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果...如果.....
夜色靜謐，微涼的山風(fēng)拂動碧瑤裙擺，天色陰暗，不見有月亮星光，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在山壁之上，僅能看到遠(yuǎn)處主峰上亮起的點(diǎn)點(diǎn)燭火，卻看不到從那一邊的山道上歸來的人影。
“都過去這么久了，怎么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啊？不會出事了吧？”
碧瑤見識過青云門這幫人責(zé)難張小凡，甚至要把他逼死的嘴臉，所以即便張小凡再三解釋師父師娘以及大竹峰的師兄們都待他極好，不會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碧瑤終究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周寂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走上前道，“沒動靜不好嗎？真鬧出動靜不就打起來了。”
“師伯，你怎么走路都沒聲的呀？”身后突然傳來的笑聲嚇了碧瑤一跳，轉(zhuǎn)頭看向突然出現(xiàn)的周寂，下意識的退后半步，小手拍了拍月匈口，沒好氣的吐槽道。
“小瑤兒，你近來對我的態(tài)度有些不對呀？”周寂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抖了下衣襟道，“你好歹也叫我一聲師伯，不應(yīng)該更敬重一點(diǎn)嗎？”
“是是是~師伯輕功踏雪無痕、落地?zé)o聲，可厲害了呢~”碧瑤極其敷衍的恭維了一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突然一亮，靈動的眼眸閃爍著古怪的光，原本敷衍的表情瞬間堆滿了笑容，腳步輕快的跑到周寂跟前，討好道，“師伯修為這般深厚，輕功又已絕頂，想必就算潛入青云禁地，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吧？”
“你想讓我去幻月洞？”周寂一眼就看穿了碧瑤的小心機(jī)，故意說道，“那里有什么好去的，沒意思，沒意思~”
碧瑤嬉笑道，“不是幻月洞...是靜守堂......就前面那個地方。”
碧瑤說著指了指對面主峰上面亮起幽幽燭火的大殿。
“你這是拿我當(dāng)工具人了吧？”周寂撇了撇嘴，搖頭道。“再說，小凡和他師父師娘十年沒見了，定然有很多話要說，你到底在擔(dān)心什么呀？”
“好師伯，就拜托你跑一趟嘛~大不了......”碧瑤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一眼，皺起瓊鼻探頭嗅了好幾下，確認(rèn)沒有聞到酒香，這才小聲說道，“大不了，你和白姑姑的事兒，我?guī)湍悴m著師父。”
這話聽得周寂眼皮直跳，伸手就要去捂碧瑤的嘴，但畢竟男女有別，這個小丫頭又是司藤的弟子，他的師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在半空連連揮擺，無奈道，“不是，你這丫頭說什么呢？我和小白之間有什么事兒啊？我和小白只是朋友，哪有你想的那些事兒？”
碧瑤眼珠一轉(zhuǎn)，掩嘴笑了起來，“既然這樣，那師伯如果不幫我去一趟的話，我就告訴師父，你和白姑姑之間有點(diǎn)什么。”
“好家伙，連師伯都威脅上了。”周寂故作嗔怒的瞪了碧瑤一眼，碧瑤當(dāng)即認(rèn)慫，揪起周寂的袖口一角，晃了兩下，撒起嬌來。
這姑娘性格本就古靈精怪，深諳人心，一番軟磨硬泡，周寂只得答應(yīng)下來，臨走之前腳步突然一頓，嘆息道，“瑤兒，你是在擔(dān)心小凡一去不回嗎？”
碧瑤臉上的笑容猛然僵住，眼底的靈光也變得搖曳起來。
她是擔(dān)心小凡此時鬼王宗護(hù)法的身份回到青云山會與昔日同門再起沖突，但在她的本心最深處，又何嘗不擔(dān)心小凡一去不會，放棄鬼王宗的一切，重歸大竹峰做他的七弟子。
蒼松道人犯下那般過錯，如今仍可以留在龍首峰，協(xié)助萬劍一做龍首峰的首座副手。
作為受害者的張小凡，倘若有大竹峰和小竹峰以及風(fēng)回峰的擔(dān)保，未必不能像蒼松道人那邊回到青云門。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
若是小凡無法舍棄他的師父師娘，我又是否能舍棄我的爹娘？
聯(lián)想到修行界正魔兩道水火不容的局面，碧瑤陷入久久的沉默。
相隔不遠(yuǎn)，在碧瑤沒有察覺到的石壁后方，一個身著白紗長裙的女子仰躺在巨石斜斜的坡道上，怔怔的舉起酒壺，過了許久才發(fā)現(xiàn)壺底空空如也，而她...早已飲醉。
...............
陰云終將退散，夜空迎來月明。
隨著前山殿中的一簇燭火逐漸暗淡，陰沉了大半夜的天空終于開始放晴。
如水的月光灑落林間，照的山道亮如白晝，而在這條幽靜的山道上，嘰嘰喳喳的猴叫越來越近，碧瑤忽有所感，低頭看向竹林盡頭，竹林間斑駁的月輝下，一個肩頭趴著猴子的身影出現(xiàn)在山道盡頭。
止步，抬頭。
竹林落葉打著轉(zhuǎn)兒從兩人跟前掠過，發(fā)絲被風(fēng)吹亂，迷了下眼，碧瑤下意識的眨了下眼，又連忙把發(fā)絲綰回耳畔。
月光照亮前路，碧瑤這才看清來人究竟是誰。
“師！伯！！！”
咬牙切齒的聲音相隔十幾丈都能聽出其中怒意，女人生氣起來是很可怕的，這和年齡輩分無關(guān)，原本歡快嘰喳聲戛然而止，小灰嚇得瑟瑟發(fā)抖，從周寂的肩膀縮到他身后，抱著誅仙石劍的劍柄，試圖遮擋自己。
“那什么，小凡這會兒剛從田不易蘇茹那邊出來，結(jié)果又被他那群師兄拉去說話了，他告訴我，明天一早就會回來，要你不必?fù)?dān)心。”周寂不疾不徐朝坡上走來，提溜小灰的皮毛把它遞給了碧瑤。
碧瑤看了眼生無可戀的小灰，頓時明白了張小凡的意思，又看了眼一臉壞笑的周寂，眼中的笑意頓時變?yōu)樾吲哪懿幻靼祝瑒倓偟摹`會’其實就是周寂有意的捉弄，氣呼呼的伸手想要接過小灰，結(jié)果小灰一入她手就趕忙跳了下去，手腳并用的逃到了旁邊，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小白的肩上。
“瑤兒，你又在欺負(fù)小灰了？”
山風(fēng)拂動裙擺，輕紗白羅的長裙映襯出曼妙的身段，小白醉眼惺忪的從林中走來，纖纖玉指挑逗了幾下小灰，聽著它嘰嘰喳喳的告狀，轉(zhuǎn)眸看向碧瑤。
碧瑤剛想伸手指向周寂，但顧及到對方畢竟是‘師伯’的身份，只得上前挽住小白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解釋道，“白姑姑，不是我欺負(fù)小灰，是師伯欺負(fù)我.....”
“這就有點(diǎn)不講道理了呀~”周寂忍住笑意，挑眉道，“你托我去大竹峰看看小凡，我?guī)湍闩芰艘惶耍瑐髁诵》驳目谛牛�把小灰給你帶回來了，是你自己聽到小灰的叫聲，誤把我認(rèn)成了小凡，哪里有欺負(fù)你？”
碧瑤一陣氣苦，心知周寂是在‘報復(fù)’她剛剛的‘威脅’，氣得磨牙道，“難怪師父一直說，師伯這人一點(diǎn)虧都吃不得，便是一句‘司藤小姐’，也要拿‘周寂先生’扳回一城，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相隔十幾步，即便碧瑤小聲嘟囔，周寂仍舊聽到了她的抱怨，而被碧瑤挽著胳膊的小白自然也聽清了話的內(nèi)容。
關(guān)于‘司藤小姐’和‘周寂先生’的往事小白也還第一次聽聞，眼底流光黯淡，隨即恢復(fù)清明，小白拍了拍碧瑤的手背，白了周寂一眼，笑道：“若非你之前胡亂猜忌，周寂又怎會捉弄與你？”
碧瑤愣了下神，這才反應(yīng)過來，尷尬道，“啊？你剛剛都聽到了？”
小白微微頷首，笑道，“事關(guān)女子清譽(yù)，你以為你師伯那般著急解釋，是說給誰聽的？”
碧瑤這會兒愈發(fā)尷尬，連忙向小白道歉，小白擺了擺手，搖頭道，“其實你不用對我道歉的，因為我確實對你師伯很有好感。”
此話一出，就連周寂也不禁愣在了原地。
“白姑姑...你...你這話的意思是，你喜歡師伯？”
不經(jīng)意間吃了個大瓜，碧瑤目瞪口呆的看向小白，小白撩了下耳畔滑落的發(fā)絲，眼波柔情似水，勾人心弦。
“是挺喜歡的。”
“可師伯已經(jīng)有師父了.....”聽到小白確切的回答，碧瑤大腦嗡的一聲亂做一團(tuán)。
世間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便是在魔教當(dāng)中也有不少人娶有平妻納妾，只是她父親只娶了娘親一人，而她所知道的田不易夫婦，曾叔常夫婦，也都是一夫一妻，以至于平日里都忘記了有平妻這一說法。
小白看著碧瑤發(fā)散開來的眼瞳啞然失笑，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笑道，“傻丫頭，想什么呢，我是挺喜歡周寂的，但又不代表要跟他在一起。”
“喜歡是需要陪伴來升華的，他與司藤小姐相識于萍末，經(jīng)歷世間種種，生死相依，其間又怎容我插足之地？”
轉(zhuǎn)眸看了眼周寂，應(yīng)對上他那副錯愕到手足無措的表情，像是在和碧瑤說，又像是在說給周寂聽。
其實不僅是她，在場三人都知道司藤的性格。
獨(dú)立，驕傲，自信，控制欲強(qiáng)。
.............
這樣的女人并不會反對別人愛上自己的男人，但只要是她還陪在那個人身旁，就不會允許這只兩人傘下，又第三人介入其中。
.............
聽到小白的‘告白’周寂摸了摸鼻子，一時除了‘謝謝’，卻也不知再說些什么。
倘若，司藤沒能陪他一起穿越到這個世界，也許...可能...大概.....他真的會喜歡上小白，然后和她一起游歷天下，收集天書，在陪伴中萌生愛意，在釋然中，揮袖告別。
可惜，這方世界沒有如果，收碧瑤為徒的是司藤，陪著他四處游歷，尋找天書的也是司藤，這方世界二十年的陪伴是之前一千兩百年的積累，周寂不信佛，但信‘因果’。
也許這就是因果。
左右看了眼兩人，就連小灰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變得有些噤聲。
夜風(fēng)微寒，碧瑤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故作輕松的埋怨道，“這個張小凡，大半夜的，自己舒舒服服的睡房里，把我們丟在山里受冷風(fēng)，等他明早回來，非得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他。”
既然碧瑤轉(zhuǎn)移話題，周寂和小白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剛剛所說的話就好像跟隨嗚咽而過的寒風(fēng)，留到了這片靜謐的深夜中。
只是在這片夜幕中，不知又會有多少人徹夜未眠。
大竹峰上，靜守堂附近坐落的一排房屋盡頭，原本小凡住了十年的房間里，燭光搖曳，卻是從未有過的熱鬧，宋大仁以及其他五位師兄圍著張小凡聊著這些年的往日種種。
每個人都下意識的避開了有關(guān)正魔之間的話題，就算偶爾不小心提起，亦不會挖深長談。
畢竟曾為十年同門，他們親身見證著當(dāng)年那個被師父領(lǐng)來大竹峰的黑瘦小孩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成人。
這一次放下芥蒂的重逢再會，所有人分外珍惜。
歡笑聲中，后山竹林，碧瑤閉上眼睛想要調(diào)息修煉，卻突然感到一陣心神不寧，這份沒來由的悸動來的毫無征兆，亦不知從何而起。
竹海濤濤，竹葉的清香縈繞鼻尖，碧瑤卻仿佛聞到了一種無比惡臭的血腥味，橫跨萬里之遙，從狐岐山的方向飄來。
碧瑤猛睜雙目，面前篝火搖曳，偶爾發(fā)出噼啪輕響，熱烘烘的火焰將她臉頰映照的明滅不定，抬手撫向額頭，她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額間布滿冷汗，而抬起的柔夷也有些微微顫抖。
萬里之外，鬼王宗。
前山山石滾滾而落，放眼望去是一片狼藉，一股詭異莫名的神秘力量充斥其中，鬼王宗弟子幾乎同時發(fā)狂，像是瘋魔了一般對四周的同門無差別攻擊，雖然最后這些瘋狂的弟子還是在清醒的眾人圍攻下一一殺死，但為之傷亡的人也在數(shù)十之上。
更重要的是，這些死去的人不管是發(fā)狂的還是戰(zhàn)死的，都在之前毫無征兆，很多人甚至在前一刻還在幫忙救助因地震掩埋的同門，卻又在下一刻，突然暴起出手，四處殺人！
不僅前山如此。
后山亦無區(qū)別。
從地震開始的那一刻，小癡就感覺到惴惴不安，曾被山體掩埋過的她很清楚自然偉力的恐怖，想到萬人往可能還在大殿后方的山洞里，小癡趕忙出門想要尋他，可在穿過花圃，看著四周陷入了癲狂，相互廝殺的侍女與守衛(wèi)，她心里猛然一緊，剛想上前拉開兩人，詢問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卻見兩人齊齊朝她看來，爬滿血絲的眼瞳腥紅無比，只剩下無盡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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