想,他已經(jīng)記起姜泥身上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由來,只是當(dāng)時姜泥和魚幼薇她們已經(jīng)搬出盧家,并且出入都會帶著面紗,所以一直沒能確認(rèn)。
谷捏</span> 如今終于找到機(jī)會再睹真容,盧白頡憑借記憶畫出西楚王后的容貌,展開與姜泥對比,除了記憶中對視過的那一瞥目光,再沒有絲毫相似。
“難不成...真是一場誤會?”
就在盧白頡自我懷疑的時候。
一位身著青衣儒袍,從寺外緩步走來的中年文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準(zhǔn)確的說,吸引他注意的并非因為這個青衣文人,而是擋在這個文人身前的李淳罡!
劍意勃發(fā),如臨大敵。
能讓李劍神如臨大敵,這位文人的身份自然不同尋常。
盧白頡腦海里閃過一個個名諱,最終落在一人身上,手掌緊握古劍霸秀,戰(zhàn)意洶涌道:“觀子無敵...曹長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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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他!敝芗盼⑽㈩h首,想起那天在和呵呵姑娘交手的時候,感覺到的三道氣息。
眼看他緩步走到徐鳳年跟前,還以為要當(dāng)眾刺殺北椋世子,卻見此人全然無視擋在身前的李淳罡,在與姜泥相隔二十步時,雙袖交相一揮,似要撣去塵埃以示莫大尊崇,然后轟然下跪!
“西楚罪臣曹長卿,參見公主殿下!”
曹長卿聲音不大,卻在盧白頡耳畔轟然炸開。
不僅是周寂徐鳳年,包括李淳罡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以為曹長卿突然出現(xiàn)此處是為刺殺徐鳳年,攪亂北椋與江南決裂,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盧白頡。
盧白頡眼里的戰(zhàn)意瞬間化作鋒芒,沿曹長卿行禮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正是那個和西楚王后并不相像的侍女...姜泥。
盧白頡并不清楚曹長卿是如何認(rèn)出姜泥身份,但他相信,以曹長卿的閱歷與忠誠,絕不會將西楚公主認(rèn)錯。
即便,她的模樣和楚王、王后都不相像。
周寂目光掃過跪在姜泥面前的曹長卿,心里泛起同樣疑惑。
作為美妝達(dá)人的司藤,在給姜泥進(jìn)行名為化妝實(shí)為易容的偽裝后,就連魚幼薇都無法認(rèn)出她和王后的相似之處,這個一直待在陽城未曾露面的曹長卿又是如何知道姜泥就是楚國公主的?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有人透露給他姜泥身份,并且連化妝易容的事情也都一并說出。
近乎同時。
周寂轉(zhuǎn)眸看向旁邊的徐脂虎,徐鳳年也同樣回頭瞥了她一眼。
“是你把姜泥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吧?”周寂輕嘆一聲,無語道,“是在擔(dān)心徐驍會把姜泥當(dāng)做籌碼,威脅到徐鳳年嗎?”
徐脂虎微微頷首,又搖了搖頭,“公子應(yīng)該看得出,鳳年和姜泥其實(shí)是相互喜歡的,可如果姜泥一直留在鳳年身邊,他們兩人將無任何可能,我這樣做,是為了給他倆的未來尋到一線希望!
“在一起的希望...”周寂明白了徐脂虎的意思,撇嘴道:“難怪你的壽元燃燒這么快,每天心力交瘁,就算哪天猝死也不奇怪。”
“只要能夠幫到鳳年,就算猝死,我也心甘情愿!
徐脂虎低頭看向正與李淳罡對峙的曹長卿,堅定道。
在把姜泥身份泄露給曹長卿的時候,徐脂虎就知道以曹長卿的性情定會覺得徐鳳年將姜泥收作侍女是在利用和羞辱。
此戰(zhàn),無論打與不打,誰勝誰負(fù),全都在她意料之中。
隨著曹長卿雙掌猛然握拳。
塵土暴起。
兩道氣旋在他身前轟然涌出,卷起滿地落葉,化作巨型龍卷。
就在此時,一聲鶴鳴響徹天際,紫氣氤氳,由西向東,朝報國寺滾滾而來。
“來了!敝芗抛旖菗P(yáng)起一抹淡淡微笑,看著天邊聚攏而來的祥云道。
徐脂虎顰眉道:“什么來了?”
“一個你認(rèn)識的人。”周寂故作神秘,轉(zhuǎn)眸看向徐脂虎。
徐脂虎仿佛感覺到了什么一樣,雙手撐著圍欄,身子微微前探,輕啟的朱唇低語喃喃,喃喃著一個絕不可能的名字。
緊接著又一聲鶴鳴響起,越來越近的聲音自然引起了寺中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報國寺的一眾僧人也都紛紛抬頭張望,望著一個身著樸素道袍的年輕道人駕鶴西來,翩然飄落。
徐鳳年目瞪口呆的看著宛如謫仙般踏空而行的身影,失聲道:“洪洗象?”
仙風(fēng)道骨,氣質(zhì)出塵。
這還是武當(dāng)山那個看起來木木訥訥,連下山娶他姐都不敢的洪洗象嗎?
巨型的龍卷隨著洪洗象的飄落悄然散去,曹長卿雖然忌憚這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年輕道人,但他多次闖入離陽皇宮,距離皇帝最近不到五十步,此間兇險比起當(dāng)初不過爾爾。
所謂君辱臣死。
西楚王室只剩公主一人,徐鳳年如此折辱,曹長卿又怎會因為忌憚某人而善罷甘休?
李淳罡羊皮裘上的絨毛猛然翻卷。
曹長卿只是輕輕起身,不見其它動作,武道二品的徐鳳年扛不住這股壓力,卻是又退數(shù)步。
李淳罡瞬間攀至劍意巔峰。
曹長卿望向姜泥,柔聲道:“公主,要這些是生是死?”
此言一出,李淳罡勃然大怒。
平時被周寂那小子擠兌也就罷了,如今居然還被一個末學(xué)后進(jìn)嘲諷?
若非只剩一條胳膊,他恨不得擼起袖子就去和曹長卿干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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